由于睡后梨花小妖塞了不少丹药在我嘴里,药力中精纯的仙力散开,我醒来后便有些睡不着了。正好心中挂着事,便想着走一趟藏书阁。
其实这事问墨玥倒会来得快些,但自小鬼,月惜之事后,我有些怕打扰了他。
他说月惜不喜欢仙茶的气息,从而撤了房中搁置的盆栽。
可我不正是株仙茶么……
我以为他说得够清楚了。
进到藏书阁后,我一直寻着有关仙草一类的记载,可在其中兜兜转转几圈,一路上到了三层也未见有什么成果。倒是日光换做月光,我叹息一声将手中翻遍的经书搁回书架上的时候,心中一顿,忽的想及四楼还有只梼杌。
仰首打量一回月光,理好书籍就要离开。
三楼靠窗的地界,置着一方木桌,旁边几只木椅,一张躺椅。我自那躺椅前走过,本是平淡无奇,自窗外吹来的一阵清风。我没甚注意,只迈开脚步想早早离开此处,不及清风拂过,身子蓦地出了些异样,像是忽的一阵冷。
本是可以轻松绕过的木椅,我却不慎被椅背撞了一下,身子一倾,再毫不含糊的磕上桌角,摔倒在地,再不能动弹一分。
鲜血自额角溢出,蔓进眼中,眼皮却僵硬着不能沉下。视野黑暗模糊下来,恍恍惚惚的光影交错一段时间后彻底消失了影像。像被人捂住了眼,即便是睁着眼也什么都瞧不见,神识亦被一股莫名的仙力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死死压制。接着便是呼吸沉重得似溺水一般,我艰难挣扎许久,却连移动手指都不能做到。
力尽的那一刻,呼吸顿绝。
我来仙界的十来年,除却来陌璘后的日子,皆是自己摸爬滚打过来的,也算是有了些浅薄的见识。我这般的形容,像是被人以神识强行控制了。
昏昏沉沉的感知中,有风在耳边吹过,愈见寒冷,像是已出了陌璘。
待得再次夺回知觉时,身边已然彻底换了一副的光景。
身子绵软无力,裸露在外的手亦似是将要被冻伤般冷得厉害,我启了眸,眼见一片深渊般的黑暗,动弹下僵硬的手指,蜷身缓缓坐起来,仰头扫一眼将我环绕的结界,散着似有若无,淡淡的蓝色光芒。
三丈开外,有一片稍显幽光的地界,我自天旋地转的晕眩中凝了神将之看清,倒像是洞口一类的地方。
现下的境况当真叫我有些摸不着头绪了。
正喘了口气站起来,似是风吹云散,洞口处倾斜下一缕幽白月光,凉生生印在冷硬的岩石之上。
我凝着那洞口没挪眼,眼见着一道人影蓦然显现,批一袭黑色氅衣,肩上积了些许白雪,拦住洞口的月华。
这人却是个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正是红莲灵狐族的那位大殿下。
她自进来洞穴后没有正眼瞧过我一眼,但说出来的话却的的确确是冲着我来的,声音冷冽依旧,又似带着一丝恶意的玩弄。
她说,你觉着那师尊可会来救你?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我颦了眉,默然怔着。
大殿下朝我摊开手,手中搁置着的是一块我珍藏许久的东西,墨玥的万里传音符。
下意识的瞧瞧手上带着的空间戒指,其余之物全在,独独缺了那块被我以玉盒装好的传音符,心中狠狠一沉。
大殿下似是感知到我情绪有了起伏,缓缓合拢呈现传音符的手,似在陈述又似在感叹,“之前夕梧护过你一次,我便想若是夕纱在的话,必当不会如我般放了你。而现下夕梧挑了你。”她的唇角几不可察的上扬,“却是叫我安心许多了。”
她说的是龙城我同着夕梧第一次见她的事端,我那时便知晓她俩并非全然没有干系,可这样亲昵的语气却叫我有些生疑。
实则她同夕梧什么关系同我联系不大,可大殿下无端将我寻来,夺了我的万里传音符,将周身的恶意摆得明显却是为的那般?
疑惑尚存,黯淡的光泽中,我瞧见了大殿下渐渐血红的双眼,脑海中赫然显出三个大字,“幻衍族。”终是了然。
便像是一向飘摇在窗外的风雨终于倾进了屋内,墨玥早说仙界并不安稳,由他来说的不安稳遂不是间寻常的小事了。
我早先以为西海海兽侵袭,西方异族叛乱,镜山鬼魅横肆,估摸算是不安稳之究极,没想我仍是低估了不安稳这一境界。他要说的,怕是千万年前,独霸整个仙界的大族,幻衍族复辟归来之事了。
我沉了沉眸,“你说夕梧挑了我,是何意思?”
声音冷冽,“听说你习了我族的文字,亦学了月衍,凭这两点当是你比陌夜来生存几率来的大些才对。看来在夕梧眼中陌夜来比你更好操控些罢,你既在陌璘那边帮不着他,留着又有何用?”手掌微用力,碎了那块玉质的符篆,“夕梧,夕纱若能平安进到凡界,你也算功德无量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他不会
大殿下以本当如此的语气提及夕梧,我抱着发冷的手臂想了许久,仍没想透她说的那个夕梧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夕梧,我的救命恩人。
我向来在识人恶意上不大在行,不然十年前也不会被离蜓诓骗着进了妖兽山脉。可自那事以后,我亦学着小心谨慎了许多。但如今回想,我对夕梧却仍提不起一丝的怀疑。
我只记着他笑意明媚,偶尔死乞白赖的缠人,偶尔面色红润的尴尬,偶尔我行我素叫人头疼。单枪匹马自雾阎深渊之底将我救了,执拗的抱着我一路默然的回了水宫。夜雪南宫时,他亦曾直白对我道过一句想念……
原是我记错了么?
今晨他因三言两语脸红窘迫的模样还清晰的印在我脑海,如今莫名境况,身份逆转,他却成了弃掉我生命的那位了。
此番现实,真叫我有些接受不能。
若非是我大意,那便是夕梧隐匿之功了得了。而仙界书籍上对于幻衍族的描述,有一句说的正是,善魅惑。
说来凑巧,我今日在藏书阁中呆了一日,想知的东西没能寻着,却知晓了些有关旁的仙木的事,其中有件同如今的这事尚有些联系。
陌璘崖顶的那颗名为迷生的古树,与迷生幻阵相映相成,掩盖一个世界入口,凡界。
几日前墨玥为救回月惜,不惜开启陌璘的灵脉。灵脉与迷生树相连,冲刷了那份迷雾仙泽,幻阵自散,凡界仙界便由此毫无阻隔的相连。
幻衍族被封印这么些年,一直没有丝毫的风吹草动传出。而现下幻衍族后人现世,计较着的第一件事便是处心积虑的进到凡界。而夕梧也曾询问过我有关凡界的一处景致,我同商珞一齐走过的地方。那时的我一五一十的描述给他了,现在想想那处景致的异样……
我私以为那当就是幻衍族被封印之所。复辟之路踏出的第一步,必当是解封幻衍族人。
幻衍族与天族有灭族之仇,跟陌璘却没甚干系。但陌璘只要有墨玥守着,他们便无论如何都到不了凡界。听大殿下的意思夕梧似乎同时对我与陌夜来下了手,而我则是作为弃子丢到这边来的,想是怕我那万里传音符指不定还能起些微末的成效。
许时来运转,墨玥因此踏出陌璘,便再无人能阻挡夕梧,亦或是说幻衍族人进入凡界。而幻衍族人一旦真正入了凡界,天高地远,想在凡界再除尽他们便是难上加难。
至于陌夜来的用途,我却想象不到了。只是想来她的角色稍稍比我这弃子高上一筹,乃是一颗仍被操纵棋局之人攥在掌心的棋子。
大殿下手中的玉符碎片散出一道华光,我与她一样神色微微木然的将之望着,自那华光明灭的一瞬间,我想起当日在龙城遇见她时的模样。
她待夕梧的确有所不同,纵然不言不语,却瞧得出来她实在待他好得紧。因为若是墨玥真真来了,大殿下便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路可走了,谁会继续纵容,即便是从容赴死?
但那只是万万之一的假如,我心中稍稍残忍的劝阻着我自己,莫要做无谓的期待。
因为我能将他唤来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
需得他离开寸步不移守了几日的月惜,需得他丢下救治正在关键处的心尖尖上的人,需得他丢下护持的陌璘,守护的仙凡通道。
细细数来,原竟找不着一丝他会来救我的信心。
屏着呼吸,在被拉长的那一瞬间,久久等着,久久等着,直至听见散碎的玉符跌落地面的声音。
终于……
我听见我自己一声叹息。
眼前仍是一片平和的黑暗,并未点滴的痕迹。
我自恶意恐吓过凡界的公子哥,便不大看好寻常人懦弱的模样,就算是心中真真害怕了,面上也要强撑一撑场面。
可方才我眼睁睁见着玉符缓缓坠地,默默等着之时,或是想及陌璘崖上,墨玥揽着我待我悠悠醒来的模样,那份轻浅的注视,似月光般清淡和润。一丝的水泽饱和得无法承载,终是缓缓溢出眼角,划过脸颊时,生疼。
所以叹息,到底是何时何地,我将你这般深的埋在了心底呢……
终于……最后的最后,我成了一颗彻彻底底的棋子。
只是为何仙死后不能去冥界呢……
大殿下脸色纸般的苍白,墨玥若是不来,压在夕梧肩上的担子便沉了多。
她似个失魂落魄的稻草人,一手洞穿结界缚住我的颈脖。我瞧着那双冷冽蕴着滔天杀意的血红双眸,想起初初进洞时她曾问我的那句话语,在尘埃落定之时,道了一句只说给我听的话,“他不会。”
不会来救我。
大殿下的手极冷,触上我颈脖的时候,冷得我一阵的哆嗦,她只手用力,问我,“你可还要等?”
我道,“不。”从未有的决绝。
一手刺入了我身体,以最为残暴的方式,夺走了我的仙灵。她再抽手离开的时候,我精神有一丝的恍惚,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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