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陪我同去”一个人前去毕竟有些忐忑,虽日日与落琴不睦,但她毕竟是綦哥哥真心喜爱之人,也算是她的嫂嫂。
“今日午后换上男子衣衫,在此处等我。”
“好”她一瘸一拐渐渐远去,只留下落琴一人伫立,心思百折千转,别有伤感。
因为身有残缺,这个天之娇女,也这般的不自信,患得患失,身为女子,何其命苦。
五十步焉能笑百步,她亦如此,傻得义无反顾。
带着环月山庄的大小姐,果然无人阻拦,想必晏九环怜女残疾,所以破例让她来往自由,图她一个高兴。
落琴不会掌船,只能由晏紫澜来掌,她划得辛苦,神色不佳,不需去猜,定是为了情郎不安。
怪只怪晏元初太过俊美夺目,很难让人仔细留意身旁的这个谋士孙仲人,但是他为晏元初信任,且被晏九环所用,自然不是俗人。
仔细回想,他面目平常,言语不多,可他的声音……那出谋划策的声音,与晏紫澜诉情的声音,竟然有些耳熟,定是在哪里听过。
“到了,我们快走,天黑之前还要赶回来,爹不许我离的太远。”
船至岸边,她一步跃上,落琴则从容的跟在身后。
为了逃离,她坐了万全的准备,轻袍简服,行李自然不能带,备了银票,沿路可买些衣衫干粮。
“你可喜欢我綦哥哥?”晏紫澜与她并行,莫名一叹,十分自苦。
“为何说起这个”她从小依赖无双,奈何人生波折,不能厮守,但对冷临风……
“我虽是武林盟主唯一的女儿,但是我的腿……当年我不慎从树上掉下来,雨桐姐姐吓得不轻,綦哥哥为了保她,照顾我三日三夜,告诉我这不过是个意外,如果波及了旁人,就会受到我爹爹的重罚。
綦哥哥的话我件件都听,雨桐姐姐对我好,因为她以为是她害了我,从此小心谨慎,但凡我要什么她都会费尽心思为我求来。
綦哥哥和我一样,早早的没了娘亲,我们相依为命,自然亲厚。
但是孙仲人不同,他对我极好,并不因为我是晏家小姐,也不嫌弃我是个跛子,他有勇有谋,见识广博。
这山庄外的世界,如何精彩,如何不俗,都是他告诉我的,我信任他,就像你信任綦哥哥……”
娓娓道来,尽是女儿之态,如此秀美,其实仔细看来,她有一对冷临风一般的眼睛,明亮坚定。
“今日多谢你陪着我来,我也不是不信他……只是见了才安心,我并不是大度之人,我只希望他看着我,在意我,只有我。”
她如此认真执着,倒让落琴不免唾弃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这般诚恳,没有丝毫的伪言假意,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每个女子心头的一个梦。
她何其勇敢,敢与礼教挑战,大胆的追求自己所要的,回头再想晏九环府中的一干妻妾,冷临风的娘,戚桑戚夫人,青娘等人,便是一辈子都活在这桎梏当中。
“走快些,别磨磨蹭蹭的”晏紫澜打断了她的深思。
“好”不由自主的跟着她,感触良多,见前面的那个身影,肩膀薄薄,身姿纤细,一瘸一拐的窘态,却是这般亲切,这般温柔。
柳枝巷位于商阳城中,一面临水,一面依着街市,有闹中取静之意,三阙城围,书香涌动,是一处静心的所在。
楚国丞相房子润,状元及第之前曾居于此,三年苦读,方才仕途得意,步步高升,成为一代名臣。
世人附庸风雅,也想图个同荣的吉利,便落户于此,渐渐成了局面,为商阳一些大户所喜,建别院赏心雅事。
落琴与晏紫澜一路寻来,所问之人都说,风城参军孙仲人的府邸也在此处,可依照孙仲人的薪俸财力,自然无力购得。
不难想到,自是晏元初授意之下,才有了这名居。
“是二哥”晏紫澜眼尖,拉过落琴,回身一避。随着望去,只见晏元初缓步而来,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奇怪。
他自来鲜衣驽马,穿着考究,可今日却是一袭再也普通不过的青衫,打着几处补丁,发髻不整,望之十分潦倒。
若不是晏紫澜仔细,就算与她相对而过,她也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平日所见的凤城将军。
“二哥怎么穿成这样?”晏紫澜的疑惑自然也是她的疑惑,可现下的情形,只能跟着他,看他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他仿佛心头有事,双眉难舒,并未发现有人跟随,到了拐角处,人影渐没。
落琴与紫澜不敢离他太近,只能远远的跟着,才走了几步,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少爷,来了。”
“人呢”
“不好伺候,依我的意思……”
“不妥,还是留着,以后有用处。”孙仲人的声音晏紫澜当然识得,可落琴也大有熟悉之感,究竟是在何处听过。
“果然有女子,他瞒着我”晏紫澜压低了声音,微微颤抖,自然是十分失意。
按着落琴的计划,此时她该金蝉脱壳,退身而去,然后一路上乔装打扮,尽快追上冷临风,同去军营。
可实在好奇,却也放不下晏紫澜,双脚仿佛入定,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她二人身姿略动,轻巧的上了一面粉墙,从上看去,内庭宽广,俨然是一处错落有致的江南庭院。
四下无人,佣仆下人一个不见,厅堂四开,看得清楚,晏元初与孙仲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我们下去”晏紫澜早已不忍,恨不得插翅飞到孙仲人面前,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花招。
“看看就走,不可久留。”还是落琴谨慎,四足落地,倚着墙门,大气都不敢出。
“你这死鬼,还知道来,我等你好苦”一个压低的女子声音,听得不甚清楚,从窗格望去背影纤细,正在梳妆。
“主子来了,你休要放肆。”孙仲人也压低了声音,倒也正经严肃。
晏紫澜气得浑身发抖,欲夺门而入,若不是亲耳听闻,她怎会相信对她如此真心的男人会别院藏娇,会如此欺骗她。
落琴一把将她拉住,心头慌乱,这两个人的声音,她都听过,绝不会有错,是谁?究竟是谁?
“呀”那女子一慌,连忙回过身来,立刻跪下“贱婢该死,贱婢该死。”
“起来说话”回答的是晏元初。
落琴双腿发麻,心中的惊惧呼之欲出,早将此行的目的抛诸脑后,抬高了头,往格间看去。
晏元初,孙仲人,还有那个女子,身材袅娜,体格风骚,可面目尽是伤痕,惟有双眸点漆,竟然是楚郡的贾沉香。
困境
晏紫澜也见得那贾沉香,早气得浑身发抖,正欲拍门而入,却被落琴紧紧环住,动弹不得。
不能说话,也不可入内,两女在外,心思浑然不在一处。
晏紫澜情根深重,自然想不到别的,只需看见情郎与别的女子情态不妥,便心乱如麻,立刻想知个究竟。
落琴大气都不敢喘,眼睫轻动,方才见到了贾沉香,一切都已分明。
怪不得一直觉得孙仲人声音熟悉,细细想来他便是当日在春风馆第一次遇见雨桐时,贾沉香房中的那个男人。
她那日躲在柜中,亲耳听得他们说什么主子奴才,还亲耳听得他们燕好,这份尴尬至今犹存。
难道他们的主子就是晏元初?那雨桐呢?他们到底在筹谋什么?
“她人呢?”晏元初问
“在左耳房,每天骂骂咧咧,塞了她的嘴,安生多了,只是我想不明白,这人留着何用,还不如杀了痛快。”
“主子说留着,自然有用。”孙仲人冷冷得瞥了贾沉香一眼,恭敬的对着晏元初说道“粮草一事都安置妥当了,我亲押军营,万无一失。”言辞古怪,似有深意。
“军营有成王坐镇,我跟他日久,了解极深,他粗莽善战,却无长谋,往日西莫那场子仗,若没有我家老爷子在后头打算,他哪能那么容易就取胜。
这些年来,他仗着功高,不把君上放在眼里,朝廷早有削兵之意,什么鞠赛夺魁,左右督军都是虚的,关键是把自己的人安在成王身边,一旦有变,便可伺机而动。”
“大少爷不简单,还有那个聂无双,若被他们识破……”
“此番布局,就算他们有插翅之能也只有死路一条,这场仗我假成王之手将他们彻底除了,便是君上怪罪,自有成王那老匹夫去扛。
若没有他,老爷子无子无靠,还不得仰仗我,他如此待我,想要孝子送终,痴人说梦。”
晏元初说得平静,声音悦耳,仿佛在说一桩旁人家的闲事,落琴与晏紫澜却听得字字不拉,遍体生寒。
对视一眼,心惊肉跳,盛州军营,要杀之人……
“主子与仲人前去,那我呢?”贾沉香问
“你大有事做,除了里间的那个,还有外面的两个”晏元初语毕,身姿一展,急攻出去,可怜那楠木所制的门廊哪里受得如此大力,支离损毁。
“是你们”掌势一收,冷冷的看着门外的二人,纵然一身男装,面貌依然看的清楚,他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常色。
落琴下意识的将紫澜往身后一护,胸前起伏,心中大叫不好,这晏元初如此狠毒,连亲生兄长都不肯放过。
她们偷听的这般清楚,那里还有命在?这时只盼自己能侥幸牵绊他少许时间,晏紫澜才可脱险出去。
“少爷,主子“孙仲人与贾沉香一并跃出,见她二人,自有讶色。
孙仲人对着晏紫澜又是不舍,又是怨恨,又是的鄙夷的目光毫无波动,竟是平静如水“你这般不信,竟然真来我别院窥探,现在可看的清楚明白?”
“你这卑鄙小人,还要害我綦哥哥,我杀了你”听孙仲人这般说话,她那里还肯走,腿脚虽然不便,可掌上功夫不弱,一把推开落琴,朝孙仲人扑了过去。
“动手,我保证一避不避。”孙仲人丝毫不动,一把擒住晏紫澜的手,往自己胸口拍去。
“你……”只需用尽三分内力,他必不能挡,脏腑受损而亡,突逢巨变,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