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他笑了笑,立刻起身,走到门边,靠在门侧,低头一看道,“沙罗,门好好的……”还没等他说完,我早已念了咒文,朝门一指,门忽然就开了,他收势不及,直接跌出了门外,门,立刻又自动合上。
“沙罗!”他显然是大吃一惊,“快开门,这是怎么回事?”
“高明大人,您没事吧?哎呀,我打不开门了,恐怕是鬼怪作祟呢,您还是早些回去吧。”我靠在门边,忍着笑道。
“可是,沙罗,我的衣服……”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尴尬。
我忍不住要笑出声来,第一贵公子只穿着内衣回家,若是被人撞见,可就太没面子了。
“大人,沙罗实在打不开门。”我装腔作势地说了两句。
“沙罗,你是故意的吗?快开门。”他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淡淡的怒意。
我心里乐极,口中仍然道:“大人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被人撞见您这个样子的话……恐怕……”
“沙罗你,你……”他好像很郁闷的样子,过了一会,门外已经没了声音。
我终于笑出声来,源高明,可别以为天下女子都可以任凭你们这些贵公子随意采撷,今天可吃瘪了吧。
右大臣大人在溜出皇宫的时候很不巧地遇上了在宫中巡逻的藤原中将,而这位藤原中将偏偏一直都看不惯右大臣大人。于是,第二天,右大臣偷香不成,仅仅穿着内衣狼狈出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可怜堂堂第一贵公子居然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右大臣也因为此事,以避物忌为由,好几日没有来上殿。
至于小宰相,在答应了这整整一个月帮我做所有的事情后,我也不再追究她的过错了,宫里的这种风气我也清楚,不能全怪她。
不过这件事过后,我收到的情信一下子锐减,从别人看我的怪异目光中,我清楚地感觉到很多人都十分同情右大臣,明显把我归入那不知好歹的一类中了。
唉,这是什么社会啊。
文车妃的肚子一天比一天隆起,如果不出意外,秋末的时候就该生产了吧。可是现在还是初夏呢,看来还得在这里住好漫长的一段时间。我看了看手腕上的水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搜集满眼泪,才能救飞鸟呢?
“沙罗!”一声带着喜悦的声音把我从遐思中拉了回来。我抬头望去,一位身穿二蓝色直衣的年轻男子正对着我笑,是贺茂保宪!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纯白的狩衣,云淡风清的浅笑,清雅无比的风姿立刻抢去了保宪的风头。
“晴明!”我心里一喜,忙站起身向他们打招呼。
“哦呀,沙罗,你还真是让哥哥伤心,竟然先和晴明打招呼。”保宪走了过来,极其熟练地用桧扇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早就在心里喊了无数遍哥哥了,是你没有听见。”我揉着脑袋道。
“还敢顶嘴。”保宪想装出凶恶的表情,最后还是嘴角一松,又笑了起来。
“对了,今天怎么会来内里?”
“刚才给将要出生的东宫占卜。”晴明在旁边接了一句。
“那,结果呢?”我一听和文车妃的孩子有关,忍不住问道。
“结果,好像不关你的事哦。”保宪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听说了右大臣的事呢。”
“啊……”我尴尬地笑了笑。
“居然敢打我宝贝妹妹的主意,你放心,我一定召唤几个落水鬼、吊死鬼、饿死鬼去吓吓他。”保宪的嘴角勾起了一丝邪邪的笑容。
“啊,不用了,哥哥,反正他这次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我连忙摆手,保宪这招还真不是一般的变态。
晴明在一旁浅浅笑着。
“笑什么?”我瞪了晴明一眼,忽然发现自己刚才的那一句话很不对劲,偷鸡不成,那不是把自己比成鸡了。
“不过……”保宪压低了声音道,“那个你把右大臣踢出门外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呵,呵,是真的。”我干笑了两声。
“敢拒绝右大臣的女子也只有我们沙罗了吧,呵呵,是不是,晴明?”他忽然侧头问晴明。晴明显然没料到保宪的忽然发问,愣了一下,忽然淡淡一笑,道,“沙罗一向胆大,不同于一般女子。”
保宪看着我们,又开口道:“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了,晴明,今晚要替我留门。”
“哥哥,”我坏坏一笑,“我看哥哥又是去约会相好的小姐了吧。”
“哦呵呵呵,幸好我所认识的小姐里没人敢把我关出门外哦。”他邪魅一笑,转身离去。
“什么嘛,”我望着他的背影碎碎念道,“难道被侵犯时乖乖认命才是男人心中的好女人?有点反抗反倒成了大不敬,什么怪理论嘛,男人啊,全是下半身……”我忽然回头看见晴明还在这里,忙收住了嘴,还好,还好,还没有说出更过分的话,不然一定会被他笑话的。
晴明的唇边噙着一丝笑意,却什么也没说。
“嗯,嗯,你就当我说疯话吧。”我讪讪道。
晴明继续淡淡笑着,他忽然低下头,一阵湖面结冰的清香扑面而来,我的脑中有些晕眩,只见他靠得越来越近,朝我慢慢伸出了手。我感到有些紧张,他,他要做什么?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推开他的那一刹那,忽然听见他清透的声音响起,“沙罗,不要动,有可怕的虫子在你头顶哦。”我身子一僵,赶紧乖乖一动不动,就见他已经缩回了手,摊开手心,却是一片树叶。
“哦,看错了。”他轻轻一笑,眼中又闪过那丝狐狸般的笑意。
“你耍我,安倍晴明!”我怒道,安倍晴明这个小子,我现在完全相信他的体内一定有狐狸的基因了。
“只是看错而已。”他还很无辜地看着我。
“啊,娘娘!”我朝着他身后行了个礼,他一愣,也赶紧回过头去行礼,抬起头来,却是空空如也。
“哦,看错了,我眼花了。”我照搬他那一套,心里暗笑不止,原来晴明也蛮容易上当的呢。
晴明的眼睛里闪烁着淡淡的光泽,他的微笑挂在嘴角,犹如暮春的樱花似坠未坠。
“沙罗,沙罗!”不远处传来了小宰相喊我的声音,
“我要过去了,晴明。下次再聊哦。”我笑了笑道。
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停了下来,低声道:“把右大臣关在门外的沙罗,”他顿了顿,用更轻的声音道,“——很可爱。”
看着他的背影,我愣在了那里,我有没有听错,他刚才说什么?可爱?晴明竟然会说那个词,我是在发梦吧?那样的词怎么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呢?
很快,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月,虽然这里的夏天没有现代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也换了更加薄的夏衣,但身上的层层叠叠还是让我觉得闷热难当,奇怪的是,那些娘娘、女房们似乎都不怕热,可能已经习惯了吧,一入七月,照她们的说法就是入秋了。
自从上次的白粉姥姥事件以后,我就渐渐得到了佑姬的信任。有时,她也会让我出宫替她办一些事情,无非都是一些和她娘家有关的小事情。
时不时的,她也会吩咐我送些东西去飞香舍。其实接触了几次文车妃后,我觉得她也是属于比较单纯的那一型,腹中怀有龙子,对她来说,的确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她把这种情绪太明显地表露出来,自然就招来别人的不快,平时我也听到不少其他殿女房的不满之词。
树大招风,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实在是难以在这个复杂的宫廷里生存。
“不知何日起,七月已来临。杜宇啼山上,方知岁月侵。过几日就是乞巧节了呢。”丽景殿的女房青柳轻轻说道。
“是啊,今年的庆典一定又会十分热闹,不知是谁来表演这次的迦陵频呢?”小宰相在一边说道。
我的神思早就飞到了格子窗外。这样的女房们的聚会还真是无聊,特别是说话时还经常要带着几句和歌,对我来说是要动脑筋的事,要不是小宰相非拉着我来,我才不会来。
乞巧节原来就是中国的七夕节,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原来在平安时代以前这个节日就从中国传到日本了。看来浪漫是不分国度的,每年的七夕节晚,皇上都会邀请群臣入宫,一起调香吟诗,宴会会持续整个晚上。
“唉,任谁来演,都敌不过右大臣大人的风姿,你说是不是,沙罗?”我猛地被青柳唤到名字,忙抬头看她,她半遮着脸,似乎带着一丝调笑。
“啊,是啊,”我应了两声。被她这么一说,我好像很久都没看到右大臣了,那件事过后,他就再也没有找过我,当然,也没了每天一封的情信。这样倒也好,他倒比我想象的更干脆一点呢。
乞巧节的当夜,天气出乎意外的凉爽,满天繁星闪耀,时而凉风习习。皇上的兴致似乎也十分好,我在蝙蝠扇的掩护下远目望去,在公卿贵族那边发现了贺茂忠行的身影,他的身边就是保宪和晴明,看来,忠行大人真是越来越器重晴明了。
晴明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也抬头望了这边一眼,我赶紧挥动扇子和他打招呼,他嘴角轻轻一扬,对我点了点头。
在我对着晴明打招呼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在注视我,侧头一看,却是源高明。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我忽然想到那天他的窘相,不由得又觉得好笑,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
酒过三旬,贵族们纷纷吟起了应景的和歌和汉诗。皇上也兴致勃勃地作了一首,“今朝离别后,转瞬渡银河。未渡银河水,湿痕袖已多。”众人立刻用尽赞美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