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骢瞟她一眼:“好了,我的童年可能没你男朋友那么快乐,不过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倒霉,你就别
多愁善感帮我难过了。”
“我说过我不是阿骏的女朋友,我们只是一块儿长大,跟兄妹一样,感情很好。”
祁家骢看着前方,淡淡地说:“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任苒被噎得无话可说,羞愤之下,脸顿时涨得通红。
“请停车。”她终于能开口了,简短地说。
“还没到学校。”
“我现在就要下车。”
“小姐,这是立交桥,不能随意上下。”
任苒只得狠狠将头扭向车窗外,过了一会儿,祁家骢用呵哄的语气说:“好了,我道歉,刚才我确实
……很无聊。”
“何必呢,你其实是觉得我幼稚无聊,对,我承认,我确实是。不过,我也许幼稚,但并不可笑,我
一向不自做多情,所以没打算暗示什么。我告诉你这一点,我只是不想任何人有不必要的误会。谢谢你对
我的敷衍,好在你马上要离开这里,不用再耐着性子忍受我了。”
祁家骢突然腾出右手轻轻按一下她的左肩,那个力道温和,带着明白无误的安抚意味:“好了,我跟
你开玩笑的。祁家任何一个人跟我都是路人关系,你是不是祁家骏女友,对我来讲,没任何意义。”
这时车子已经驶下立交桥,但祁家骢并没靠边停车的意思,而是加速疾驶着,任苒并没有任性使气的
习惯,也不再吵着要下车。经过一处红灯,再左拐,便是财经政法大学的前门。车子刚一停稳,她便急急
拉开车门下去,走出没几步,就被祁家骢追下来拦住。
“干什么?”
祁家骢笑道:“你忘了拿我送你的CD。”
“我不要了。”
“好了好了,原谅我,看在我马上要离开这里的份上。”
“你离不离开关我什么事?”
“我以为你是想跟我好好说声再见,并且希望再见到我的。”
任苒气得不自觉发抖:“那是我脑袋被门夹了,不过应该没有哪扇门能夹到你啊。请问你这样显示你
的成熟理智有意思吗?”
“的确没意思,对不起,原谅我,我自己觉得自己真无趣。”
他看着她,语气突然十分坦白诚恳,任苒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下流了出来,她伸手夺过他拿着的CD
,胡乱放入牛仔包内:“谢谢你,再见。”
居然再次在这个男人面前哭了,可真是幼稚到了家,她绝望地想,转身要走,然而祁家骢突然伸手抱
住了她。
他的胳膊揽着她的腰,将她揽进他怀中,她撞到他胸前,初夏的夜晚,两个身体一经贴近,顷刻之间
便感受到了粘腻的热力。
这个拥抱来得突兀,既不算温柔,也说不舒适,却并没吓到她。任苒只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便彻底失
去了行动的能力。她没有去管学校门前会不会有同学或者熟人看到这个突兀的拥抱,她所有的意念都随着
他双臂的收拢飘荡开来。
“被淹没的感觉”,她想起她孩子气的愿望——茫茫人海再不是一个抽象而且被用滥了的形容词,她
确实在骤然之间被强大而奇怪的力量席卷,置身于汪洋大海,城市的灯火连同喧嚣的车水马龙从她身边次
第隐去,四顾之下,只有眼前这个身体可以攀附,而他对她来说,仍然是一个陌生人。如果她能预知被淹
没时如此铺天盖地的恐惧无依,她还会对他有向往吗?
当任苒再次恢复神智时,她已经坐到了祁家骢的车上了,而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大桥上。
她完全不记得她是怎么上的车。
这座城市被长江分隔成两个部分,学院区在江南,商业区在江北。任苒到此地虽然有两年时间,但她
并不爱好逛街,平时活动范围都在江南,难得过江,更难得在这样的夜晚经过大桥。
她将头抵着车窗玻璃,出神看着外面一掠而过的风景,只见一轮带着柠檬黄光晕的满月挂在天际,夜
幕下的大江暗沉无声地奔流,间或有轮船鸣响汽笛,缓缓从桥下穿过,对岸灯火繁密,密集的霓虹广告牌
闪烁迷离,使得这个城市在她眼里仿佛初见般神密。
“我还真怕你跟上次一样,哭到天昏地暗,没完没了。”
任苒早擦干了眼泪,自嘲地笑:“你为了怕我哭,还真是肯妥协。那天放着美女不陪,带我去喝咖啡
,拿点心给我吃,现在又带着我这样乱转。”
祁家骢也轻轻笑了:“你第一次哭得太惊人了。我开车载着你转了三个小时,把江南半个城市转了个
遍,你的眼泪就没停过,直到哭累睡着,脸上还有泪水。我当时就想,这小妞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而且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伤心里,根本不理会别人,让人想哄都无从哄起。”
她并不想辩解说她没他想象的那么爱哭,多数情况下,她并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流露大喜大悲的情绪
;她也不想细究他对她的这一点怜惜的性质,她本能地知道,他的感情必定和他这个人一样复杂,不是她
能轻易理清的。
那一场痛哭好象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再度坐在他车内,任苒只觉得从身到心全都轻飘飘的,这种失
重的恍惚感她从来没有体验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以后更新的频率大概就是一周两次这样了,抱歉,做不到更快了
第8章 下
祁家骢再没放那种明显拒绝交谈的摇滚乐CD,只是将音响调到了调频电台的音乐节目。DJ不时播放着听众
的点歌要求,送出一首首时下流行的情歌。
“我们去哪儿?”
“我对这城市也不熟,随便转转吧,放心,我不会带你去酒吧的。”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小姑娘,我给你一点儿忠告,不要随便跟男人去酒吧,那样很危险。”
她撇一下嘴:“我记得上次在酒吧碰到你,你就带着一个漂亮女孩子,你对她危险吗?”
“她不一样,她知道男女交往可能存在的危险,可是冒险会带给她乐趣,她欢迎所有可能的危险。至
于你这样天真的女孩子,还是待在象牙塔里比较保险。”
他话中的那点带着调笑的轻视让她恼火,却没法反驳,只得讪讪地转移话题。
“咦,刚才这个点歌的是我们学校政治学院的师兄。”
“我读大学的时候,会有人排队到校广播站要求为自己追求的女生点歌,可能现在的孩子都直接转战
电台了。”
“你干过那种事吗?”
祁家骢摇摇头,任苒倒毫不奇怪,可是她对他有强烈的好奇:“那你怎么追求女生?别跟我说你没谈
过恋爱啊。”
“我大概没谈过你理解意义上的恋爱。”
“恋爱就是恋爱,什么叫我理解意义上的?”
“好吧,我就是没有时间去谈恋爱。我读书成绩普通,上的是个管得不算严格的二流大学,可是也忙
到被数次警告说再旷课会挨处分,好险毕不了业。”
“你在忙什么,勤工俭学吗?”
“说是勤工俭学也可以。我刚上大学不久,就开始在一家期货经纪公司工作。”祁家骢回忆着,嘴角
含了一点浅笑,“那家公司是一个拿马来西亚护照的华人开的,主要做美盘期货。我晚上上班,白天上课
加补眠,还要分析盘面,调度资金,随时跟客人汇报资金动向,真的是很忙,完全没有什么闲情逸志了。
”
任苒听得怔怔的,她能理解的勤工俭学,无非是做做家教打打零工,或者像她父亲带的博士生那样参
与编书、做课题,已经算很了不起了,祁家骢说的这些事,完全超乎了她的理解。她从来没为钱操心过,
联想到祁家骏16岁时已经偷开家里的车子出去兜风,18岁时考完驾照就收到一辆三菱跑车作为生日礼物,
现在还时时盘算要将车开过来,她不禁有些怃然。
“你这相当于提前工作了啊,是不是……经济方面压力大?”
祁家骢闷声一笑:“你问得真委婉。不,我虽然小时候不算幸福,不过还好没缺过钱。去那里工作,
只是喜欢捕捉驾驭行情的刺激感觉,相比之下,大学生活太乏味了。”
“可是我总觉得,我们可能会工作一辈子,难得趁大学时学点想学的东西,享受没有压力的生活。”
“每个人想学的东西并不一样,觉得享受的方式也不一样。”
“原来工作狂也可以是天生的。”
祁家骢笑道:“可以这样说吧。我就是在那认识的老李。他是马来老板聘请的副总,全盘负责业务,
可他是耶鲁商学院的金融硕士,那个职务对他来讲,简直是一种侮辱。我跟他学了不少东西,是大学老师
不可能教我的。”
“那他为什么现在窝在那么个小铺子里卖咖啡?”
“他经历很复杂,等有时间你去喝咖啡,听他自己讲好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三姑六婆,什么都想打听。”
“小孩子好奇心旺盛很正常。”
任苒仍然没什么可辩驳的,只得继续问:“你一直跟老李一起工作吗?”
“我在那家公司做了两年,其实在做了不到三个月我就明白了,我们拿着客户的钱,成天分析大豆、
玉米、铜的走势,画K线图,不停关注美国的天气、时政各种消息,可是单子根本没下到美国期货交易市
场,只是一种跟香港那边盘房的对赌。老李见我第一个自行悟到这一点,着实吃了一惊,说我简直悟性惊
人。”忆起往事,祁家骢似乎觉得十分有趣,嘴角噙上一个微笑。
“那个……不算犯法吗?”任苒迟疑地说,祁家骢禁不住呵呵一笑,她听出了其中的揶揄之意,可是
并不服气,“不许再拿幼稚这句话来压我。”
“不愧是法学家的女儿,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当然,不算合法,可是当时期货在国内还只是一个概
念,大家的投资热情太旺盛了,而且寻租现象总是跟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