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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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锦-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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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月旦的刺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有人在这悠扬乐声中,好似看到了家乡的渔歌唱晚,牧童杏花……

    宝锦着了一件紫绫宫衣,底下衬了雪色锦裳,绰约秀美,如同风中素梅。

    “这一段你方才吹来,总有凝滞,起音要这般徐徐转来,才能圆融如意……”

    皇帝解说着其中诀窍,见她听得仔细,不禁调侃道:“原以为你精通器乐,却没曾想,你在笛笙一道上却是个懵懂……朕这个老师,可算是当得毫不惭愧!”

    他微微一笑,无复平日里的冷峻傲岸,薄唇边勾起一弧微笑,整个人都仿佛明亮起来。

    这一瞬,在那寒夜花林初见时,青衣谪仙般的奏笛男子,好似又重现在眼前。

    宝锦对上了他的眼,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她微微侧过头,眼起浮现那一夜的情形——

    “给你。”

    他从袖中取出一方帛帕,放在她手中,青色衣袂于林间飘扬,竟显出淡淡寂寥。

    ……

    “你在想什么?”

    皇帝的问话打断了她的遐思,宝锦勉强一笑,不假思索道:“想起与您初见那夜。”

    她语声平和,抬眼望着这夙夜切齿的最大仇人,心中百味陈杂,酸甜苦辣一时踊起,却不似平日那般的单纯仇恨。

    亡国灭族……这样的惨事深仇,要尽数归罪于他吗?

    宝锦知道自己不能自欺欺人。

    姐姐身为天朝之主,却刻意将这大好河山都倾覆一尽,到头来,竟是元家人自造了这冤孽!

    如今,却让自己如何再去理直气壮地找他复仇?

    她心中苦涩,却听皇帝叹道:“那一夜,确实是非同一般……朕在林中见你踉跄而来,还以为……遇到了花精魅仙。”

    他伸出手,自然而然的,将宝锦搂入怀中,“你当时泪落如雨,衣裳染血,月儿一照,好似是从天上生生谪下的,看得人心疼。”

    他声音醇厚清朗,和平日的端严凝涩全然不同,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几岁。

    宝锦心下一震,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两人正在旖旎微妙间,却听皇帝低喝道:“探头探脑的鬼鬼祟祟,象什么样子!”

    张巡呵着腰,从殿外蹑足而入,望了一眼宝锦,有些犹豫,却仍是跪禀道:“万岁今日,要去哪位娘娘宫中?”

    皇帝一楞,这才醒悟,今日乃是溯望之期。

    宫中惯例,溯望之日,皇帝必须在中宫处过夜。

    他与皇后素来恩爱,也从不被这僵硬律条所限,皇后这一阵身子不爽,于是让他择人入替。

    皇帝轻叹一声,知道所谓的身子不爽,实在是托词,而是皇后见自己未曾临幸新人,这才变相催促。

    皇帝在女色上头并不热衷,多年以来,也不过是一妻一妾。这一批新人,色虽妍丽,却引不起他半点兴趣。

    方宛晴娇纵跋扈,王美人又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实在乏味,徐婴华却好似事事藏拙,一味的谦辞婉拒侍夜……

    皇帝意兴索然,微一沉吟,随意道:“就去月妃的馨宁宫吧!”

    他只是随口一说,却听一旁当啷一声,在寂静殿中显得格外惊心。

    宝锦手中一颤,玉笛跌落在地,竟裂了一个缺口。

    “皇上恕罪……”

    她颤声低道,声音几近哽咽。

    皇帝以为她是害怕责罚,一笑安慰道:“不过一支笛子,虽然精妙,却也不是世上无双,摔坏了也罢,今后小心便是。”

    宝锦垂首不语,双手轻绞着衣角,看似羞涩,心中已五内如焚。

    明月性情偏激,真要让她侍寝,怕是要惹出滔天大祸……

    她脑中一片混乱,好不容易托词退下,却是一出殿门就疾奔而去。

    “今晚让我侍寝?”

    明月的声音并不很惊奇。

    她微微一笑,手中的杏仁酪在杯中荡起点点涟漪。

    “自打进了宫,我就知道,总会有这一天的……”

    她低声笑道,凄厉而清醒的双目有如寒星,刺得人眼角发痛。

    “你要怎样?”

    宝锦蓦然站起,急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

    “不怕没柴烧,是吗?”

    明月笑得越发耀眼,几乎沁出泪来,“你们中原人还有句话,叫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

    宝锦怒极跺脚,恨不能一巴掌将她拍醒,“你也算是叱咤千军的巾帼女杰?!居然学着坊间愚妇,动不动就一死以全贞洁!”

    她一把揪起明月的衣领,死命摇晃着,“我贵为天朝帝姬,如今落得声名狼藉,也没有去寻死,你却要学哪门子的玉碎!!”

    明月听得这“天朝帝姬”四字,瞳孔蓦然睁大——

    “原来如此!”

    她豁然开朗道:“我早该想到的!姑墨王娶了上代帝姬,与天朝乃是姻亲!”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失贞

    第四十八章失贞她深深凝望着宝锦,叹道:“殿下忍柔于事,卧薪尝胆,果然非比寻常……可惜,我早不曾与你相识!”

    宝锦听这话带着不祥,心中更怒,“如今认识也不迟——我先前跟你说的,难道都是白费唇舌吗?!”

    明月凄然一笑,任由长发蜿蜒垂下,“如今才道知易行难!”

    宝锦怒急已甚,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咬牙在殿中来回踱步。

    殿中没有点上银炭,阴冷的风从窗纸的缝隙中吹来,昏暗的寝殿中,烛光飘摇不定,将人的面庞都浸润其中。

    劈啪一声轻响,暴了一个烛花,满殿都为之一亮,宝锦的心中也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我有办法了。”

    她伫立于殿中央,静静说道,稚嫩清秀的脸上,浮现了一道深刻而冷峻的笑容。

    “只是,这一招乃是行险,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求之不得。”

    明月恬然微笑道。

    宝锦气闷不过,恨不能把她拎起来死命摇晃,看看她头脑里到底装了什么。

    “要想让皇帝不加临幸,只有个可能——”

    她凑近明月身边,低声说着。

    “殿下真是妙计。”

    明月咬牙道,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却最终一咬牙,决然道:“殿下不惜名声,我也能如此!”

    ****

    到了掌灯时分,皇帝经由张巡提醒,这才乘辇朝着馨宁宫方向而去。

    宝锦早早下值,却没有回到住处,只是到了馨宁宫近旁的含香苑中,好似饭后散步,却不时注目着侧旁露出的宫阙一角。

    她又望了眼天上缓缓移动的一轮明月,暗自道:“时间快到了……”

    銮驾到时,月妃已经等候多时,此刻领着宫中之人叩首接驾,“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久闻她性情怪诞,见她如此温婉知礼,当下亲自上前扶了一把,“起来吧!”

    他只觉得手中纤细柔和的手腕好似战兢地发抖,以为她是害怕紧张,心下不免生出怜惜。

    “朕一向繁忙,倒是忽略了你,让你辞国远来,颇多不便……”

    他安慰道,一旁的宫人笑盈盈奉上便膳,他略微夹几筷尝了,想要寻些话题,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讲起。

    室中气氛有些僵凝,两人默默无言,玉箸的轻响声中,便膳才用了半碗,便各自撤下。

    宫人们换上了红色喜烛,又有人捧出双合玉杯,两人饮完,已有人将纱幔一重重放下,侍女替两人一一宽衣,殿中陷入了一片旖旎。

    皇帝正要将明月拥入怀中,却听殿外人声气急,有纷杂清脆的女音正在争辩着什么。

    “将殿门打开!”

    声音虽然柔和,却带着不容易置疑的意味。

    “皇后娘娘!”

    殿门被齐齐打开,裙影婆娑,香氛馥郁,在众人的簇拥下,皇后盛气而入。

    皇帝在帐帷后面看得真切,心中不禁一惊——如此放肆无礼,根本不象皇后的作风!

    “怎么了?”

    他自帐中起身,却见皇后面色铁青,眼中怒意正炽。

    “皇上……”

    所谓家丑不得外扬,她压抑了怒气,屏退了旁人,这才沉声道:“我刚刚得知,月妃入宫时的检查,很有些疏漏。”

    “疏漏?”

    皇帝一时没有回过味来。

    “她入宫之时,已非完璧。”

    皇后再不多说,亲自上前,将明月的手臂从纱衣中拽出。

    雪白玉臂上光洁晶莹,哪曾有守宫砂的嫣红一点?

    “入宫之时的例行检查,那老宫女便有所徇私,如今万岁召幸月妃,她知道纸包不住火,急急来向本宫坦诚了一切。”

    皇后款款道来,皇帝的面色已转为铁青。

    “好大的胆子!”

    他一把扯过明月的颈项,素色中衣从肩头滑落,露出洁白无暇的肌肤。

    “你究竟是跟谁私通?!”

    明月听着九五至尊的怒叱,竟是夷然不惧,掠了一把额前鬓发,声音平静如常,“我在若羌时,跟将军青穆便是青梅竹马。”

    “真是不知廉耻!”

    皇后怒声斥道。

    皇帝心中也是大怒,他瞥了一眼眉目深美的明月,深吸一口气,任由张巡细心服侍着,将衣袍一件件穿上。

    “既然如此,朕再没什么话要说,你好自为之!“

    压抑着怒气说完,他携了皇后的手,径自而去。

    殿门被大力推开,皎洁月光照入这昏暗寝殿,夜风将烛光灭去。

    明月茕茕而立,苍白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道欣慰安然的微笑来——

    “这一下,我也是声名狼藉了。“

    ****

    “这一下,连你也声名狼藉了!”

    宝锦无奈地叹息一声,瞪了一眼明月,“我设这一计,只是为了让皇帝心生芥蒂,以为你早非完璧,再不来临幸,你倒好,干脆供出个什么青穆来,这一下将‘奸情’落实,如果皇帝真发起雷霆之怒,你和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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