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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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锦- 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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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章所说的“烧鹅”,乃是出自明太祖朱元璋与徐说徐达含泪食过烧鹅,半夜背发作,吐血而死。

    此时天气晴好,暖风徐徐,从窗中朝外望去,只见草木葳蕤,芙蓉含羞——如此良辰美景,那个有着近乎妖异美貌的女子,却已僵卧荒野,香销玉陨。

    有没有人……曾经在乎过她呢?

    宝锦的手攥得越来越紧,几乎要掐出血来,却也浑然不觉,只是轻轻的,讷讷道:“陈谨……连自己亲妹妹的尸首也不愿收敛吗?”

    “嗯……此人乃胆怯鼠辈,听说妹妹犯下这等滔天大罪,吓得早就素衣散发跪到阙前谢罪,连称家门不幸,出了这等妖孽。”

    皇帝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想起那个低着头,在和风中瑟瑟发抖的男子,心中一阵嫌恶。

    “怎么可能……他对琅视若珍宝,怎么会……”

    宝锦茫然喃道,她心中闪过一道异样,随即,却也怒道:“世间懦夫何其多也,凉薄至此,却也实在让人齿冷。”

    她想起明月的遭遇,黛眉怒得挑起,皇帝伸手轻轻抚平,叹道:“这人胆小怕事如此,哪还有一国之君的样子,这么看来,琅倒是可惜了。”

    宝锦一楞,抬眼望去,正好迎上皇帝含笑深邃的眼,“你这么看着朕,真以为我是凶狠残酷,睚眦必报吗?”

    宝锦顿时语塞,看着皇帝笑得得意,居然露出雪白的牙齿,她心中暗自腹诽,面上笑靥绽开,“哪里……万岁宽仁广正,乃万民之表率。”

    “你说谎的时候,连眼角都在颤动呢……”

    皇帝继续抚摩着她的眉眼,手劲越发轻柔,仿佛情人一般的温柔体贴,宝锦不甘地瞪着他,随即鼓起腮帮,气冲冲跑了出去,身后留下皇帝的一串肆意大笑,畅快而宠溺,将这一殿阴霾都冲淡。

    宝锦跑出大殿,气鼓鼓的腮帮就敛了起来,她的眼恢复了平时的清明冷静,一边提起裙幅,一边忖道:“琅的尸体就这么丢在野地里……”

    她随即暗骂自己,“却是又多管闲事,贸然去给她收敛,又要引人口舌,这关头,万不可惹出事端来!”

    她停住脚步,望着眼前繁花似锦,宫阙入云,不期然想起那曾经驻留过的如花美眷,再三衡量,终于一狠心,一跺脚,下了决定。

    ****

    黄昏,残阳带着初夏的暖意,金灿满地。

    这样奢华的光芒,却披散在荆棘满地墓冢之中,照得残碑惨白,上面朱砂色的字迹脱落剥离,仿佛鬼物伸出的血盆大口。

    这浩阔的荒野之地,被人的脚步刻意分离出左右两半,左边是处刑的犯人收敛之坟,右边则是无主尸骨的抛弃之所。

    人生到此,意气全消,能有一口薄皮棺材下葬,有一二家人烧些纸钱,也算万幸,而那些无人过问的尸骨,却是以薄席一裹,任意扔到郊外,任由鼠蚁咬噬。

    宝锦求了皇帝半日,这才获得允许,她轻车简从,只带了季馨一人,来到此处,却正好逢上黄昏辰光,光暗交错的混沌中,却好似有无数鬼物在土中蠕蠕。

    “那些是什么?”

    她玉手一指土间的白物,身后跟随的守墓人面色顿时惨白,讷讷之下,宝锦不耐烦地上前探去,却只见——

    她一眼瞥见那物,顿时胃中翻搅,再也忍耐不住,转身干呕起来。

    她虽生于深闺,这一年多来却常见血腥,原以为什么凄惨景象都无法让自己皱眉,却没曾想,一见这微黄粘腻,被蚂蚁爬满的脂肪颗粒,混合着被兽类啃咬的残骨,气味竟是如此逼人!

    她晚膳还未用,此时也没什么好吐,干呕一阵后,终于转过头来,喘息着问:“琅的尸体在哪?”

    守墓人面有难色,带着她踩着混合着累累白骨和残肢的泥地,走向深处。

    “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大部分是狱中毙,这些还未烂透的,乃是一年多前,前朝的那些官宦和将士。”

    宝锦只觉得脚下一软,险些站立不住,季馨正要扶她,宝锦却指了前方,惊诧道:“那不是琅?!”

    前方一片黑污的芦苇席上,果然是琅静静躺着,奇怪的是,她宛如海棠春睡,美貌一如生时,没有半点腐朽和残损。

    “怎么会这样?”

    宝锦快步上前,正要一看,却听身后有人轻轻叹道:“不用看了,她已经死了,之所以没有朽坏,是因为身上的芙蓉暖玉。”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红妆

    第一百四十三章红妆

    声音幽淡飘渺,好似从地底黄泉传来,宝锦身上一颤去,只见此人白衣素服,眉目憔悴,却掩不住一身儒雅气度。

    来人正是琅的兄长,旧日的唐国之主,如今的南昏侯。

    只见他袍角沾着星星点点的污泥,双目低垂,浑噩茫然,茕茕孑立如游魂一般。

    他仿佛没有看到宝锦,喃喃自语道:“琅素爱闵地的信宜玉,她改了毒门的方子,弄出各种药汁,把玉长久浸润其中,有的能发出清香,有的能驱除虫蚁,甚至能使外物持久不朽……她是上天降下的钟灵秀之人,睿智如此,让我等须眉浊物只能自惭。”

    宝锦听他这样褒赞自己的妹妹,想起那只能散发瓜果清香的玉瓜,也觉得琅技艺高超,简直似有鬼斧神工之能。

    陈谨俯下身,替琅把玉佩戴端正,似笑似哭道:“你自己多保重,阿兄不能再看顾你了。”

    随即,他转身而走。

    “站住!”

    宝锦低喝道,陈谨身影一滞,只听宝锦不平道:“除了这句,你难道什么也不想说,不想做么?!”

    陈谨低头不语,风吹过他的发间,神仙一般的浊世佳公子,却也有了丝丝苍鬓。

    “你为什么不肯把她的尸体拾回收敛,却任由她曝尸荒野?!”

    宝锦怒道。

    陈谨的头低得更低,逆着光看去。连五官也是模糊一团,他的声音更低。更是讷讷,“我等身为降臣,本就容易猜忌,若是让万岁以为此事是我指使,我陈氏一门就要大祸临头了……从大局起见,我不该再跟她扯上任何干系。”

    他低眉敛目地说完,已是哽咽。再也不理宝锦主仆地怒目,转身蹒跚离去。

    “这个全无心肝的懦夫!”

    季馨在一旁忿忿道,宝锦眼中也有凛冽之意,但随即,她望着陈谨远去地身影,怒意转为深思——

    “小姐……你怎么了?”

    宝锦望着地下琅的尸首——破烂的芦席旁。蜿蜒拖曳着一缕发丝,乌黑发亮,好似被人生生剪下。

    她若有所思道:“他到底是不是懦夫,还尤是未知呢!”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宝锦蹲下身,不避污秽的抖开席面,只见那缕长发紧紧交缠系住了琅的青丝,一丝一缕,密不可分。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吗?

    她的心中闪过一道亮光,随即。她有些豁然开朗地叹了一声。

    “这又何必呢?”

    话音低沉。在这诡秘荒凉的野地里回荡,此时暮色已瞑。淡金色暖光转为暗淡。昏暗迷之中,有一群黑鸦大叫着飞回往旋。有一只突兀地停在了树上,羽毛根根竖立,发出一声人地厉声,让人只觉毛骨悚然。

    季馨望着这满地半露的白骨,忽然一阵发抖,她紧了紧斗篷,劝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嗯……”

    宝锦望着眼前的景物,冥冥中好似有什么微妙的感应,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好似有什么要从血脉中喷涌而出——

    好似岩浆喷流,要吞噬所有的炽绝!

    她有些难受地捂了下心头,随即点头道:“天色已晚,再不回宫,皇帝免不了要怪罪。”

    车驾而过,只剩下这一地苍凉鬼魅,昏暗中,绿油油的磷火开始陆续飞舞——这里已是亡者地乐园了。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

    宝锦回到宫中,时辰虽晚,免不了也要去乾清宫中去回个话,免得今上嗔怪。

    谁知她一到外宫,就见几个相熟的正在愁眉苦脸,见她贸然而入,一个小太监惊得连忙上前扯住了她,顿足道:“姑娘你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就这么进去?!里面正在……“

    他努了努嘴,示意灯火通明的内殿,诡声道:“万岁和娘娘正在吵闹,谁进去都要触了大霉头。”

    宝锦仔细一听,果然隐约有人提声在说些什么,她不声不响地走到廊下,替了手脚发颤的小宫女,一边凝神听去——

    只听皇帝的声气淡淡,话里却含着强硬的意味,“贤妃与你自幼结好,也算是金兰之交,你非要看她一条白绫,血溅三尺吗?”

    “臣妾岂敢!”

    皇后气得声音都发了颤,平素不用的“臣妾”一词,都从她口中恨恨吐出。

    “我这个中宫也是你亲封的,处置一个罪证确凿的宫妃,难道就行不得了?!”

    宝锦一听便知,他们是说先前蒙罪幽禁的云贤妃,她心中一凛,想起云时,更加凑近了些。

    “此一时,彼一时。贤妃一事,原本有琅作证,但她明明自己才是逆党,证词当然也绝不可信。贤妃为家族计,私传消息可能是真,但真要窃取密旨,窥探朕意,怕是也没这个心计和魄力。”

    宝锦听皇帝所说,心下也深以为然,却听皇后冷笑一声,曼声道:“婚后这么多年来,万岁一直觉得她柔弱良善……如今,您还相信她是遭人陷害?!”

    “是真是假,总也要徐徐审问,不能匆匆定论。”

    皇帝缓缓道。

    皇后忍住怒气,声音压抑道:“就算琅所说是假,先前贤妃那贴身侍女也说得真真地,怎么就算是匆匆定论了呢?!”

    随即里面帝后二人又低声争执了几句,宝锦听着,若有所思,随即耐心等待着,果然不过一刻,皇后珠璎摇曳,盛气而出。

    宝锦随即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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