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春眠不觉晓- 第1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前几日菜贩子从北边贩来的,货还挺新鲜,这几只原本打算留着往上孝敬的。”

  阿大露出了然的笑容,刀口在鼎沿上磨了磨,发出阵阵刺耳尖厉的声音:“怕是你们连那些贩子也一块儿煮了吧?”

  几个人彼此心领神会的大笑。

  阿大像个熟练的屠夫一样,目光犀利的在十几个小女孩身上转来转去,最后左手探出,飞快的从人堆里拖住一个女孩来:“就她了!这只好!”

  那女孩被他油腻腻的大手拽住了胳膊,从人堆里一出来便吓得变了脸色,人往地上瘫软,声音抖得不成句子:“别……别……别吃……别吃我……”

  阿大单手把她拎鸡崽般的从地方提到半空中,握着刀的右手揍了上去,吓得她频频尖叫:“不要!不要!不要——”

  不顾她双脚踢腾,阿大用手背蹭掉她脸上的一层黑灰,赫然露出一张五官姣好的面容。阿大“咦”了声,手上刀锋起,割裂了她身上穿着的那套破烂棉袄,袒露一身细白如玉的肌肤来。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吸了口气。

  “你究竟是谁?”阿大厉声质问,这样的妙龄少女实在不像是用来贩卖的菜人。

  “我……我……”少女抖得不像样,裸露在外的肌肤迅速冻得发紫,她羞怯地用手环保住胸口,双目垂泪:“我姓钟……”

  她姓钟,钟聿楼次子一脉的嫡孙,她的父亲官至临沂郡振威副尉,她是父亲、老太太的掌上明珠,虽是二房出身,却一直和长房的堂姐妹一起教养玩耍,长到一十四岁,她从未受过半点委屈,直到江山变色,永济城破。

  “姓钟的……”有人用手挑起她的下巴,完全无视她发白的脸色,“阿大,姓钟的小娘子不是都送到上面去了?”

  少女瑟瑟发抖,下颌拿捏的力道重得似乎恨不能捏碎她的颌骨。永济城被围半月,她的堂伯父钟兆鸣最后开城投降,并没有给钟家带来更多的利益,金人踏入永济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守城将领二十七人斩首示众,那一排血淋淋的头颅在永济城正南门上足足悬挂了两天两夜后,终于在第三天夜里被人盗走。勇王震怒,下令全城搜捕乱贼,钟氏一族除嫡系子孙外没一个能逃过这场浩劫。她不在嫡系族谱中,按照金人的指示,城内男子满十六充丁,女子满十二为娼,她的母亲不愿女儿没入贱籍,恳求长房收容,可最后钟兆鸣却连庇护一下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堂侄女的能力都没有,只是答应替她选个富贵人家为妾,免去受人凌辱之罪。

  她不敢正眼瞧面前打量自己的金兵,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军……军爷……我……别吃我……”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轻信九丫头的话,说什么只要想法逃出城去,就可以不用被人抢去做妾……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早知如今沦为别人口中的肉啖之食,还不如与人为妾。

  滚烫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坠落地面时已是凝成晶莹剔透的一颗冰珠,她冻得全身冰冷,嘴唇发紫,面色煞白,几乎便要即刻闭过气去。

  那人真怕把她就这样活生生冻死了,眼前的少女虽不是绝色,倒也长得还算清秀。他将扒开的破棉袄替她略略披上,侧首瞄了眼身旁的阿大,发现阿大的目光已经直了,眼珠子动也不动的盯着钟家小娘子的胸脯看,不由得嘿嘿会心一笑,撞了撞他的肩膀:“阿大,不如……”

  他这一撞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没想阿大壮硕的身体却突然向另一边倾倒,直到摔在地上发出硬邦邦一声巨响,阿大的一双眼仍是瞪得直直的,叫人看着毛骨悚然。

  阿大毛茸茸的胸口剜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没等他看个清楚,那道伤口处银闪闪的光芒突然消失了,他发觉自己喉咙里才发出半声“啊”的嘶叫,那道银芒已如毒蛇的信子般冷冰冰地舔上了他的喉头。

  血从他破开的咽喉滚烫的冒出,犹如汹涌的泉水般。

  她呆呆地目睹眼前两个彪悍的男人瞬间变成了两具死尸,吓得连尖叫都忘了。那银芒一敛,却是方才那杆阿大用来在鼎镬里搅肉用的长矛,一高挑瘦小的年轻人单手握长矛,矛尖血迹淋漓,另一手径直伸过来拉她:“小葵!”

  她被吓出窍的魂魄终于归位,猛一哆嗦:“九……九……”

  眼前比她高出半个头,青丝梳髻,打扮得似男非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方才在心里咒骂过无数遍的九丫头。

  “小葵!跟在我身后!小葵……跟上我!”

  矛杆的重量超乎她的想象,九丫头勉力持矛杀出重围,但身后的钟葵却是步履踉跄,她有无数次脱身的机会,却都因为要顾及小葵而被迫回转。

  留守在此处的金兵大多灌饱了酒水,多数人回房后早已烂醉如泥,园子里只剩下十数名和阿大一样的伙头兵留守,这时闹将起来,援兵迟迟未至,看似惊险,但一群醉醺醺的人面对一个将长矛舞得虎虎生风的假小子,一时间居然还就奈何她不得。

  “走……走水了——”

  “走水了!”

  浓烟从厢房窗户飘起时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园子里的伙头兵忙着捉拿那些作乱逃跑的菜人,直到火舌舔着窗棂熊熊烧到屋顶,众人才惊觉在屋里睡觉的人没一个人逃出来。

  九丫头拖着钟葵趁隙逃进了不算太密的林子里,猫腰沿着围墙一路摸到角落一个两尺许的小洞。九丫头想也不想,按着钟葵的脑袋就往下压:“钻过去!”

  钟葵哪里受得起这个,嗔怒的将头扭开试图挣开她的手,可九丫头的手劲却比想象中大,她没挣开,脑袋反而被压得更低。

  “快点!”耳边是焦躁的催促。

  她不觉勃然大怒。

  这是什么口气?什么时候这丫头居然敢用这种口气来命令她做事了?

  她还想倔强反抗,没想要腿弯处猛地一麻,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她整个人站立不住,扑通跪倒在地。惶然间抬头一看,眼前黑洞洞的一个狗洞,像是咧开狂笑的一张嘴。

  九丫头几乎用尽力气将她拼命往洞里推,她浑浑噩噩地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爬出围墙的,只知道等自己回头探望时,已不见了九丫头的身影。

  “九……”

  围墙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芜地,放眼望去,视野尽处,皆是一片看不到头的黑暗。寒风凛冽,她茫然的站在墙外,瑟瑟发抖。

  墙内凄厉的惨叫声时不时的传来,那种绝望的恐惧感从心底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在那一刻,她完全没有想到继续逃跑,而是害怕地抱住自己的头,蹲下来失声痛哭。

梳洗
“贱人!”随着唾骂声响起是皮鞭抽烈皮肉的闷响。

  她被反手吊绑在树杈上,脚尖离地三尺许,凌乱的长发披散下来,遮盖住了她的全部表情。

  她的一只鞋跑丢了,一只脚光溜溜的赤着,身上单薄的袄子被抽得支离破碎,血水浸透了棉衣棉裤,正顺着那只脚的脚趾一滴滴的往下坠落。那只脚在鲜血的衬托下愈发显得白皙透亮,脚趾微蜷,每抽一下,她悬吊着的身体便微微发出一阵战栗,那纤巧的脚趾便蜷缩得愈发厉害。

  边上围观的人中不知道谁嘀咕了句:“他娘的,看得老子心里直发痒!”

  这一句话像是一颗石子丢在了平静无波的湖面上,顿时惹来阵阵涟漪,人群里起了不小的骚动,窃笑声不断,每个人都觉得心里憋着那股火已经不再单纯只是怒火。

  “王爷……”钟兆鸣一头的冷汗,跪在冷硬的泥地里,以额触地。

  “嗯?”长长的鼻音拖出,端坐在长椅上的华服男子状似无心的拨弄着拇指上的扳指,宛如拉家常般的询问,“钟大人,那一位可当真是令爱?”

  他的语气尚算亲切,但钟兆鸣可不敢当真期望这个相貌慈蔼的勇王当真如此好说话,他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地答道:“是。不过是通房生的庶女,与……与家中贱婢并无两样。”

  “哦。”又是一声长长的拖音,“几位千金长得都挺不错,本王的几位爱将均是交口称赞的……不知这一位闺名如何称呼?瞧这禀性,刚烈勇毅,倒果有几分战神后裔的血气。”

  钟兆鸣面上一阵青白,埋头用牙紧紧咬着唇,强咽下屈辱,低声道:“这丫头无名,长房子嗣中排第九,乳名唤作如九。”

  “钟如九……”勇王点了点头,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容,“好名字啊。”

  举目望去,那树梢上悬吊的女子正被人强剥去衣裤猥亵,已陷入昏迷的她终于发出几声猫叫般的呻吟。

  勇王含笑道:“钟大人确定膝下只有这一位通房庶女么?”

  钟兆鸣听出话中隐藏的杀伐之意,冷汗涔涔,磕头道:“奴才已将此女从族中除名,若有同党勾结,绝对与钟家无关。”

  勇王笑吟吟的抬头看了看天,叹息道:“已是五更天啦!”

  “奴才罪该万死,扰了王爷清梦……”

  天空已不再是墨一般的漆黑,那稀疏的树林里挤满了淫笑不断的兵丁,偶尔从笑声中传出一两声细不可闻的嘶哑尖叫。钟兆鸣说出的话在那刺耳的笑声中犹如狂风中的秋叶,唯一可以倚靠的只有狠狠地将手指插入扎人的草稞中。

  勇王始终保持着微笑,似乎完全没有看到面前发生的兽行,下颌微仰,仿佛正在饶有趣味的观赏着天际那颗越来越亮的晓星。

  破空声尖锐的响起时,那笑容仅在他唇角微微一敛,但随着他眼眸中的犀利光芒乍现,那副笑脸上已换作了严肃的冷峻。

  围在树底下的人群随着中箭之人的倒地而轰然散开,应变快速者早已寻到箭矢来源之处,躲在树干后挽弓射箭。那一头,勇王的亲兵则持盾将他团团围住了两层,倒是那钟兆鸣无人搭理,被人挤搡着完全暴露在了外头。

  钟兆鸣手掌撑地,刚从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