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见她态度坚决,也没再坚持,脸上冷冷的甩甩袖子就走人了。那幅小像,我早已在秋月回来之前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处,秋月的脸色看上去很平静,就象不曾有人动过她的床褥一样,只是她更加卖力地绣花,经常挑灯夜战,人,近乎苍白的有些憔悴了。
这天黄昏,我站在湖边观水,落日璀璨的象溶化的黄金一般,铺满了整个湖面,绚丽的漫天彩霞和湖面紧密相连成了一体,如同变幻莫测的彩玉一般。远处,依稀有如诉如泣的笛声隐隐传来,我有些恍惚迷离,几乎都不知身在何处了。
看了一会人有些倦意,正欲离开时,有人在后面悄悄环住了我,淡淡的熟悉的青草的味道,我一动未动,任他搂抱着,他的下颌低低地摩压着我的后脑勺,他喃喃道“你逆在彩光里,象仙女!”
我微笑,终于,他从阴影里走出来了,恢复了他本来的面目。我欲转身,“不!不!”他低叹,他的手从我的肩挪到我的手,我们的手握在了一起,“你不要转过来,就这样,我要说事给你听。”
“我无心之中做了错事,你能饶恕我吗?”他的声音低低的。充满了软弱感还有些紧张,简直不象战场上那个果敢强悍的将军,他的手心竟然出汗了。
微笑在我的嘴角凝住了,但我仍然柔声道,“那要看什么事了?”
他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他的手在我手上顿了一顿,我轻拍他的手,以示鼓励!“哦!不过我想我会的,你还能做什么错事呢?”既然他决定敞开他的心扉,我想我也不能太苛责,看来这件事在他心里已经折磨了他好长时侯了。
于是他难已以启齿地向我叙述了在平阳发生的一切,他们到了平阳,先送秋月姊妹俩归家,后看她们家中实在贫寒,另给了姊妹俩一些赏赐,他认亲后一直住在他生父府里。
这天娉婷上门相邀,说家中老父为了酬谢将军已备下酒菜已尽地主之宜,他再三推却,娉婷一直长跪不起,万般无奈只好去赴约。
孰料喝到半席时老人扪都下去了,他喝下几杯热酒后,人晕晕的血脉嚣张竟然象被迷失了本性,他大惊之下怀疑娉婷在酒里下了药,所以乘着神智还有几分清楚,用力推娉婷走,娉婷却还在那死死纠缠,关键时刻秋月送醒酒的茶水上来,却被他一把抓了过去,迷迷糊糊下他用强同秋月行了周公之礼。
后来审问娉婷,原来是平阳指使的,而平阳背后又是皇帝指使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出现,把皇帝的计划打乱了,皇帝早已看出我非凡人,(他认为我是落难的神仙)怕霍去病沉迷太深,跟我成仙离开大汉,那样整个驱逐匈奴的计划就泡汤了,所以平阳想利用美色留住霍去病,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后来总算有了好时机于是就发生了上叙的情节。
同时霍去病从娉婷嘴里套出,因为我是卫青的女儿,另外皇帝又想利用我位登仙班,要不然,即使我是神仙也早被灭了几次口了。他回来后一直很苦恼,想把这件事不露痕迹地处理掉再告诉我,但是娉婷在重金利诱下答应离开,秋月却死也不愿离开,但又因为秋月的无辜和这一层关系,反而他更不知如何处置她了。你能饶恕我吗,因为怕失去,所以不敢说,但是想想世上没有一张纸,是能包住火的,我现今坦白一切,听从你的任何处置!
他低声长长地诉说着整个离奇的故事,声音象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
刚才还深深吸引我的湖面上旖旎的美景光线梭地黯淡下沉下去,湖边的芦苇丛里钻过来清冷的风,老柳树的枝条在半昏暗的暮色里象妖怪的乱发。
我仔细想了想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现在的处境,突然对自己心生怜悯,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滴答而下,继而泪如泉涌。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我的穿越毫无价值了。而且从前那些卿卿我我,耳鬓厮磨的情韵参加进了别的杂质,也就再也不是阳春白雪了。
他安安静静地等在那里,等着我那阵剧烈的痛苦过去。
终于,我平静下来,转过身来,然后我听到自己呆板的暗哑的声音,“你准备拿秋月怎么办呢?”
他伸手笨拙地想帮我拭擦泪水,我躲闪了一下,这小小的动作立刻刺痛了他,他尴尬地收回了手,他似乎也有些苦恼,“以后再说罢,暂时还没想好。”
“要妥善处理好,不能对不起她!”我轻声说,
他望着我,沉默了一会,他柔声道,“刚帮霍光找了一位好师傅,这两天正教他念((离骚))呢,里面有诗云:
‘若有人兮山之阿,
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
子慕予兮善窈窕。
风飒飒兮木萧萧,
思公主兮徒离忧,说的就是我啊!”
(诗的大意是我看到仿佛有个人影,在山中深曲之处出没。
身上批着薜荔香草,腰上系着蔓生的女萝。眼神多情,嘴角有梨涡,我爱你哦,窈窕的身段,婀娜多姿。
飒飒的寒风吹过,树叶萧萧地飘落,可是唉,我对公主的千种柔情,万般思念。都不过是对自己白白的折磨。)
我望向他,重新握住他的手,“这事就算了,我们忘了吧!回头探探秋月的口气,看看她是什么意思,你们这里的规矩我也不太懂,你自己看着办吧。”
最后的霞光投递到他英挺的轮廓上,闪烁的温和的光芒,给他脸上平添了很多丰富的色彩,红的,蓝的,紫的,绿的,黄的。他深锁的浓眉终于舒展开了。
因为我感觉到他对我的担忧超过了对整件事情的担忧,所以我也算释然了,只是想起秋月,心里毕竟还是有些酸酸的痛意。
不远处的河埂上,传来义莒大人熟悉的声音,“唉!你俩傻站在那里作甚,还不快来接我?”
原来她从太后的长乐宫回来了,她手里还大包小包拿了一大堆东西,人都快站不住了,看来她又从宫里揩来重油,她前几次回来也给我们偷带了很多好吃的。雁儿和赵破奴都高兴坏了。
正文 28
霍去病赶忙上前接过义莒大人手里的包裹,我垂着头跟在后面慢慢地走,
落日的余辉把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孤单。
义莒大人看看我,又看看他,她笑了,“怎么了?都垂头丧气的,吵架了?”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摇头。义莒大人又笑了,“不是就好!阿萝,你的人缘可真好,李夫人前几日来长乐宫(注:太后住的地方)找我,让我带话给你,说李乐师谱出了新曲,邀请你下月十五去披香殿(注:宫廷里歌舞的处所)观舞。另外王夫人久仰你仙号,也想结交你呢。”
“我有什么仙号?“我诧异道”,王夫人又是谁?”
“皇宫里的人背后叫你云萝公主呢!她们都说你是天外飞仙。王夫人是皇帝另外的一个宠妃,长得可是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之姿啊”
霍去病担忧地看我一眼,浓眉又深锁了起来,“那些贵胄夫人,你还是远离些比较好。”
“为什么?”
“皇后姨母会不喜!”他顿了一顿,叹了口气,“她现在处境堪忧,所以人敏感,容易受刺激。”
“那倒也是!”义莒大人挠挠头。
回到屋里,我把义莒大人带回的点心分了四份,一份给小霍光送去了,一份留给赵破奴,还有一份自然是义莒大人和霍去病的,最后一份……我想了想,送去了秋月的房里。
自从平阳回来秋月就很少出门了,她整天沉迷在绣品当中,我想她一定是很痛苦,无法排解,又无人诉说,于是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放到了研究绣艺上面了。
秋月的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了,我进去时她正伏在花案上暗暗饮泣,我默默把点心放下,轻轻地抚了抚她垂到后腰的长发,她一惊,抬起头来,眼睛是红的,里面满是泪水,很端庄姣好的一张面容。
论年纪,她比我小,在那个世上,还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这一切,她怎么承受得起?不过,幸好他是她喜欢的人,这未免不是一份补偿。
“云姑娘!你怎么来了。”她慌乱失措地站起来,理了理脸上的妆容,一副想掩饰的样子。
她越是这样,我越是难过,如果她只是一个轻佻的女子,那又另当别论了。
“夜里不要绣了,伤眼睛啊!”我摸了摸她绣品上的图案,那是我前些时候随手画的霍去病的战马“银子”稿子,后来也不知丢弃哪里去了,不知她有心何时收了起来。她用了浅蓝的背景,银色,白色和米黄相混的丝线,密密的抢针(注:绣花里一种深浅颜色长短穿插的绣法,呵呵,本人曾经在美术手工课上学过)塑造出一匹神彩骏逸的白马,制造出一种梦幻旖旎一般的色调,都是我喜欢的。
“你们的事,将军都跟我说了,”我压低嗓音,仔细斟酌着词句,怕说得不好伤了她。“你现在有何打算吗?将军想按你的想法补偿你。”
秋月大张着眼睛惊讶地看着我,柳眉微蹙,然后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对我深深地磕头“云姑娘恕罪啊,奴婢不是故意离间你和将军的感情的,只求姑娘不要赶我走。”
“快起来说话,你何罪之有啊?是将军真的想补偿你。”我真诚地说。
她还是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奴婢不敢妄谈补偿,本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妹妹造的孽,这都是我们家的报应啊!”
我强拉她起来,“给雁儿她们看到不好。”
她还是低着头不敢抬眼,“这个,将军以后……”唉,我总不能对她说将军以后会跟着我消失的,所以你不要白费功夫等他了,这一时也说不出口啊。
我有些为难地看着她,“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买田买地都可以的。“
秋月直摇头,眼睛少有的清亮。
“只是名份……名分……将军有些难处!”
“我知道,小姐是好人。”她总算抬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也知道,将军只喜欢小姐一个,我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