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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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在上-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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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时候她怎么找来啦?莫非是摔伤了,又打听来了不成?

  只听这家的女主人说,闺女啊,菜都买来啦?你看你大婶他们都来半天啦。

  这姑娘看到我,脸腾地变成了块大红布。咦,原来还是你们?

  再看那个能言会道的拐子大妈,此刻却变成了哑巴。

  我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五章5。1


  我这个人天生胆子就不大,不承想屋漏偏逢连阴雨,更像越渴越给你盐吃。那次跟着拐子大妈去七里湾相亲,又给吓得不轻,我猜测很可能落下了一些毛病,因为从此后,我的胆子变得更小了。

  往家返时,老是觉得两腿像面条似的,软儿吧唧,心里也像没吃饭一样,空空当当没着没落。拐子大妈还没走出这村,就被一家急着找媳妇的人家给接了去。这样倒好,免得她在跟前惹得我心烦。我这时候懒得搭理任何人。

  我爹给借的这辆崭新的自行车,被我摔得灰头土脸。推着它,也不想骑了。就这样迈着懒散的步子慢慢地往回走。

  咱不知道怎么就这么不走运?怎么就这么巧?第一次相亲就碰上了这种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尴尬事。这才真叫大风吹倒帅字旗,出师不利哩!嗨!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想,简直倒了八辈子的霉。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天上飞来一只说不上名字的怪鸟,在我头顶上啊、啊地叫了几声,又继续向远方飞去。这鸟叫得我更加心烦意乱。早报喜,晚报忧,不早不晚报忧愁啊。这破鸟,不早不晚的,真是不祥之兆,看来这门亲事是非黄不可了。但也没办法呀——只是可惜了这门亲事,可惜了这么一位好姑娘。谁让咱福浅命薄,命中没有这份艳福呢?

  姑娘的音容笑貌老是在我眼前闪现,想赶都赶不走,想抹也抹不去。一会儿是她高挑匀称的身段,一会儿是她羞得满面绯红的脸蛋,一会儿是她言语不多,但那么温润动听的声音,一会儿是她静如秋水似近又远的眼神……

  这位拐子大妈真是可恨!你说你偏偏拿着根破拐棍干什么,噢,也对,拿拐棍不能怪你,因为你腿瘸,可谁又让你腿瘸来着?你瘸腿你拿拐棍也算都应该,可你往哪里戳不好!怎么就偏偏往人家姑娘的自行车轮子上戳。

  浇地的村民也真是可恶!要不是他们弄那么一汪子水,即使是自行车摔倒了,大不了也只是个人仰马翻,也不至于弄得我像落汤鸡那样狼狈,丢人现眼出尽洋相咱不在意,但最关键的是痛失了这门好姻缘啊。

  更可恨的还有我自己。如果不是你小子呈能,拐子大妈也不会坐你那自行车啊,不坐自行车,怎么就能撞倒那姑娘呢?不撞倒那姑娘……唉!事已至此,就什么也别提了。懊悔得我什么似的,真像打翻了五味瓶。恨得我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心想,让你这个不长记性的东西记住!你别说,摸了把脸,脸上还真是火辣辣的。

  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痛苦并矛盾着,像上了年纪的老人,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就像魂魄飞出了身体,回到家里还仍是轻飘飘的有些不实在的感觉。真不知道是如何走回来的,

  父母亲看着我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垂头丧气,我想,不用我说,他们也应该知道了结果。于是,就什么也没说。但我妈还是主动的挺自信的安慰我说,候着吧——过不了三天,肯定有戏。我爹眼里只是迷惑不解的眼神,他木呆呆地立在那里,一声也没吭。

  接下来的几天,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来的。

  一开始,母亲还有几句中听的话安慰我,说儿子你不用担心,就凭咱这条件,就凭我儿子这电影明星一样的小伙子,那姑娘不自己跑到咱家才怪哩……

  到后来,母亲看我仍然蔫头蔫脑,丢了魂似的打不起精神,便没了好气,说,看你这熊样,活脱脱你爹的模子。别说一个黄毛丫头啦,就是十个八个,相砸了又有什么了不起?

  其实,我妈没说错,我爹便是那种胆小怕事,一片树叶掉下来也怕砸破头的老实人。我在很多事情上,尤其是小胆这方面,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我爹的儿。

  接下来的驯斥更是离了谱,不只是骂我了,把那姑娘也给捎带了进来——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不有的是?我就不信,没有这臭丫头,咱还找不到媳妇了?又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也真是个无用的东西,八辈子找不着老婆的也没你这个窝囊样……唉,我不知哪辈子没干好事,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松包儿子呢?我不知道她是在自责,还是在骂我。

  咱也真是属柳木车子的——欠敲打,好像我妈不骂几句不得劲似的,经过一番斥骂,才好歹把这事给撂下了。

  这件事情对我地打击伤害是不可低估的。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伤痕裂纹,但在内心深处,却像是发生了一次强烈的大地震。也许只有这种伤害才可谓真正的伤害。你看我分析的对不对,表现在行动上,首先是对女人变得恐惧起来,尤其是漂亮姑娘。在这之前,我是那么喜欢漂亮姑娘,看到她们,两只眼睛就仿佛不够用,人家都走出多远了,自己还呆呆地站在那里遥望着人家的背影,直到在视线中消失,说句不好听的话,真恨不得把她们吃到眼里去。可是,自从这件事情之后,只要一看到漂亮姑娘,就抑制不住的脸红,如果她们再多看我几眼,就仿佛是被她们发现了不轨似的,吓得自己不知往哪里躲才好。其次呢,还怕听见女人高声大气地说话,女人的声音稍微一大,我心里就变得没了底气,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任怎么拍打,也不会再硬棒起来。

  后来,自己慢慢地回忆琢磨,这次病因的形成,可能是这样,一个是相亲时,当时一个劲地担心拐子大妈的粗门大嗓会误了我的好事,外加那几个熊娘们的笑话嘲讽;另一个是回来后,我妈三番五次的直着嗓子对我的指责斥骂。这后一点,作用应该更大一些。

第五章5。2


  现在回想起来,那次相亲受到地伤害,其影响之深远,怕这辈子也不好消除了。我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直到现在也没有走出这种恐惧的阴影。

  我记得清清楚楚,就在我灰心丧气的第七天上,拐子大妈满面春风地来到了我家。人还未进家门,宏亮的声音便灌得我家的小院沸沸扬扬,二傻——二傻他妈,啊——喜事啊!喜事来了,快来接喜纳福吧,快!

  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的我妈,都未来得及放下手中的炊具,便嗷的一声窜了出来。

  只见拐子大妈手里拿着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红纸,冲着我妈顺手扬了扬,喜形于色地说,同意啦!这门亲事人家同意啦。

  我妈那高兴劲,绝不亚于电视上演的拜接圣旨。只见她双手拍打了拍打衣服,像是臣子拜接圣旨前的甩袖正冠仪式,又拍打了拍打两手,像是叩头准备拜接,然后,这才毕恭毕敬地从拐子大妈手中接过来这张方方正正的红纸。

  我敢保证,在我妈手接红纸的那一刻,她心中接过的绝对不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红纸,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活人,是一位漂亮俊俏,温柔贤淑的儿媳妇。因为当时傻了一样的我,实实在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在拐子大妈手拿红纸站在院内的时候,我就看到满院子里尽是红光,她手中的那张红纸这么上下一扬,我又看到了整个院子里彩霞飘动,那眩目的霞光里,分明站着一位聪明漂亮的小媳妇,并且,这小媳妇正羞红着脸款款地向我走来……

  看咱二傻高兴的,正在我惊讶之际,只听拐子大妈笑哈哈地说,又犯傻了不是!

  跟前站着的分明是拐子大妈,刚才还站在眼前的聪明漂亮的媳妇不见了。

  拐子大妈拿来的那张红纸,其实是我们这里男女订亲的一种必不可少的信物,叫喜帖。上面写着男方或女方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等。媒人提亲后,如果女方同意了,就派媒人送来女方的喜帖,男方接到后,如果没什么意见,就把男方的帖子再送过去,这样,亲事就算定了下来。但实际上,只要女方送来喜帖,男方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因为我们这里男多女少,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婚事上根本就没有男人们挑选的余地,只要是个女的就行。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习俗一直还在这么延续着。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挣钱盖房,准备娶媳妇了。

  一九七八年,我们这里开始实行包产到户。这一年的秋天,大部分的田地分到了各家各户。秋收后,农民们开始疯了一样盗伐生产队的树木。刚开始是晚上偷偷摸摸,到后来竟敢大白天明目张胆地去砍伐。

  我母亲看到很多邻居家都这么明砍偷刨,家中那院子里杂乱的树枝堆得都像小山,她也开始有点心理不平衡。

  这天下午,我爹从地里收工回来刚刚放下锄头。我到另一块地里去间苗,回来得早了些,正在家里扫院子,我妈从屋里走了过来,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卡在腰间,像个大领导似的站在门口对我爹说,我咋看着这天下像是不归共产党了呢?

  吓得我爹赶紧制止说,你小声点,可别价瞎说。

  还瞎说?你看这些人偷公家的东西那个疯劲,啥时候有谁这么大胆过?

  哼!可别这么说,我爹一脸不屑的语气,谁不怕公家秋后算帐的厉害?

  就你小胆,快别罗嗦啦,我妈不耐烦地说,二傻订婚都几年了,老是拖着也不是个事,每年还得送不少彩礼,我看,今年年底,这喜事咋着也得办办了,可盖房的木料还差不少哩,生产队的那些大树快让人给偷完了,要不,你也去刨几棵吧。

  我爹一听这话,腿就开始打颤。这——恐怕不行吧?他快速地眨巴着眼睛,考虑了半天才又说,让人家逮着,又丢人又罚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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