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套衣服和一双配套的皮靴,沈老师又给他胸前挂了副金璎珞,耳廓夹上金丝绕成、以红宝石做点缀的小树枝形耳饰,头发用一条金带松松束在脑后。幸好他天生轮廓立体、五官浓丽,再加上高大修长的身材,戴这么多首饰都撑得住,并不会有易装癖的感觉。
沈老师站在洞壁一块突出的石头上欣赏他这副打扮,满意地眯起眼说笑:“这是薛从事新拉来的赞助商,就是你刚到元泱大世界时去过的那个千蜃阁,你还记得吗?她们是女修门派,首饰做得相当有水准,那天招生上见过你林真君看了你前几期圆光,想到你对千蜃阁那么向往,就劝说本派长老赞助了咱们的节目。”
不……我真的不向往,我是被执天阁的修士忽悠过去的!
清景想要解释,可一看到金乌眯起来的眼睛,顿时就明白了他是故意的,不乐意地哼了一声:“沈老师你又笑话我。我要早知道你是我爹地,我也是个仙二代,我早进万仙盟了,谁还会去那种要考试的地方啊。”
他对考试的怨念,其实倒比被人当成母蛇的怨念更大。沈老师看他生气,便跳到他头上,身体倒挂下来,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温软的舌尖伸出舔过他的唇缝,留下一片金乌特有的清甜香气。
这味道和从前的鹦鹉味不一样,更像爹地人身的味道,掺杂着鸟类特有的清淡香气,暖融融甜丝丝的。小蛇精的骨气也就这么点,让金乌舔了几下脸上就见了笑容,从那山洞里跳下去,顺着山路挨个儿探索着荒芜的龙穴。
两人找得十分仔细,然而一路行来,别说是德拉贡所说的小龙,就连个龙蛋的蛋壳也没找到。倒是有不少人类留下的痕迹,某些洞里甚至出现了数具人类骸骨,山谷中也常常能见到大型动物和人类的脚印,像是常有人来往这里似的。
他们落脚的地方黄金山谷边缘不远,向北走了几百米,荒谷便倒了尽头,视野中尽是浅浅深深的绿,苍翠的树森环绕着一汪冒着白气的清澈湖。湖水周围散落着些巨大的近似化石的碎蛋壳,正是德拉贡所说的那道温泉。
清景这辈子也是头一次见到温泉,匆匆几步便跑到了湖边,看着湖面上氤氲的白气,激动地长啸一声,抓起沈老师的小身子,猛地来了个平沙落雁式,坐姿跳进了水里。
湖水又热又深,还泛着刺鼻的硫磺味,并不是那种游客喜欢去的地方。然而清景还没到能挑捡温泉好坏的地步,泡在热水里就已经很满足了,不顾自己是条陆生蛇的事实,强行抱着沈老师在里面泡水。
泡了许久,他终于心满意足地从水下浮了起来,把沈老师放在头顶,双手双脚拍打水面,试图游回岸上。可是还没游几下,身后就传来一声厉喝:“不要怕,不要随便挣扎,身体放松,努力趴平,我这就去救你!”
什么?是谁在喊?清景下意识转身,眼角余光忽地扫到头顶一片黑影,如同乌云一样当头压了下来。
“啪”地一声,水花四溅,一名穿着皮制软甲的金发少年不知从哪儿跳过来,当头砸到他这片水域,长长的胳膊横着伸出来,恰好卡着他的脖子将他拉进了水里。 “可喜可贺啊。”一见面,万默识就给沈屏山道了喜,还从炕桌上拿起一个天青釉的杯子隔空向他敬了敬:“我喝不得荤酒,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恭喜什么?”沈屏山往窗边覆着雪白床单的躺椅上一坐,揉着眉心不耐烦地说道:“你的封印质量不行,我现在七情郁结、内火招引外魔,后续治疗该怎么办?”
万默识将茶水一饮而尽,倚着炕桌懒洋洋地看着他:“十几万年的处男身终于破了,还不可喜可贺?你都如愿把人吃到嘴了,还跑来找我看什么?我是搞情感咨询的,你们俩在一起了就算我工作到位,别的我可不管。”
沈屏山按着扶手抬起身,燥郁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的,如果我承认爱上他,你就给我理顺七情吗?现在我心里生出了嗔怒妒嫉种种有悖本性的情绪,万道友正是专长处理这些情志的,怎么能见死不救?现说我这也是怕影响工作才来找你,这副身体做节目不方便,可是想到清景那么喜欢鹦鹉,又不想化成那副形态,怕他喜欢鹦鹉多过我……”
万老师本来是发挥了主持人的专业素质在听他讲话,后来终于听不下去了,拿扇骨在桌上一磕:“那你现出原身跟他做节目不就行了?跟他说你本来没有那么喜庆好看,就是只普通三足金乌,给他点时间适应不就好了?”
沈屏山一怔,仰头叹道:“我没跟他说过我是那只鹦鹉,更没告诉他过我的原身是什么。”
“……你这是图什么?”万老师惊诧地坐起来,上下打量着沈屏山:“你跟他都滚到床上去了,还不肯告诉他你的真正身份?打算瞒多久?瞒不下去了怎么办,一跑了之?”
“他不会知道的。”沈屏山回忆着两人在小千世界相处的点点滴滴,脸上一片郁色:“凭他的修为,不可能看穿我这借体寄形之法。那只金刚鹦鹉是我从地球上弄来的,气息、声音、外形与我丝毫不同,我在他面前也不用本命道法,清景分不出来的。”
“他要是分不出来,就活该让你瞒一辈子?要是万一他分得出来呢?要是他早知道你的身份,就等着你坦白呢?”万默识从床上下来,走到他身边,按着椅背问道:“你骗得人家叫你好久爹地,现在想起来不好意思了?你那心魔我看就是良心不安来的……还不如现在坦白交待,还能算个犯罪中止呢。”
沈屏山坐直身子,目光隔着墙看向厅里正一会儿一往里看的蛇精,叹道:“我也知道这种欺骗不能持久,只是人心如此,犯了错要承认总是千难万难,宁可想各种理由将这谎言编得更牢固些,多拖一日是一日。我怕他问我为什么变成鹦鹉,为什么不早告诉他真相,为什么养了他几十年又丢下不管……”
“我更怕他问我当初为什么会把他捡回去,现在又怎么那么巧就能带他收集到骊珠碎片。我自己现在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要做什么。看到他成了这么个修为低微的蛇妖,我就觉着愧疚、看不过眼,然后为了自己不再愧疚而想把他重新变回当初的合道之身;可他可融合龙珠,有了修为,我又会害怕他恢复记忆,怕他因为这些年的事责怪我。”
“我做这些事都因为自私。我也知道,只是做不到。”他抬手遮住了大半张脸,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可我面对他时,却又不能自私到底,所以道心蒙尘,心魔入驻,说到底都是我自作自受。”
万老师默默地听着他自我剖析,最后欣慰地笑了笑:“能认识到自己是个人渣,你就算是个可以挽救的人渣。有什么事非要自己在心里纠结,痛痛快快出去认错,大不了给他一掌打死,再过两万年又是一只好鸟嘛!”
他一挥手打开大门,连椅子带沈屏山都扔了出去,然后整整衣衫,施施然走出房门,对清景笑了笑:“你们沈老师的道心失守之症已经复原,回去之后要是还有什么后遗症,自己揍一顿就好了,不用再来找我。”
他的笑容纯洁温柔,身材可能还不到一米八,气质清纯无比,活脱脱是朵洁白的水莲。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跟外表天差地远,动不动就撺掇人家家暴,听得清景一阵阵发懵,感觉他不像是搞调解节目的专家,倒像是……涯叔八卦版的键盘情感专家?
……等等,还有一个可能!莫非他刚才猜的没错,那两个人之间果然有jq,可是沈老师现在转手选了他,万老师因爱生恨,不想再给他治病了?
那他、他不就成了耽误沈老师病情的罪魁祸首了?不,不仅如此,他好像还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三,搞不好今天他出了这个门,明天诸天万界所有小报上都要刊登他小三上位拆散万老师和沈老师的新闻啦!
清景心里十分纠结。他平常看的狗血爱情剧少,遇到这种情况竟然不知道怎么办了。他不由自主地朝着主心骨沈老师看去,却发现爹地似乎也深陷在三角恋的漩涡里不能自拔,满眼纠结,说话都带着一丝颤音。
可他问的却是不着重点的:“你几时知道我是沈老师的?”
“啊?啊,早就知道了,不过这不重要。”这点小事用现在说吗?现在不是应该安慰黑化暴走边缘的万老师吗?清景看了眼不争气的爹地,咬咬牙避开他忐忑的目光,决定跟万老师谈谈。
可惜万默识没有读心术,不知道他脑子里排出了二百多集苦情大戏,把沈屏山踹给他之后就默默回房了。
清景想跟上去敲门,可情感司的工作人员并不像他们纪实司那么少,刚走到门外就有保镖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清景先生,我们万老师是仁兽,身体不很适应杀气和血腥,你在小千世界杀戮太过,身上缠了太多血腥气,能过几天再来看他吗?”
“我只是想跟他道歉……”清景很诚恳地说道:“那我回去洗个澡再来看他行吗?”
守门的保镖摇了摇头,道:“这个不是洗澡能洗掉的,你找个净室诚心正意地斋戒三天,或是请沈老师帮你洗去身上杀孽……”
“走吧,你不用跟他道歉。”沈老师从背后一把搂住清景的腰,右手托着他的大腿一较力,对那两人微微点头,便把蛇精打横抱回了纪实司。回去之后他把会议室大门一锁,撂下清景,整了整衣冠,忽然对他深深施了一礼。
清景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来,胡乱摆着手说道:“不用跟我道歉,真的!虽然我事先没问过你喜不喜欢别人,可是我跟你滚床单时都想到了,你这么大年纪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