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谨行一路都没说话,直到车停在孙梅所住的小区门口,他才说:“孙梅,我不让一闻跟来,是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孙梅心一沉,来了!
孟谨行透过反光镜只看到孙梅的头顶,看不到她的脸,他轻轻叹息道:“我知道你不容易,也清楚你目前在县里的处境,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孙梅一下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正转过脸看着自己的孟谨行。
她暗暗苦笑,到底是名牌大学生,连开场白都与众不同,多么的善解人意啊!
孟谨行又道:“所以,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像今晚那样,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去取悦那些你本不想取悦的人!”
孙梅的眼睛瞪得老大,她想,这就是男人的本质吧,他想要你,你就该是他的唯一,生人从此勿近。
“人和人的交往,你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形象,是由你自己的行为方式来定位的。”孟谨行进一步说,“你把自己定位于一个取悦别人的角色,任何人都可以拿言语作贱你,以后你哪天厌烦了,回过头你却会发现自己回不去了,无论你再怎么高雅,那些人还是会用目光就把你的衣服剥了。”
孙梅浑身一震。
她这才发现,她是多么错误地理解了孟谨行的用意!
两道清泪自她的眼眶,汩汩流下。
如果不是出于真正的关心,谁会对她说这样一番恳切的话?
她以为,她待在那个位置上,她就必须要这么去做,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尊严,却原来,她早把自己的尊严给践踏了!
孟谨行抽了几张面纸递给孙梅,低声道:“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换个环境!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谢你,孟县!”孙梅哽咽着下了车,目送孟谨行驾车离开,久久不愿意上楼。
孟谨行回到县招,发现江南在房间外的走廊上等自己,他上前开门,“怎么不打我电话?”
“电话在一闻那里。”江南跟他进了门。
孟谨行这才回过神,只记得让江一闻下车,忘了拿回放江一闻身上的手机,“怎么样?”
江南知他所指,马上回道:“已经保出来了。”
“钱小多怎么说?”孟谨行扔了支烟给江南。
江南接了烟,给孟谨行点火,“他希望我们在你面前求个情,网开一面,让他保下银矿。”
“怎么保?”孟谨行问。
“他愿意把老熊岭银矿一半的股份,无偿转让给县国资办。”江南说。
孟谨行呵呵笑起来,“钱小多还真是会算账!这么说吧,国资办收他的股份师出无名,但是矿业局对他那个矿进行处罚却是有法可依,也是有法必依的事!”
江南犹豫地看着他说:“邬总常说过刚易折,你虽然有法可依,有没有想过可能阻力会不小?”
孟谨行挑挑眉,“江南,问你个问题。”
“你问吧,孟哥!”
“你说,运来为什么要到三江去聘一队保安?”
江南愣了一下,“我还真没来得及问他这问题。我想想……”他在房间内踱了几个来回,然后看着孟谨行道,“可能是觉得金矿现在树大招风,所以想增强安保力量吧!”
孟谨行微一点头,“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我觉得另外还有个原因就是,他与钱小多之前已经因为盗采有了冲突,而且还占了下风。”
江南张大了眼睛讶异地问:“你是觉得,运来事先受到了威胁?”
“很有这个可能!”孟谨行点头,“我和运来相处这么久,他从来不做让我为难的事,甚至私下里常替我解决难题。这次,他却反常地想让我动用行政力量制约钱小多,可见事情的严重程度超过他能力解决范围。”
“不过,钱小多缓刑期间还敢搞事,也真是够嚣张的!”江南说。
“所以,我就是要把钱小多逼上梁山!”孟谨行表情突然变得又冷又硬。
江南离开后,孟谨行点了支烟,打开窗坐在窗前,初夏的风带着一点微醺钻进窗户,暖融融地吹在脸上,酒意又从身体里一点点跑了出来。
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星光,心里涌起难得一见的舒畅。
储丰倒了,闻辉完了,钱小多也栽了,那些直接令雷云谣和他痛失子嗣的人,都得到了报应!
至于那些幕后策划的,也许现在他的能力还不至于让他们付出代价。但是,人永远是一种不知危险为何物的动物,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一定还会不知死活卷土重来。
第362章 明哲保身
次日才上班,陈运来就走进孟谨行办公室,江一闻帮他们泡了茶后退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陈运来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头发乱得像鸡窝,黑黑的眼圈下挂着大大的眼袋,连腿似乎也比平时瘸得更厉害。
孟谨行点着一支烟递到陈运来手上,看他一眼坐下来说:“看来,问题并没有解决?”
陈运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狠吸一口烟说:“对不住,把你牵扯进来!我没想到这兄弟俩做事完全不按江湖规矩,竟然会带我去自首。”
“你的意思是,钱小满如果没自首,你就会一直瞒着这件事?”
陈运来没表情地说:“你不知道就会少很多顾忌。”
孟谨行长吸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沉默弥漫着。
二人各自吸完了手中的烟,又各自点了一根,期间,孟谨行接了几个电话。
在他接佘雄的电话时,说到是不是马上对老熊岭银矿实施处罚,一直坐在沙发上的陈运来一下窜到孟谨行的办公桌前,一把握住他手里的话筒,一脸乞求地看着他。
孟谨行心头巨震,竭力保持镇静地挪开陈运来的手,在陈运来满是哀求的目光注视下,他沉声回复佘雄:“等我向吴县、唐书记汇报后再作决定。”
挂下电话,孟谨行站起来与陈运来相对站立良久,然后踱到窗前,双手撑在窗台上,背对陈运来说:“把实情告诉我!”
陈运来犹豫半天,抬手擦擦嘴道:“琴芳在钱小多手上!”
“什么?”孟谨行震惊转身。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又扯上姜琴芳了?
陈运来面对一脸错愕的孟谨行,尴尬地用双手搓着脸跌坐在椅子上,“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忘不掉她!几次回长丰,都是和她一起过的。也不知道钱家兄弟什么时候盯上我的,金矿的鉴定出来才三天,钱小多就在长丰绑架了琴芳!”
“你就不会报警?”孟谨行真是没想到,陈运来竟然对姜琴芳动了真感情。
陈运来无奈地耸耸肩道:“我是怎么跛的?你这回又是怎么救的我?谨行,我还真是不相信这帮警察。”
孟谨行语塞。
良久他才冲陈运来挥手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让我好好想想,等我想好了,我希望你能信任我,我怎么做,你就怎么配合!”
陈运来郑重地点了点头,但走到门口又犹豫着回头问:“你会保琴芳安全回来吧?”
孟谨行看他一眼道:“我尽力!”
陈运来黯然地低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站在那里说:“她怀孕了,我和她的孩子。”
孟谨行眸色一闪,咬咬唇道:“放心,我就是不要头上的乌纱,不要自己的性命,也一定保他们母子平安!”
陈运来猛然抬头看他一眼,毅然离开。
站在窗前的孟谨行突然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陈运来说姜琴芳怀孕的时候,他的心口犹如被刀片片划过,疼得清晰深刻。
那一刻,陈运来说的仿佛不是姜琴芳母子,而是雷云谣母子!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久久地看着窗外,办公桌上的铃声不时地响着,他浑若未闻。
江一闻数次推门进来看他,他都在窗前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直到孙梅推门进来,终于把他从封闭状态中拉了回来。
“坐。”他用双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来。
孙梅忐忑地站在他对面,并没有坐下,低着头轻声问:“孟县,你昨天说的话算数吗?”
“什么?”孟谨行一时还没有完全拉回思绪,抬头看到孙梅脸上些许的失望,他才想起来,一拍脑袋道,“你说调动的事?”
孙梅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咬着朱唇没有再说话。
孟谨行点着头道:“算数。就是你要给我点时间。”
孙梅闻言展颜,扑闪着睫毛,朝孟谨行微笑着点头,“谢谢孟县!那我不打扰你了。”
孟谨行颔首看她离开,立刻拿起电话打给庞天龙,希望庞天龙给自己半小时见个面。
约好时间,他翻箱倒柜,终于在一堆长丰带过来的旧文件中找到了当初陈运来与姜琴芳的结婚请柬,请柬上面,陈、姜二人的黑白结婚照依然崭新清晰。
庞天龙此刻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审核通讯稿。
这正是他按朱志白的点拨,让局里的笔杆子、都江日报的通讯员凌霞写的,有关老熊岭银矿打黑行动的稿子。
用笔修改了几个他认为不合适的地方后,他突然又锁眉沉思一阵,才把稿子递给凌霞,嘱咐她:“跟你师傅商量一下,暂时压着不要登!”
凌霞诧异道:“詹老师已经留了版面,现在说不登不太好吧?”
“照我说的做吧,老熊岭银矿的事,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那我马上去给詹老师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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