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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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谋-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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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山村人仿佛与外面的大千世界并不接轨,不仅没有照明用电,就连最基本的居住条件也是处处令人担忧。

    他走到门口又对姜琴芳道:“琴芳,你去追一下小雷,让她暂时不要回山上。”

    “下场雨而已,有必要弄得这么严重?”穆添咕哝着与姜琴芳对视一眼,苦着脸去追孟谨行。

    姜琴芳与穆添都是在长丰生活久了,对山洪暴雨习以为常,包括乡里领导也是如此,尽管县里早就在全县通报了各乡最近的灾情,要求包括桑榆在内的各乡,近期都把防洪防涝当头等大事来抓,但丝毫没有让一直没下雨的桑榆上下引起重视。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态度。

    孟谨行一家家劝说村民转移时,强烈地感受到这种态度的强大力量,不但破屋中的村民不能接受,村干部、姜梁两族的长者都觉得他小题大作,穆添和姜琴芳更是敷衍了事、出工不出力。

    整个观山村,最大、最坚固的场所是姜家养殖场,但姜炳才、姜琴芳都以自己作不了主躲避,姜万才电话又打不通,孟谨行不能让受灾村民强行进入,只能把人员尽可能都安排在村委,但仍有不少人得不到安置。

    孟谨行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为富不仁。

    他暗暗赌誓,有机会一定要让姜万才把钱吐出来反哺给观山村。

    无奈之下,他咬牙宣布,凡是从危房转移的人家,每家可以在一个月后按人口到村委领取每人十元的补助,接纳危房户的同村村民可按接纳人数领取每人二十元的补助。

    当看到村民看在钱的份上转移和接纳乡亲时,他的心里充满了悲哀。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会用在这样一个场合,而且仅仅是为了每人十几二十元的钱。

    随即而至的暴雨,让他连考虑将来从哪里支取一笔钱作为补助的时间都没有,因为还有一户住山腰的村民没有下来。

    孟谨行独自冒雨敲开许力的家门,请他为自己领路上山。

    许力看到浑身淌水的孟谨行,心里涌起感动,二话不说,与他一同往大凤山而去。

    那是一户独居老人,两个儿子一个幼年落水而亡,另一个去外地当兵后一直未归。

    孟谨行与许力到老人家里时,正看到棚屋的顶被刮飞,一对老人相拥缩在树下,阡陌纵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俩一人一个背起老人,在风雨中踏着泥泞下山。

    泥沙、石块和着雨水从大凤山的东坡倾斜而下,形成来势汹汹的泥石流,若非许力经验丰富,听到异响就果断改变了路线,四个人很可能就此被埋在大凤山。

    花了四个多小时,直至第二天凌晨,他俩才背着两位老人到达村委。

    此时,姜琴芳早已回家,穆添鼾声如雷,雷云谣反倒忙里忙外照顾受灾的老人小孩。

    这场暴雨足足瓢泼了一周,观山村大量农田房屋被淹,雷云谣在小凤山上的茅屋也塌了半边。
第008章 酒风端正
    ()    雨停后,县乡领导下来视察、慰问,何其丰、梁敬宗、姜庆chūn等乡领导,跟在县领导身后,关切的神情后面隐隐带着自豪——观山村无人员伤亡、村内秩序井然、村民在自发救助点安然生活、孩子们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刘爱娇作为宣传干事,终于也找到一个机会来观山村看孟谨行,并在刘明学主任的指导下,写了一份洋洋洒洒的灾后总结,准备交往县防灾办。

    她第二趟专程来观山村,将稿子交给孟谨行过目的时候,表情有点期艾,“刘主任说,任何工作成绩的取得,都是乡领导正确领导、细心布局的结果,个人在服从组织指派的过程中,不惧艰苦的jīng神值得表扬,但不宜过于突出。”

    孟谨行呵呵一笑说:“你的文笔真好。”

    他心里雪亮,刘明学能让刘爱娇给他看这篇总结,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也是间接告诉他,不要事后争功劳。

    县里的灾后总结大会重点表扬了桑榆乡,尤其是观山村这次在抗洪涝工作中的突出表现,并由县财政从救灾款中拨出两万元专项资金,用于灾后建设和灾民扶助,孟谨行代表观山村跟着梁敬宗到县里开会,并上台领取象征专项资金的大红牌子。

    当晚,县里举办庆功宴,刘明学陪梁敬宗参加,让孟谨行赶快回观山村,做好灾后安抚工作。

    孟谨行终于想到自己承诺村民的补助款还没着落,更不要说那些冲垮的桥梁、房屋的修缮资金,都需要乡里有个态度。

    县里既然有钱拨下来,孟谨行又是上台领大红牌子的人,他自然觉得这钱该有观山村一份,临走前悄悄问刘明学:“主任,救灾款什么时候能到村里?”

    刘明学觉得孟谨行在这个问题上很不懂事,斟酌一阵才说:“这是专项资金,必须由乡里统一安排,具体什么时候发放,乡里到时候会通知。”他停了停又补充一句,“不过,你是个人材,这种时候更应该多动动脑壳,想想怎么为乡里分忧,而不是依赖乡里帮你。”

    孟谨行心里顿时瓦凉瓦凉的,又一次体会到自己的幼稚。

    观山村民在可能来临的洪涝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麻木,是长期各种天灾**令他们失去希望所至,孟谨行虽然为他们难过,但同时也能够充分理解他们的行为。

    他也能无视乡里各级领导灾前无动员,灾后抢功劳的官僚行径,但当刘明学说出这样一番话,向他暗示观山村拿不到救灾资金时,他心底便有一团火熊熊烧起来,燃得他浑身发烫,焦灼不堪。

    他很想马上冲到梁敬宗面前要个说法,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令事情变得毫无余地。

    而且,他心里对梁敬宗还存着希望,不相信乡长也会如刘明学这般冷血。

    不过,强压在胸腔深处的火苗难免令人懊丧,他没有按刘明学的要求马上回观山,而是打电话约徐旸喝酒。

    “哟,抗洪先进,不去庆功宴,倒来约我喝小酒?”长丰地方小,一点事就满城皆知,徐旸身居组织部,有的是消息来源。

    不等孟谨行再出声,他已发出邀约,“我和几个朋友在香韵楼吃饭,你也过来吧。”

    香韵楼是长丰档次最高的酒楼,临市中心主街解放路而建,人来客往均是当地有头有脸的政商人物,间或也有道上人物光临。

    孟谨行到的时候,正是吃饭高峰,酒店门口的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早成了停车场,塞满各种高档轿车,乍看之下,没人会觉得自己正站在贫困县的大地上。

    一名学生骑着一辆自行车,艰难蛇行在非机动车道上的豪车间,左避右闪,与孟谨行擦肩而过时,终于刮到一辆白sè广本,划出一条长长的黑痕,引得jǐng报声大作。

    学生飞快地扫孟谨行一眼,猛踩自行车踏板,逃也似地窜进右侧的巷子溜了。

    本该由行人、非机动车通过的道路,被当作机动车停放场所,这样的擦擦碰碰就在所难免,车主除了自认倒霉,还能如何?

    孟谨行一边苦笑,一边低头抬步往香韵楼的大门走,肩头突然被人重重地推了一下。

    “怎么着,划花车子想溜?”

    一名身着梦得娇,脖戴金链子,一脸横肉顶着光光大脑门的大汉拦住孟谨行的去路。

    他身旁是一名同样打扮的长发跛足矮汉,身后则站着一名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长相儒雅,一身考究的灰sè西服,掖下夹着老板包,大哥大的天线露在外面,与前面两名汉子很不搭调。

    “车不是我刮花的。”孟谨行赶时间,又不得不耐心解释刚刚广本被刮的一幕。

    “少他妈装像!”横肉男又推了孟谨行一把,“我看见就是你划的,速度赔钱,否则小爷的拳头不认人!”

    这家伙说完还举起拳头自以为有型地吹了一口气。

    “既然你不相信,就报jǐng吧。”孟谨行强压着心头火,冷声说。

    “拿jǐng察吓我?告诉你,爷是被吓大的!”横肉男直接举起拳头,作势yù打。

    “光头仔,煞煞碎,唔要为难人啦!”金丝边及时出声阻止横肉男,“吃饭吃饭!”

    话音才落,金丝边已经转身进了香韵楼。

    跛足也拉了横肉男一把,横肉男这才朝孟谨行竖竖中指道:“小子,下回走路长点眼!”

    孟谨行看着这仨人消失在旋转门后面,心里的火腾腾直窜,两个北客一个南佬,跑到长丰横七竖八,也不知道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有些斤两!

    腰间BP机猛响,一想便知是徐旸在催自己,孟谨行长吐一口气,也进了香韵楼。

    进得包厢,也不管在座的认识不认识,孟谨行先行躬声道歉,“不好意思,在门口遇到点事,来晚了!我先自罚三杯。”

    “呵呵,态度不错。”徐旸笑道,“给大伙儿介绍一下,这是桑榆乡党政办副主任孟谨行,省里派下来的燕大高材生。”

    “旸哥,别提这个啦,书本知识哪及得上实践来得丰富,我得从头学。”孟谨行说话间已自行让服务员倒了三满杯白酒,每个足有三两,“啥也不说,先端正态度。”

    众人看他一口气三杯酒下肚,立刻鼓掌叫好。

    徐旸更是指着孟谨行说:“我这兄弟爽快吧?”

    在一片应和中,大家移了个下首的位置出来让孟谨行落座。

    包厢内除徐旸和孟谨行,共有四位客人,主客是刚满三十的县长秘书荀志刚,三位陪客分别是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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