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入缅之刚刚由暂54师副参谋长,调任397团团长的赵海山,刚刚被卫兵从日军炮火掀起的泥土中扒了出来,顾及不上拍去身上的泥土,只是吐出满嘴的泥土,急忙举起望远镜又观察起一线战斗情况。
看着被日军密集炮火又一次严严实实覆盖真的前沿阵地,身边同样成为泥猴的副团长丁启胜对他喊道:“团座,不能在这么打下去了,再这么打下去,397团就是拼光了,也不一定能顶的住。”
“咱们的炮兵,到现在还没有赶到,仅有的几门迫击炮又因为出发时候过于匆忙。没有携带多少炮弹。双方火力对比相差实在太大。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一营的两个主力连就基本上拼光了,全团轻重机枪损失五分之一。现在就连团警卫连都派上去了。手中的预备队只剩下一个加强连。在这么打下去,我们压根就无法完成阻击任务。”
赵海山听完自己副手地话;放下望远镜;转过头来反问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是不是让开大路;抢占两侧高地;将各营化整为零;以连为建制;沿勃固山脉东坡高地节节抗击。只要拖住第2师团行动即可。日军这么拼命肯定是他们屁股后边;肯定是我们的主力已经打响了;日军断后的也就一个半联队,咱们可有三个师那。所以我认为我们只要拖住日军即可,至于其他地还是等主力上来再说。”丁启胜指着地图道。
老丁;你的想法我明白。可你看看地图上;一旦退进勃固山中就不由我们了。小鬼子也不知道从那里调查出这么多翻山小路;真***活见鬼了。这里的很多可以翻山的路线;咱们原来使用地英国人地地图上都没有。这么多的小路;我们怎么沿线抗击,也没有这么多的兵力分兵把守。还有。进山之后;他们如果在突不破我们地阻击另外走小路怎么办?还有如果日军进山之后;不向西改为折向南怎么办?”
“勃固山并不高;从地图上来看平均海拔不过六百公尺。虽然山势比较陡峭;但是对于惯于吃苦的日军来说并不算什么。而且日军又有这里最详细的地图。咱们这里是日军西进勃固山的必经之路。他们如果想进山;无论是向南还是向西;不管是走大路还是穿小道;就必须先走这条路。所以我们只能牢牢的钉在这里。”
说道这里;赵海山看了看自己这个川军出身的副手道:“老兄;我知道你心疼部队。我也心疼啊。这些都是入缅以来几经血战幸存下来的老兵;活到今天不容易。但是如果咱们将第2师团放跑;那么这些阵亡弟兄地血都白流了。”
说到这里赵海山笑了笑道:“老丁;你是徐州会战地时候进入28集团军的。如果我没有记错地话;你原来好象是川军122师警卫连的。你在122师警卫连当排长地时候;随同之钟上将军以不足千余之装备残破之师固守滕县;与日军濑谷支队一个联队血战的时候;可有没有想过这些?”
“现在咱们397团的装备比当初你老兄守滕县的时候好的太多了。现在的397团一个团的轻重机枪数量顶地上你当初的122师一个师。老丁;你当初拿着四川土造的单打一都没有害怕过;怎么到了现在咱们清一色的美制钢盔;比利时造步马枪和轻重机枪;60毫米迫击炮。国造82毫米迫击炮。老丁你怎么还瞻前顾后上了。打光就打光。总座不是老说局部要服从全局吗。只要将第师团拖延在这里;397团打光了也无所谓。”最后几句话赵海山说的斩钉截铁。
丁启胜摇摇头;脸色有些黯然:“团座;你记错了。我是川军出身的不错;但是我不是122师警卫连的。我是四十一军直属特务营的。滕县一战;我们四十一军直属特务营是唯一增援进滕县的援军。”
“当时加上我们这个营。滕县的守军不过十个步兵连和一个迫击炮连,另有师、旅部的四个警卫连,还有临时来城领运弹药的一二四师一个步兵连;真正的战斗部队不满二千人;除了几门迫击炮之外;连一门火炮都没有。与装备精良的日军一个联队苦战三天;几乎全军覆灭只有少数人得以突围。其余的人包括之钟将军在内全部阵亡。”
“我当时身上中了日军三发机枪子弹;昏迷不醒;是手下几个老兵拼死抬着我拼死突围;才得以幸存。也是在徐州陆军医院养伤的时候;被张军长收容至于当时的新77师。”
说到这里丁启胜苦笑的道:“今天的战斗让我想起了那场滕县保卫战;这些士兵;除了一部分后补充进来的新兵之外;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了。每牺牲一个;我这心象刀割地一样;撕裂般疼痛。让团座笑话了。”
”虽说我们现在的装备和训练都比那时候122师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但是敌我实力的对比,却并没有超出那个时候。”
自从进入28集团军以来;苦战;恶战打了不知道多少?生死也见地多了;但是心情却从来没有象今天一样。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后调过来的;我从397团组建的那天起就一直在397团带兵。是从排长;副连长;连长;副营长;营长到今天一步步走过来的。”
“我是行伍出身;文化程度不高;在进28集团军之前,斗大的字不认识一斗。所以升职比较慢,在川军地时候,之所以能当上军官。只是因为作战勇猛。我进教导队时;好多东西都搞不懂。说句不怕你笑话地话这么一点指挥水平和文化还是在教导队学的。之前连地图都看不懂。”
我的名字还是周副参谋长给起地;原来我的名字叫丁狗子穷人家的孩子吗;起一个贱名好养活。后来周副参谋长说;都当军官了;手下的多少也有几十号弟兄了。不能老狗子狗子的叫;应该有一个大号了。就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名字;说是启盼胜利的意思。”
“打仗咱们不怕;尤其是打小鬼子。咱们四川人从来没有孬种过。死就更不怕了。但是我今天有些却有些害怕;说实在的;仗打到这个份上;你我心里都清楚缅甸地战局恐怕就快要落幕了。我不是怕死;是怕没有办法带弟兄们回家。我怕带回去地只是弟兄们的骨灰。”
“我不知道为什么;入缅作战以来;心里总是平静不下来。总有一个念头。把弟兄们活着带出来;就活着带回去;不能让他们做了异域野鬼。我想起了在滕县地时候,一个弟兄临死的时候拉着我地手说。等有一天抗战胜利了,让我想办法将他运回四川。活着回不去了。死了也要回四川。”说完这些丁启胜自嘲的笑了笑;静下来不在说什么了。
看着沉默下来的丁启胜;赵海山无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自己最后的几句话有些伤人了。赵海山回头看了看;此时日军的进攻已经暂停下来;前沿部队正趁着日军炮火间隙,在忙这整修工事,补充弹药。看来日军攻了大半天。也有些累了。这才有些放心的转过头来,掏出给丁启胜一支并顺手给他点上。
看着慢慢升起的烟雾,赵海山缓慢的开口道:“老哥哥,对不起,我刚刚有些话言重了,请你原谅。”
“不过我并没有耻笑你的意思。我也没有比你强那里去,你最起码还有爹娘。有个盼头。我是家里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我爹是我们那里一个私塾先生。我六岁那年,我娘和一个外地的行商跑了。我那个原来心高气傲。却成了众人耻笑的对象的爹咽不下这口气,在我七岁那年活活气死了。我们家那些亲戚因为我娘的原因没有一个肯收留我们。谁都认为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也一定是不知廉耻的。我就领着五岁的妹妹一路讨饭,一路找娘。我可以不认她,可妹妹不行。”说到这里,赵海山不禁有些失神。
头一次听到自己这个寡言少语,也是全28集团军最年轻的团长起自己的身世,丁启胜不禁有些好奇道:“那你找到了吗?”
“我也不知道带她走的那个男人是那里的,只知道别人都管他叫老湘,可能是湖南的。可湖南那么大,我上那里去找?”赵海山摇摇头。
“我领着妹妹到处讨饭,那年头到处都在打仗,兵荒马乱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有时候饭都没有地方去要。我妹妹先天不足身体弱,禁受不起折腾,连那年冬天都没有挺过去。”
“妹妹临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想娘。可我却毫无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妹妹死在我的怀里,当时哪怕有口米汤喝,妹妹都能挺过来。妹妹走以后,我依旧到处流浪。妹妹死了,我也就没有那个心思在去找那个女人。走那算那。”
“为了活下去,我给人家放过牛,又因为认识几个字被派去伺候过少爷。陪少爷读书。后来我13岁那年,我伺候的那个少爷去南京读书,就把我带去了,让我名义上做陪读,实际上还是伺候。说来好笑。我1岁那年。我们那位老爷给我买了一张中学毕业证书,让我陪我们那位少爷投考中央军校,结果他没有考上。我却考上了。”
“八一三凇沪会战,那年我刚毕业,正赶上从上海撤退回南京的各部队伤亡惨重,就被分配到87师,任见习排长。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我永远忘不了,南京撤退时候地那一幕,几万大军挤在一个城门口。如果。当时有一支部队能阻击一下屁股后边的日军。如果哪怕有一个高级长官能在现场控制一下混乱局面,组织人搬开堵在城门口的沙袋。那数万弟兄就不会被鬼子缴械后屠杀掉。”
“不是总座收拢我们这些溃兵一起突围,可能我就做日军刀下鬼了。我那些一起分进这几支部队地同学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没有跑出来几个。从那一天起我就发誓,绝对不会临阵脱逃,绝对不会只为了自己不顾友军的安全。”
“那些弟兄是你老兄的弟兄,也同样是我赵海山的弟兄,他们阵亡了,负伤了。我也心疼。但我们不能只想着吃肉,不想啃骨头。”
“老丁,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没有挡住第2师团,让他跑了之后在卷土重来,我们还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在一次将他们围住,又有多少我们的骨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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