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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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诊断-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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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接过体温单。说:“谢谢。如果你能等等,我看一下就完。” 

“好的,大夫。”费雯心想,离开繁忙的病房在这里歇几分
钟倒不错。她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这里有空气调节,很凉
快。护士楼里没有这种高级设备。 

费雯看着窦恩伯格大夫查看体温单。他大概和皮尔逊大
夫年纪相仿,但是外表很不一样。那位病理大夫是圆脸、宽下


巴,而窦恩伯格大夫是瘦长脸,棱角突出。其他方面也不一
样,他那分开的雪白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她还注意到他的手
指甲是美容院修剪的,雪白的白大衣烫得很平。 

窦恩伯格把体温单递回去,说:“谢谢你,让你跑一趟。”费
雯心想这个大夫真有股子帅劲。她听说女病人都很喜欢他,这
就难怪了。 

“咱们以后会常见的。”窦恩伯格站起来很有礼貌地给她
开了门。“祝你学习顺利。” 

“再见,大夫,”她出去了。窦恩伯格觉着这屋子里好象留
下了一股香气。每逢他和年轻的人接触,总给他留下一些怅
惘。他回到自己的转椅上,靠着椅背陷入沉思,几乎是下意识
地把烟斗拿出来,开始往里边揉起烟丝。 

他从事医务工作将近三十二年了,再过一两个星期就是
第三十三年的开始。那是充实而有成就的年月。经济上没有
问题,四个孩子都结婚了,他和妻子可以靠他谨慎的投资生意
过一个舒适的晚年。但是如果就此退休了结,他能甘心吗?这
是个苦恼的问题。 

窦恩伯格从事医务工作这些年以能够跟上医学的发展从
不落伍为荣。他下定决心不让新来的年轻人超过,无论是技
术方面或是知识方面,他总要走在前面。为此他贪婪地广泛
阅读,直到今天也从不稍辍。他订了许多医学杂志,有时也投
些稿,也经常参加医学会议,从中吸收一些新知识。在他从事
医务工作的早期,分科还不象如今这样周密,他就已预见到攻
下一个专业的必要性。他选择了妇产科,是从没有后悔过的。
他时常觉得他的专业有助于他保持年轻的心理状态。 


因此在三十年代中期,当美国医务专业理事会开始成立
时,窦恩伯格就已经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成名了。妇产科理
事会根据所谓“老资格”条款给了他一个理事免试合格证明。
这是他一直引以为荣的,这也更促使他努力跟上医学的前进
步伐。 

但是他并不嫌弃青年人。如果他认为这个人好,又诚心
诚意地工作,他总要想方设法给他帮助,提些建议。他很钦佩
和尊重欧唐奈。他认为这个年轻的外科主任是三郡医院的台
柱子。随着欧唐奈的改革和医院工作的改进,他自己的积极
性也更加得到了发挥。 

他有好多朋友,有些是他的产科同事,有些是和他风马牛
不相及的人。皮尔逊就是属于后面这种朋友。在业务上这两
个人在许多方面的看法并不一样。例如窦恩伯格知道皮尔逊
近来读书不多。他估计在某些知识领域里,这位老病理医师
落后于时代了,在管理方面有昨天会议上揭露的问题。尽管
如此,这两个人的交情却已随着年月而加深。窦恩伯格发现
在有些医务会议上常常不知不觉要站在皮尔逊一边,当私下
有人批评病理科的时候,他也常常会为他辩解。 

十天以前在外科死亡讨论会上,窦恩伯格的插话就有给
皮尔逊辩护的味道。他猜想别人会知道他和约瑟夫之间的密
切关系的。吉尔·巴列特怎么说来着:“你是他的朋友;而且
他和产科大夫是没有碴子的。”在此之前,他把这句话都忘了,
现在想起来觉得这话里有刺,有点象一句气话。他觉得有点
过意不去。巴列特是个好医生,窦恩伯格暗暗记住,下次见面
时要特别对他客气些,以便补救一下。 


可是他自己的问题怎么办?退休好还是不退好?如果退,
什么时候退?最近尽管他十分注意自己的健康,总觉得有点
不胜疲劳之苦。虽然他一辈子一直在搞夜间出诊工作,最近
却有点象不大容易坚持下去的样子。昨天吃午饭的时候,他
曾经听见皮肤科医生科什大夫对一个新来的实习医生说:“你
应该参加我们的皮肤科,小伙子。我十五年都没出过夜诊。”
窦恩伯格和大家一起笑了,可是内心里却不免有些羡慕。 

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如果他发现自己真的不行了,他
决不对付着拖下去。目前他还挺好,脑子很清楚,手不颤,眼
不花。他对自己身体情况的变化十分注意,他准备一旦发现
自己有不行的苗头,就不再犹豫,马上收拾抽屉回家去。他看
见许多别的大夫留恋得太久了。他决不愿意学他们。 

就目前来说,还可以暂时混三个月,以后再考虑这个问
题。 

这时他已经把烟丝塞紧了,伸手去拿火柴,刚要划一根,
电话铃响了。他放下了烟斗和火柴,拿过电话,说:“我是窦恩
伯格大夫。” 

打电话的是他的一个病人。她在一小时以前开始感到阵
痛。现在羊水已经破了。这个产妇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第
一胎。她在电话里声音微弱,有点不接气,好象在尽量压制着
自己的紧张情绪。 

窦恩伯格象往常一样平心静气地问:“你丈夫在家吗?” 

“在家,大夫。” 

“把东西收拾一下让他开车把你送到医院来。到这里以后
我马上来看你。” 


“好的,大夫。” 

“告诉你丈夫开车稳当点儿,不要闯红灯。时间还很充裕。
你瞧着吧。” 

他可以感觉到就在电话里说这么几句话,已经帮助产妇
克服了一些紧张情绪。这是他常做的事,他认为这和治疗一
样有效。但是这时他觉得自己也开始有些紧张,一个新的病
例总使他有这种感觉。照理,他应该早就失去这种感觉了,从
事医务工作多年以后应该能使你变得无动于衷,没有什么感
情上的波动才对。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变成这样——也许是因
为一直到现在他还对自己的这项工作有着最深的感情的缘
故。 

他伸手去拿烟斗,又改变了主意,立刻拿起了电话。他得
通知一下产科,他有一个病人要来。 

 

八 

“我甚至连应该不应该战胜小儿麻痹症都有点怀疑。” 

说话的人是百货业巨头、百万富翁、慈善家、三郡医院董
事尤斯塔斯·斯温。地点是在斯温的图书室。这是斯温的年
代已久但气势很大的大厦中的一间,室内的四壁镶着深色的
橡木护墙板。这座大厦坐落在伯林顿市东沿的占地五十英亩
的一座花园里。 

“得了,你不是认真地这样讲的,”奥尔登·布朗轻声地
说。这位董事长说着,向在座的两位妇女笑了笑。一位是他


 

① 加大拉的猪:加大拉是《圣经》中地名。见《新约圣经·马太福音》第八章
第二十八-三十二节,记述耶稣驱鬼进入猪群,猪群闯下山崖,投在海里
淹死的故事。 

自己的夫人阿美莉亚,一位是斯温的女儿丹尼丝·匡茨。 

肯特·欧唐奈接过脚步很轻的一个仆役送过来的法国白
兰地,轻轻地啜了一口,把身体往后一仰,靠在他们饭后走进
这间屋子时他自己选择的这个大皮椅子背上。他觉得他们仿
佛处身在中世纪场面中。他环顾了一下这间灯光柔和的屋子,
墙壁周围摆着一直顶到木制天花板的高大书橱,里边是一层
层的皮面书籍,屋里都是一色沉重的黑橡木家具,深深的壁炉
里摆着大块木材,这温暖的七月天当然不用把它点燃,但是仍
然这样准备着,一旦需要,只须仆役的火把一引就着。欧唐奈
对面坐着的是房主人斯温,他坐的是一个长背厚扶手宝座式
的椅子,另外同样的四把椅子摆成半圆形,象王朝里边的公卿
座位似的簇拥着这位商业巨子。 

“我是认真讲的,”斯温放下了他的一杯白兰地,探着身子
阐明他的观点。“我承认,只要给我看见一个腿上带着矫形支
撑的孩子,我马上会掏腰包的。但是我说的不是具体例子,而
是全局。事实是:我们勤勤恳恳做的正是一种使人类日益孱
弱的事情。这一点是谁也反驳不了的。” 

这是老生常谈了。欧唐奈很客气地问:“那么你是主张停
止医学研究,把我们的知识和技术冻结起来,不再和疾病斗争
了?” 

“你做不到,”斯温说。“你做不到这个,就和你阻止不了
加大拉的猪①从山崖上跳下去一样。” 


欧唐奈笑了。“这个比喻我看不一定恰当。可是既然如
此,为什么还要提出来争论呢?” 

“为什么?”斯温用拳头捶了一下扶手。“因为虽然你无法
力挽狂澜,起码还可以发发牢骚。” 

“噢,”欧唐奈有点不大想再接着讨论这个问题了。再说,
这对和斯温搞好关系可能不利,无论从他自己还是从布朗的
角度都没有好处。而况他们今天就是为了和斯温搞好关系才
来的啊。他看看屋里的人。阿美莉亚·布朗和他一对眼神,
笑了一下。他因为去过董事长家里几次,和这位董事长夫人
很熟。她很熟悉她丈夫的社交活动,也很了解医院的政治活
动。 

斯温的女儿丹尼丝·匡茨正微倾着上半身,在聚精会神
地听着。 

吃晚饭的时候,欧唐奈有好几次不自觉地向匡茨夫人那
边望过去。他觉得这位夫人怎么也不象是坐在席首的那位冷
峻倔强的大亨的女儿。斯温已经七十八岁了,还带着一种强
悍狡黠的性格,这种性格是几经商业竞争的大风大浪培养出
来的。有时候他倚老卖老地向他请来的客人抛出些不好听的
话,可是欧唐奈怀疑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不过是故意用矫情的
办法来引起辩论。欧唐奈心想:这个老头子这个年纪了,童心
未退,还爱挑起一场战斗,即使只不过是口头上的你来我往也
好。他直觉地感到斯温是在故意过甚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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