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牒,我警告你,不要总口口声声的说你在爱他、在保护他,而我天生就是下来克他的!你心里清楚得很,要不是你下毒,我能被赵恒误会吗?不被他误会,他会强暴我吗?他用得著带著我来金陵吗?用得著千难万险的跑去庐山取蛇吗?!若不取蛇又怎麽会受这样致命的伤呢?!!而他不受伤,我又用得著受这个被人轮暴的罪吗?!!!”
“……”
“胡牒,我告诉你,我们两个会有今天全部都是拜你所赐,身上心里,他的伤是,我的伤也是!你最好明白这些,别老是那麽一副我欠你钱的样子,是你抓不住他的心,不是我抢了你的男人!是你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是赵恒觉得他对不起你,我早就──!!!”
越说越气,是啊!若不是因为赵恒觉得对不起他,若不是我深深的爱著赵恒,我──!!
他低下了头,颤抖的双肩泄漏了心底的痛苦,看著他沈痛的表情,我突然有一种嗜虐的快感──但还是算了吧!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小我十岁的,痛苦的爱著却得不到回应的,和我爱上了同一个男人的孩子。更重要的,他……是我爱上的男人心爱的弟弟……
“……算了,我有点饿了,能给我拿点吃的吗?”暴风骤雨过去了,我轻轻地对他一笑,只是这次再也没有嘲讽。
“……你……”张张嘴,他似乎还想说什麽,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微微的勾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好,我去去就回。”
门在我眼前关上了,但是我一直都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等了很久,才听到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其实,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是……我不甘心……对不起,我发誓以後,我不会、再也不会了……今天才知道,恒哥哥他……为什麽会那麽喜欢你……谢谢你原谅我,哪怕是为了恒哥哥也好……”
呵呵……果然。到底还是孩子啊!
“快去吧!我怎麽也算是病人,已经很饿了!”
在一灯如豆的朦胧里,我笑了,如果没有容人的雅量、没有宽广的心胸,我又怎麽能在尔虞我诈的商海立於不败之地?又怎麽能让他爱上我?
自从那天开始,我和胡牒便不再针锋相对。
我这次其实算不上受了什麽伤,所以醒来的第二天便能下地活动,也顺带看了看昏迷中的赵恒。
──“顺带”,并不是意味著我不关心他,相反的我对他关心极了,只是……他既然已经没有大碍,一切就都没有问题了,至於我在不在他身边……昏迷著的人又没有意识的,谁照顾他还不都是一样的!何必用我这麽个笨手笨脚的家夥,搞不好夜壶和水壶都分不清。而且他恐怕也不会在乎是不是我陪在身边。有的时候我会想,这就是男人的好处──如果对方是女孩子,恐怕就会挑剔些有的没的了吧!
但不管怎样,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恐怕还是好好练习武功、适应这个世界的一切,尽量不要成为他的麻烦和负担。
当然,我心里明白得很──这一切基本上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还在於,我还没有想到要怎样去面对他。
负责教我武功的正是胡牒。
他教的很是卖力,仅仅三天的功夫,我就已经把赵恒亲创的玉净神功的运气方法融会贯通,能够日日夜夜运气於无形了。
经历过那场噩梦,我继承了那三个畜生的全部内力,至少有六十年的功力。因此论内力,就是在整个武林里,我恐怕也能排进前二十名了。而且如今无花蛊已解,附带的我已经百毒不侵了。在整个武林里我这样的恐怕也难找得很。但是,这也更意味著我的身价倍增──如果有谁能够再找个九十九个男人羞辱我後再自己上场……我一身的功力和药性可就全都成了他的了。因此,我现在比以前要危险多了。用他们的说法,我现在就像莫名其妙挖到宝藏却不知道怎麽用的孩子,更容易被人谋害。
好在知道我中过无花蛊的人就那麽几个,一时之间还没关系。
但这只是内功方面──光有内力是没用的,如果没有招式,依旧会死得不明不白。而说到招式……不得不说,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学生。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半个多月了,我也没能把那第一套剑法练好──说到剑法的名字,我就觉得好笑:流星蝴蝶剑!
──流星蝴蝶剑?我还清风明月刀呢!真是好笑。
然而谁知道,我把话提出来的时候,胡牒居然一脸诧异的问我:“你怎麽知道恒哥哥有这麽一套刀法的?”
哦~~~~仔细想来,这正好囊括了青锋、铭岳、流星、胡牒的绰号,看来赵恒他还真有创意,和千年以後的某大侠想出的名字是不谋而合啊!
但是名字好听归好听,我连了半个多月也没练出个所以然来──其实这也不能怪我,他们这里打打杀杀、目无王法,我却是三十年来一直生活在法制社会的人,虽然我也多多少少有过打架的经历,但和这些把砍人脑袋当切西瓜的江湖豪杰比起来,我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第一天就被胡牒挑出了一大堆的毛病──柔韧度不够好、骨骼僵硬、缺乏动作协调性……折磨的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而,穷则思变,我这样迷迷糊糊了一个月之後,终於开始捉摸出了有效的练功方法──进而进步神速。而这也让我心中本来的伤痕累累和困窘、无措渐渐消失无踪。
本来一切都应该是极好的,但是……赵恒他,两个月来居然毫无起色。这让我无端的焦躁和著急──谁也不知道,在两个月来的每个夜里,我都会偷偷摸摸的钻进他的房间,然後,拥紧他恒温的躯壳,安慰自己不断降温的心……
──我其实并不如旁人看得那麽潇洒、那麽……薄情。
鸡鸣五更,我轻轻的爬起身,给仍然安睡著的赵恒掖好被角,轻轻的吻吻他一动也不动的睫毛,淡淡的笑笑:“赵恒,我先走了……”
今天,天气很好,和昨天、前天,也许还有明天、後天没有什麽不同。然而,今天,胡牒没有在早饭过後准时的过来教我武功,齐轩也没有在我练功的时候跑过来挑三拣四──他以前也不是每天都来的。但是,我知道,今天不同。
右眼皮不断的跳动,我总觉得是赵恒出了什麽问题,然而,我却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看他──且不管我是不是他的谁,就是真的出事了,现在,我唯一的作用也不过就是添乱罢了。我实在不想被别人认为是一无是处的孪童……
可是,就算我如何的故作冷静,我……不得不承认,身体要比精神诚实得多。一上午的时间,我已经误砍了三十六根竹子,分尸了五十二个竹节虫,不小心在自己身上开了六个伤口……心乱了,自然肢体也不听使唤。
而这种折磨,终於结束在胡牒阴沈著脸出现的下午──“他……醒了,可是……失去了记忆。”
怀疑、无奈、痛心……一瞬间席卷了所有的神志──他醒了,却忘了我吗?!!!
然而面上却一片平静,只是漠然的问道:“然後呢?”
“……然後……你……”
“他不记得我了,可是也不记得其他任何人吧?”我笑了,抢了胡牒的话,然後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没关系,他只要还是他我就有把握让他再爱上我一次……只要你们不从中作梗的话。”
当然,我这只是玩笑。和他们这些人相处了这麽长时间,他们的人品如何我还是很清楚的,从中作梗……这种事情他们不屑为之。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截住我的话的居然是胡牒沈重的吓人的脸:“秦焱,你别不当一回事,我当然知道,是他的话……总归会爱上你,但是……现在的问题在於,醒过来失去记忆的是不是你我认识的那个赵恒!”
──!!!什麽意思?!
我惊异的正大了双眼,本来,我坚决相信子不语乱神怪力,但是……无缘无故飘荡到这个时空之後的我却不得不承认宇宙中好多神秘的事物是人类完全不了解也无从掌控的。如今他说──醒过来失去记忆的是不是你我认识的那个赵恒,这是什麽意思?!
一瞬之间我有如堕入冰窖,全身一阵暴寒,只能听到空气里传来不敢置信的颤抖而又干涩的声音:“你……说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会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赵恒?!”
然後,听见同样空洞的声音:“因为……这个身体曾经居住过两个灵魂,一个是我们深爱的那个人,一个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谁也不爱的冷血皇子赵恒。他,本就是一屡幽魂,因缘既会进入了赵恒的身体,本来庐山一战之後,他便应该退出赵恒的生命,然而……也许是什麽放不下的执念,让他一直不愿离去,硬是延著一口气,拖到了这里,但是……你知道,我看得见命运的轨迹,可是现在这个身体命运的轨迹已然模糊,而他又失去了记忆,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所以……现在,谁也不知道,失去了记忆的这个人,这个身体里居住的……到底是谁的灵魂。”
天啊……我完全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灵魂?记忆?身体?我从来没有想过──爱一个人爱的究竟是他的什麽?爱一个一无所有的空白的灵魂?爱一份曾经拥有的记忆?还是……爱那个曾经深深占有过我的那个身体?我不知道,如果没有那份记忆、那种霸气、那刁钻的性格……我是不是还会喜欢他。这些是不是就是流通在血液深处的灵魂呢?那麽如今,如果他的灵魂不在了,我又还会爱那个一无所有的躯壳吗?
混乱之中,我只听到自己无力的声音:“那麽……胡牒,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希望留下的是谁的灵魂呢?”
“……我爱他,但只爱著那个爱著你的他……”悠悠一叹,胡牒轻轻的对我一笑,“算了,你今天就别练武了,好好想想到底该怎麽办……你要是想要回去……我们已经研究好了方法,你随时都可以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丢下了这麽大的一个炸弹,胡牒转身走了,然而我却辗转反侧,根本不能成眠──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