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传- 第1082节

　　假如这株爬天藤有一天能够化成精怪，那么现在连幼年期都算不上，几乎是处于胚胎期，还是一片混沌未开，全凭本能行事，无法进行交流，也不受任何威逼利诱。

　　李青山有些不甘：“那钱容芷为何能够操控这株爬天藤？”

　　“那非得是在这株爬天藤非常幼小的时候，注入自我意识进行操控。不然你以为姒龙为何留下这样大的隐患，就算再怎么相信自己的同门，总不如亲自掌控这株爬天藤，那个钱容芷怕是算到了这一步。”

　　从某种程度上说，姒龙的失败和爬天藤的这种特性有很大关系。

　　李青山仰望着龙首山上那蜿蜒如龙的爬天藤，久久不曾言语，神情很是失落。他可是一门心思的想来做那个救世英雄。可是无法掌控爬天藤，那就万事俱休。

　　难道我真不是做英雄的材料？

　　顾雁影见惯了他打生打死，无论多么狼狈多么危急，也不曾露出如此神情，莫名有些于心不忍，劝道：“青山，算了吧！”

　　李青山深吸一口气：“小明，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说。”

　　李青山咧嘴一笑，发觉笑容有些勉强，吐了口气，正色道：“当你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事之后，心里是什么感觉呢？”

　　射落群星，毁灭世界，屠戮众生。

　　多么壮阔恢弘的词汇，当初听到这些，他心中可是满是羡慕，渴望拥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除此之外，并没有多少别的感觉。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此情此景，哪怕自己并非那个直接的加害者，依然觉得无比沉重。

　　又想起刚刚回到九州，小安屠灭数州亿兆生灵，固然令他无比震惊，却怎么舍得责怪她半句，说要但当起这份罪恶，却也不过是一句空言。

　　现在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并不了解这份罪孽的沉重，这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罗睺小明闭上眼睛，一脸冷峻：“我不想回答。”

　　“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李青山由衷赞叹，想起初见他时，那一副失去斗志的衰样，实在是大大的不以为然，觉得他的气魄连个普通的阿修罗都不如，比自己更是差得远了，然而现在才明白他的强大。

　　因为要消除这份罪恶感其实很简单，高喊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把众生当做蝼蚁就好了，很多修行者都是这么做的，他也可以这么做，正所谓“错的不是我，是世界。”

　　他还可以把罪过推给母亲，甚至推给众生，“谁让你们这么软弱，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

　　李青山在前世今生，都听过太过这样的言论，然而他没有，选择背负着罪孽，一天天消沉下去，直至陨落。即便他在业火中重生，不再受业力反噬，这份沉重也不会消除。

　　“真是何苦来哉！”

　　罗睺小明睁开左眼，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也一样？”

　　“是的，我也一样。”

　　既然不愿扭曲自己的内心，颠掉是非黑白，不愿推脱责任，便只好自己背负，这是他们的骄傲。两个“以万物为刍狗”的人，是没办法同行太久的。

　　顾雁影拍拍手：“好了，互相吹捧就到此为止啦！男孩子们，我们何时出发？青山，你在南海的那些女人朋友们，倒是可以让深蓝小胖带离这方世界，但其他人我们就爱莫能助了。”

　　“让我再试一次吧！”

　　李青山纵身一跃，来到龙首山上，密密麻麻的爬天藤向他纠缠过来，一触及他的身躯，便被漆黑的震荡之力震碎。

　　直来到爬天藤前，藤身像是一面苍青色的墙壁，破开墙壁，踏入其中。

　　藤蔓中空，一条蜿蜒的通道通向天际，没入虚空。

　　李青山盘膝而坐，心如止水，先以灵龟推演，再施展种种手段……

　　许久之后，李青山心中渐渐荡起波澜，所有手段都宣告失败，他自嘲一笑：“我还真是个标准的伪善者！”

　　是的，哪怕再选择一百次，他也不会有半分犹豫。哪怕到了这一刻，他也不曾有丝毫悔恨。为了实现心中所愿，哪怕要他亲手屠灭众生，他也会去做。

　　这是牛魔的执拗，虎魔的暴烈，猿魔的为所欲为。

　　然而回顾往昔，他方踏上这条道路的时候，却是想成为“牛巨侠”的，到头来造下的罪孽却比黑风寨的山贼多千万倍，人生还真是充满了讽刺啊！想要成为“侠王”，或许只有在小世界那种地方，凭绝对力量碾压才能够做到吧！

　　不，即便在小世界中，也有无数无辜者因我而死吧！

　　心情激荡，一头赤发渐渐褪色，赤瞳中的烈火熄灭，俊美的容颜又恢复原本棱角分明的模样，眉头紧紧皱着，无法笑着释怀。

　　这纵横天下盖世妖王，像是个犯了错的凡人般，露出愧疚之色，喃喃道：“对不起啊！”

　　刹那间，心脏怦然跳动，识海深处某个暗影陡然浮现。（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　麒麟蹑步怜苍生
　　龙头鹿角，狮眼虎背，熊腰蛇鳞，马蹄猪尾……

　　一头华美威严的神兽蹑步虚空，缓缓的从黑暗中走来，脚步从容安定，身上没有一丝凶戾之气，浅绿色的眸子与李青山对视，其中充满了勃勃生机，犹如三月春风拂面，使人心旷神怡。

　　它俯首舔了舔李青山的脸，李青山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喃喃道：“这是《神魔九变》……新的变化！”

　　与其他神魔变化带给他的感觉又截然不同，三种魔变且不必说，与两种神变也很不一样。

　　它高贵，却没有凤凰的矜持骄傲。它智慧，却没有灵龟的深邃冷漠。

　　即便是最弱小的生灵站在它的面前，也不会感到任何威胁。心中充满了安宁祥和之意，忍不住想要亲近。

　　这种奇异的魅力，无法用言语形容，令他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血脉的流淌、皮肤的温度、口中的味道……这些复杂详细的感觉，糅合而成的感觉，名为“生命”。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加宝贵，就算微小如蝼蚁，也有求生的本能。那是铭刻在所有生灵魂魄中，超乎一切的源动力。

　　就算强大如修行者，所追求的也无非是“长生”二字，与蝼蚁并无半分区别。若能将心比心，必能够体查众生之意，怜惜生命之艰。

　　“与其做个伪君子，不如做个‘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枭雄，反而活的简单痛快。可惜我终归不是那种枭雄人物，即便是造下了这么多罪业，还是想要做一个行侠仗义的‘侠王’啊！”

　　李青山叹息着闭上双眼，一句法决缓缓浮现心间：“麒麟蹑步怜苍生。”

　　传说麒麟源生于天地开辟之时，乃万兽至尊。其终生蹑步虚空，不踏大地。非是矜持自诩、怕染尘埃，而是不愿踏伤一草一木。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不滥用这份力量，反而更加小心翼翼，是以为至仁之兽。

　　世上若无麒麟，将使人怀疑“上天有好生之德”的真实，坚信“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才是所谓“天道”。　

　　这便《神魔九变》的第三神变——麒麟变。

　　麒麟昂首嘶鸣，奋然一跃，投入他的胸膛，化作一篇《麒麟长生策》。

　　……

　　目送李青山进入爬天藤中，顾雁影与罗睺小明在山下等候，直到太阳西沉，繁星满天，仍然不见他的踪影。

　　“他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是躲在里面哭鼻子吧！”

　　顾雁影自从得到了鲲鹏传承，感觉自己是越来越呆不住了，恨不能立刻展翅九霄。

　　罗睺小明横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

　　顾雁影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好吧，你们臭味相投、同病相怜，我这种好人体会不到你们的心情。”

　　“不，他说不定还有办法！”罗睺小明眼光闪闪，又语重心长的对顾雁影道：“得到那一位的传承是你的幸运，但是别忘了自己是谁。若被磨灭了本心，终归走不了太远。”

　　顾雁影正色道：“多谢提醒，我会永远记得这番话的。”

　　她莫名想起了自己那个大弟子，如果她当初接受了自己的提议，选择那条更舒服的道路，现在恐怕还是个小小的筑基修士，说不定就死在某一场变乱中，就算活下来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绝无可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日升月落，时间匆匆而过，饿鬼之口撕裂的越来越快，不断吞噬生灵。

　　罗睺小明豁然睁开双眼，向着山巅望去。

　　不知何时，李青山来到悬崖边，对罗睺小明微微颔首，又极目远眺，俯瞰群山。

　　无数藤丝向他缠绕过来，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催动震荡之力，任由一根根藤丝刺入身躯。

　　顾雁影讶道：“他想做什么？”

　　罗睺小明微微一笑：“大概是拯救世界吧！”

　　转眼之间，李青山便被藤蔓淹没，千万条藤条蜿蜒纠结成了一个藤球，将他紧紧包裹在其中。

　　即便以李青山此刻的修为，也经不起这种抽取，浑身精气迅速流逝，雄健的身躯干瘪下来，他的眼眸始终宁静祥和，泛着淡淡的绿色，默默运转《麒麟长生策》。

　　体内小世界中，广袤大地上忽然长出了一棵嫩绿的小草，如此脆弱微小，却一下改变了整个小世界，仿佛一具木偶拥有了生命。

　　“地火风水空”乃是构成一个世界的基本元素，但若是没有生命的存在，就算是这六道轮回、三千世界，甚至是那九天之上，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正是因为这许许多多生命的存在，像是一簇簇火花，照亮了这漫漫长夜。

　　新生“麒麟变”不但丝毫不曾影响小世界的平衡，反而完美的融入进去，赋予了李青山新的力量。

　　他右手轻轻一挥，藤蔓纷纷散开。

　　罗睺小明喜形于色：“他成功了！”

　　其实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李青山并没有修成《麒麟长生策》第一重，不过是拥有了一丝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