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的时候,是一间看着很干净的病房,我则躺在软软的病床上,我立即挺身坐了起来。我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干燥的病号服。我马上环顾了一下四周,我是不是死了?
而女护士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是一个看着很漂亮的女护士,留着很常见的革命头,但是带了一个很别致的护士帽,到显得别有情调。
这个护士见我轰的坐起来,马上跑过来说:“赵雅君,你得救了。”
我紧张的说:“这是哪?”
那个护士说:“这是第三医院。”
的确,第三医院就在水库旁边。
我说:“谁救了我,为什么救我,我要死,我要死!!”
然后翻身就要下床。
护士把我按着,喊道:“别这样,是陈主任救了你。”
我一顿,问道:“哪个陈主任。”
护士看我平缓了些,说:“就是陈景强主任。”
陈景强这个名字我太熟悉了,南海的革命委员会的主任。武斗也是他制止的。一说出这个名字我到也一下子不敢造次,没有挣扎着下地,只是不愿意躺着,光着脚坐在床上。
我问:“那陈主任呢?”
护士说:“应该马上回来。”
护士话刚说完,这件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进门的就是陈景强书记。
我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这位首长还是第一次。
陈景强看上去40多岁的年纪,看着很和气,微微有一点点发福,但是看起来还是非常的精干,左脸有条很长的伤痕,说是和日本人拼命的时候被刺的。
陈景强是南海很有名的战斗英雄,据说他一个人至少杀了100个以上的日本鬼子。1958年金门炮战的时候,还一个人打掉过7个人的台湾特种兵偷袭。
说是退伍之后,被反革命份子,汉奸,特务分子打击迫害,终于迎来了伟大的造反运动,率先响应了党中央的号召,组建了南海第一个造反组织,开创了南海革命斗争的新纪元。
这种英雄人物,出身又好,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自然在南海的造反运动中坐上了第一把交椅。
不过,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不过我坚信这些都是真的。
陈景强看了看我,说道:“胡闹嘛!小伙子!”
六、他们是谁?
陈景强一说话,马上就让我老实下来,对于陈景强这个首长,不听他的就是反革命。于是我很紧张的坐在床上,也不太敢看陈景强。
陈景强看我一下子老实了下来,呵呵笑了两声,就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然后对那个女护士说:“孙丽,你先出去吧。告诉小王,未经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准进来。”这个叫孙丽的护士怯怯的应了一声,看了我一眼,就转身出去了,并把房门关上了。
陈景强听到门一关上,就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叫赵雅君吧,怎么这么想不开要自杀?”
我抬起头看了看陈景强,他很和气的看着我,倒让我觉得有些温暖,于是我说:“首长,我实在,唉……”
陈景强说:“我知道你受了些委屈,不过你还是要相信党,相信群众嘛。就这样死了,不是很对不起组织对你的培养吗?”
我说:“首长,我真的是冤枉的。”
陈景强说:“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也了解了个大概。”
我说:“啊,我睡了多久。”
陈景强说:“从你被我们救上来,到现在,已经是一天一夜了。”
我看了看窗外,窗外是黑夜,看来我真的是昏迷了一天一夜。
我说:“首长,对不起,麻烦你了,我现在没事了,我马上就回去。”
陈景强哈哈笑了两声,说:“别着急嘛!你想顶着个用自杀来逃避人民审判的罪名回去吗?”
我无话可说,我既然没有死成,那么回去自然要罪加一等。
陈景强看我说不出话,站起来向我走了过来,坐在我对面的床上说:“赵雅君,你相不相信我?”
我听到这话有些吃惊,我哪里敢不相信陈景强啊,于是赶忙说:“首长,我当然相信你。”
陈景强说:“好,那我问问你。你最近是不是自己身体有些异样呢?你老实跟我说。”
我哦了一声,反正是陈景强主任救了我,我就老实说了吧,我咳嗽了一下,说道:“首长,是的。我是觉得我有些不对。”
陈景强追问着:“你说。”
我继续说道:“我感觉到有人总是看着我,另外还总是感觉到这个城市里有我很多的同类,但是我却不知道是谁,总是并吸引过去。但是一靠近,就找不到是谁了。嗯,昨天,哦,不是,前天,我还感觉到了别人在想什么似的,别人没有说话,我是听到他脑袋里面在想什么。首长,可能是我精神有问题,你不要见怪。”
陈景强哈哈一笑:“你感觉到谁在想什么了?”
我说:“赵,赵德民……他在想他要和我一个以前相好的女同志春节结婚。”
陈景强说:“呵呵,赵雅君,你其实是个挺老实的同志,你说的没错,这个叫赵德民的的确要和你说的女同志春节结婚。”
我抬起头,看着陈景强,他的眼神中似乎散发出着说不出来含义的光芒,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我啊了一声,也不说话。
陈景强接着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要自杀?”
我说:“算是吧,我觉得自己不正常。”
陈景强说:“现在,我要求你必须好好的活下去。你能执行命令吗?”
我想都没有想,就说道:“能执行好首长的命令!”说完了以后才有点后悔,我真的能够不再去寻死吗?
陈景强又笑了笑:“别说大话,我知道你这个状态可能过两天又要跳水库。”
我有点尴尬,说:“不会的。不会的。”
陈景强站起来,又坐回到椅子上,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然后说道:“你看到什么没有?”
我说:“看到什么?”
陈景强说:“你在水库水里面。”
我想起来我在水里面看到的那些巨大的黄色鸭蛋,还有诡异的薄膜贴到脸上的感觉,但是我不敢说,这些东西可能是我跳到水里面呛水以后出现的幻觉。
我说:“我跳进去很快就昏了,什么都没有看到啊。”
陈景强说:“你说的是实话吗?”
我一愣,耳根马上就觉得一阵燥热,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是,是,是实话。”
陈景强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什么都没有看到。记住了吗?”
我说:“是,是,记住了。”
陈景强又说:“不想知道我们怎么救了你?”
我说:“不,不想。”
陈景强说:“很好。”然后他站起来,走向门边,把门拉开了,冲外面招了招手。
咚咚咚咚,几个人急促的脚步声就跑了过来,恭恭敬敬的站在陈景强身后。
陈景强吩咐道:“叫前进大队的王志行和所有的指导员到第三医院来,我要找他们开会。快去快回。小孙,你看着病人,不要让他外出。”
孙丽这个护士留下来看着我,陈景强坐了一会,看我吃了些东西以后,也出去了,再没有回来。孙丽拉着我聊天,笑的很甜,让我心里逐渐的温暖了起来。这个叫孙丽的护士,还是非常善解人意的,她并没有问我为什么寻死这些我觉得很难受的话,而是给我讲笑话和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聊到后来才知道,孙丽也是挺可怜的女孩子,从小就是孤儿,连父母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让我对孙丽有一种爱恋的感觉,也许是庞怡巧和赵德民的关系已经让我决定彻底的想忘掉庞怡巧这个人,所以孙丽这个女孩子的声音和笑脸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中。劫后初生之后,见到了陈景强,而且又有孙丽陪伴着,让我觉得好像生活又有了希望。
应该是晚上12点多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居然是王队长,钱指导员,张指导员几个。他们进来我本来还很紧张,但是他们对我却很客气,连张指导员看着我的眼神也温和了起来,他们还给我带了一套衣服,让我换上之后就带我出院。
孙丽似乎有些不舍得,我也觉得还没有和她聊够,但是走是一定要走的。我把衣服换上以后,在门口和孙丽打了个招呼,就在王队长他们的陪同下出了院。
回去的路上才知道,陈景强找他们谈了话,担保我不是特务分子,让前进大队好好的对待我,不要让我掉队,并批评了王队长。这些话从王队长他们口中说出来,好像还很光荣一样。张指导员也是一路给我套近乎,说他后来一直觉得我肯定不是敌特分子,因为我表现出共产党人的优良品质,钱指导员还嘻嘻哈哈的埋怨我为什么不再找他们谈谈。
我只能笑笑,马后炮的安慰方式谁都会。
我重新归队了,住的地方换了标准的单身宿舍,这还是很多和我同龄的未婚青年想都不敢想的待遇。队里还专门召开了大会给我平反,平反的理由念了整整一个小时,连我自己听着都面红耳赤的。还要求大家多多关心我,要求曾经对我不敬的人主动赔礼道歉。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曾经打过我,骂过我的人就排着队向我讨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和我关系是多么多么的好,自己下手的时候是多么的不忍心,自己如何如何的睡不着觉,听到我平反的消息是多么多么的激动和高兴等等等等。让我耳朵都能听出茧来。
我知道他们都是知道了我是被陈景强担保的人,也就是说我和陈景强主任搭上了什么关系,尽管他们可能并不知道我是因为自杀才和陈景强第一次接触。但是越不清楚,他们就越是觉得我身份特殊,生怕我打报告给组织,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我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躺在床上静静的回想白天那些人假惺惺的嘴脸,我觉得深深的厌恶,人性难道是这么丑恶的吗?满嘴的大公无私,为革命理念抛头颅洒热血,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