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的疑惑渐渐明朗起来,我如释重负。兰奇·奥拉夫,我哥哥的一个朋友。当我们还在上初中时,他常与一群白痴出去玩。相比考试成绩他们对实用笑话更感兴趣。
“你现在记起来了。”他满心欢喜地说道。
我靠向他,以便可以近距离地端详他。“你是在咖啡馆里扮瞎子的那个人吧?”
奥拉夫笑了,看上去神情尴尬。“我该怎么说呢?那时我们还少不更事。我们现在已经为当初的行为将功补过了。”
就在这时,蕾妮发现了满溢的收文盘里有亟待处理却经常被她忽略的东西。她向奥拉夫寻求帮助,仿佛她的眼里只有他的存在一般。她说道:“噢,奥拉夫,我的电脑有些小故障。当我要保存文件时,我总会收到这些奇怪的信息。你是否介意来帮我看下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奥拉夫去她的办公桌。
奥拉夫转向我:“等下见,莎宾娜。”
我尝试着将精神集中于那些订货单上,但是却无济于事。不期然地面对一段早已被抛诸脑后的过往,这让我无所适从。除此以外,我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奥拉夫如今已是相貌堂堂了。
重逢 第一部分(9)
当我十二点半离开办公室时,我们又在电梯里撞见了对方。
“你也下班去吃午饭么?”奥拉夫问我道。
“不,我回家。”
“那更好!”
“我只工作半天。”我不得不解释道。
“多数时候我也工作半天,尽管我会在公司待一天。”奥拉夫说。
他双臂并拢,靠着有镜子的一侧,毫无尴尬之意地审视着我。电梯瞬间变得狭小了。
我靠着电梯一侧,双臂也并拢着,但是我无法做到波澜不惊。奥拉夫的笑话让我忍俊不禁,但是我的笑声听起来有些紧张。我自言自语道,莎宾娜,你别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了。他是奥拉夫,你认识他的。
但事实并未如我所愿。既然他没有那般看着我,我得说些自然的话题。“你在这工作不久吧?我是说我以前并未见过你。”
“在这工作几个月了。”他毫不羞愧地从我的腿一直打量至我的胸部。他由衷赞美的表情让我惊慌失措。
“我生病了一段时间,积劳成疾。”我解释道。沮丧感倏然让人听起来很神经。
奥拉夫用舌头发出了咔嚓的响声。“你远离工作圈子很久了吧?”
“是的。”
“你现在要放轻松重回这个圈子。”
我点头。然后我们彼此对望时,一阵沉默。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如此迷人呢?他是如此的特色分明,有棱有角,因而算是当之无愧的英俊。相比他金色的睫毛和眉毛,他蓝色的眼睛是如此的淡雅。他的头发浓密却凌乱着,看上去不算干净。他变了。他似乎对我的长相大吃一惊,虽然我并不觉得我变化明显。我依旧留着长长的淡褐色的头发,我几乎不用化妆品,只是偶尔画下眼影,涂点睫毛膏。我穿衣服的品位也还是一成不变。但奥拉夫看我的眼神分明已觉得我是个美女,真是荒谬。他让我局促不安起来。
“像这样遇见你真是缘分,”奥拉夫说,“另外,几乎每个人都移居到阿姆斯特丹了。你迟早也会撞见他们的。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呢?回家还是和我一起吃午饭?”
我心慌地看着他。一起吃午饭?当我双手颤抖地将餐叉送至唇边,他会用双眼紧盯着我。
“对不起。我得走了。改天吧。”
电梯停了,电梯门也随即打开了。蕾妮和其他同事从另一部电梯中走出来。
“别傻了,”奥拉夫说道,“你得吃午饭,不是么?我们可以一起简单地吃点东西。”
蕾妮看着我,又将目光转移到奥拉夫身上。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不呢?我得跟上你。”我说。
我们一起走进食堂,就像是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系的朋友。
“我要一个夹着肉饼的面包卷,”奥拉夫说,“你要么?”
“好的。”过去一年来,我因为服用百忧解和嗜吃巧克力而长胖了五公斤。一个炸肉饼与它们相比并无区别。
我们找了张靠近蕾妮和她密友就餐的桌子,这样她们便可以观察我。
我试图放松然后对奥拉夫微笑。
“你有看到关于母校聚会的讯息么?”他在肉饼上涂了一层芥末。
我点头,把面包卷切成小片状。我实在无法用手来吞食这整个面包卷。
“你打算去么?”奥拉夫问。
我回想起课间休息时的操场,小群点缀其间的学生,以及我曾经独自依靠的那堵墙。
“不去。”我尝了口食物。
奥拉夫笑了:“我也真不想去。”他把捣碎的肉饼涂在面包上,“除非我想和某个人保持联系。事实上,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能再次遇到你真让人兴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重逢 第一部分(10)
与奥拉夫相处我依旧会觉得无所适从。每次他看我时,我总会更在意我细软的头发、倦怠苍白的脸庞以及工作服上挥发的汗味。
此时,奥拉夫就像秃鹰捕获猎物般掠食他的三文治。他进食时的快乐如此显而易见。一目了然男人咀嚼食物的情景,真让我不太喜欢。既然这样,我又释然了并且重寻信心。汗臭味有些让人作呕,但是从口中喷溅而出的肉饼更让人难以忍受。
奥拉夫并没有为此而困扰。他把那些肉饼片用叉子叉起并重新放入自己的口中。还没将食物吞下,他便又开始发话了:“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我们可以一起驾车过去。对了,罗宾最近如何?”
“还不错。他住在英格兰。”我很庆幸我们没有继续重返学校的话题。
“他现在在那里做什么?”
“他也是在信息技术领域工作。”
“哪一类的公司呢?”
“服装公司,”我说道,“男士风尚服装。”
“他准备长期待在那里么?抑或只是暂时在那儿工作?”
“但愿只是暂时的,”我说,“如果他也移民的话……你知道我父母已经在西班牙定居了。我和罗宾都在阿姆斯特丹居住并工作着。不过,他的公司决定在这儿新建一个分公司。分公司一旦起步,我希望他就可以回来。”
“我记得那时你们俩总是形影不离。”奥拉夫尝了一大口面包卷,我小心翼翼地侧过脸去。直至他口中的食物已全然被他吞咽下去后,我才又再次抬眼看他。他拭去了嘴角的残余物,口中剩余的食物伴随着一饮而尽的咖啡一齐咽下。
“我得回去工作了。午饭真是美味,期待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
“会的。”我说。我的意思是除了炸肉饼。
我们拿着托盘走向搁置架,将碟子和餐具统统推进架子里,然后一起径直走向电梯。
“你准备坐电梯下去吧?”奥拉夫说,“我陪你下去。”
他大可不必那么做,他只需坐上另一部电梯。我心中一阵翻腾。当我们到达底楼时电梯门开了,奥拉夫和我一同走了出来。
我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奥拉夫,我明白这样的试探意味着什么。邀请外出,逃避某个话题,拐弯抹角地看对方是否钟情于自己。我莞尔,我需要微笑和略微的*来让他采取行动,尽管我不擅长于此。
“明天见。祝你工作愉快!”我把包甩在肩上,举起手,然后走入大厅。我没有回头,但我几乎确定奥拉夫正目瞪口呆地目送着我。
5
五月的阳光陪伴着骑单车的我。我有辆汽车,是辆迷你的福特卡车。每当雨天的时候,我才会开车。在阿姆斯特丹,骑自行车反而会更快一些,尤其是在交通拥挤的早晨。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开车。我需要大口呼吸这新鲜的空气。此时,我的心情雀跃无比。
我骑车穿过伦布兰特公园,那里的树木欣欣向荣,枝繁叶茂。人们在遛狗,一群手拿薯片的学生在椅子上坐着抽烟,鸭子在池塘里喧闹着。我骑车的速度很慢,一些慢跑者都超越了我。
此时此刻,我就像一个被囚禁的犯人重归自由。有只一路尾随的狗朝我吠叫了良久,可我并不在意。我喜欢狗。我不介意自己也养条狗。你给它们食物、栖息的小窝,并可以经常拍打爱抚它们。它们就像是你生活中的朋友。它们会一直爱你,即便你敲打责备它们,它们也会感恩于你友善的言辞。
我听说狗的主人通常会选择与他们最相似的狗崽来饲养。对于我而言也是如此。如果真有来世转生的话,而我来生又不得不成为一条狗,我希望会是金毛猎犬。我的哥哥罗宾则拥有比特犬的气质。
重逢 第一部分(11)
我和哥哥由内而外都不相像。他比我高两个头,有着建筑工人般结实的臂膀以及深色的短发。除了开朗卓越的性格外,他还是个别人不会轻易去惹的角色。至少其他人不会……他是那种每个女孩都梦寐以求的理想哥哥类型,而我想念他比想念我的父母更甚。
在我十四岁那年,那是四月阳光明媚的某天。我沿着田埂从学校骑单车回家,成群结队的水仙花随风摇摆着它们黄色的脑袋。我幻想着要是我出其不意地将水仙花送给母亲,她会是多么喜出望外啊。来不及细想,我便把自行车丢在路边,望着田埂旁的小房子,然后跃过将自行车道和田埂隔开的水沟。
我正做着并非自己行事作风的事情。我很担心农民会跑来向我收费,但我环顾四周,未见一人。于是,我又往田埂深处走去。当我发现种植水仙花的主人向我走来时,为时已晚。他包围着我,并堵住了我的逃跑路线。我在水仙花丛中害怕得瑟瑟发抖,结巴着向他说着有关付钱的事宜。但他却用胳膊一把将我抓起,拖拽到水沟处,然后把我丢了进去。事实上,因为这伤痕我好几天都无法坐着。我爬上岸,号哭着骑车回家。当我到家时,妈妈和罗宾正在小花园里。好一会儿他们才大概明白我这杂乱无章的故事,并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亲爱的,你不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