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洋医院(1936年摄)
1914年,日本医学士石桥三郎创办。1923年,新建这座八角三层楼。这是一座中西合璧式的建筑,二层有中式斗拱,顶有吻兽,门前有华表一对。可惜!于1999年拆毁。医院起名“东洋医院”,“东洋”指日本。说也奇怪,当时日本货有点像今天的中国货,是假冒伪劣的代名词,东北人不欢迎,喜欢坚固耐用的“西洋货”,即英美产品。唯独医术,日本大夫威信很高,医德也好。所以,东北人很信任日本医生,于是打出“东洋医院”的字号。东洋医院,内设内科、外科、耳鼻喉科、牙科、小儿科、妇科,设有化验室、X光机等现代医疗设备,医生、护士都是日本人,医术高超,是一所真正的现代化医院。我上小学时,我因患牙周炎,没及时治疗,化脓,右腮帮子肿得像葫芦一样。看中国医生,都束手无策,建议我爸带我到东洋医院去看。危急情况下,我爸爸带我,连夜到东洋医院。日本大夫立即把我送进急诊室,让日本护士用针,从我下巴处抽出一大玻璃管脓血出来,其臭无比!日本大夫说,非常危险,要立即开刀,否则危及生命。于是,紧急开刀,把脓排出,刀口理上了消炎药,缝上刀口,让我每天来医院换药。大夫说,再晚来一天,就可能要把下颌骨拿掉!两周后,我痊愈,拆线,躲过一劫。否则,我早已成为破相之人矣!今天,我右下颌底下,尚留一个半寸伤疤,不注意是看不见的。日本医生的敬业精神,我记忆犹新。
八、我们一家
1、我的家、家乡
我家原本是吉林市郊永吉县小蓝旗屯的一个大家庭,祖父有四个儿子、四个女儿,到我父亲成人时分家,四个姑姑都出嫁了。因为,当时家庭已经衰落,所以分家时,父亲也没分到多少财产。父亲一家独立出去,就自己谋生。父亲没有读过多少书,粗通文字,学了驾驶汽车技术,在当时的吉兰长途汽车运输公司当司机。那时东北胡子多如牛毛,父亲胆大心细,技术高超,几乎没出过事,得到公司信任。1934年。当了公司经理。那是个身份股,没有实际投资。1936年,公司被日本人接收,父亲离开公司,到吉林市邮政局当投递卡车司机,工资40多元“国币”,这是很不错的待遇,直到1939年。1940年,父亲辞掉邮政局的工作,自己开了一间汽车修理厂,取名“大和洋行”。同年,工厂倒闭。父亲和四姑母、二伯父合伙买辆二手卡车,从事个体货运运输,到日本投降。可以说,我的家庭和千百个东北家庭一样,随着时局起伏而时好时坏。本来我家有不少老照片,*中,我妈害怕,一把火,全烧了。只有我保留几张,尚存“满洲国”时原貌。
牛马行菜市场(1935年摄)
照片中,路往前行,是一处长形菜市场,那个有顶棚的大房子就是菜市场。里面各种新鲜蔬菜、猪牛羊肉、鸡鸭鱼俱全。我家孩子当中,我是老大,买菜的事全由我包了。此处,我几乎天天光顾。牛马行是“民以食为天”之地!
1988年夏,我到哈尔滨出差,顺路回到家乡吉林。火车到达吉林,已经是夜里一点了。我已经差不多四十年没回老家了,天又黑,到那去呢?只好跟着人群走。大家走到一家宾馆,进了大堂,没有一间空房,全部客满,只好搭地铺,凑合了。天明,大堂经理来了,是个女同志。我迎过去,请她给找个房间。她问我从哪来的?我说是回吉林老家看看,已经离开老家四十年了。她一下误会了,把我当成美籍华人,说:没问题,给我找一间贵宾房间。我问:“多少钱一天?太贵,不能报销。”她一听,扭头就走了。我再叫她,头也不回,不理睬。我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误会了。我不是美籍华人!然而,在服务台;我终于换了一个三人房间的一个床位。总不能再睡地铺吧!好歹我还是个大学教授。
阔别四十年之久的家乡,变化不大。火车站还是我小时候熟悉的火车站;找到我在西大街住过的房子;重游北山,药王苗、玉皇阁、泛雪堂。特别是,我天天买菜的牛马行菜市场。感慨万分!
1988年的牛马行;基本上没变样(1988年摄)
牛马行菜市场内猪肉摊(1988年摄)
美丽的家乡(1988年摄)
照片是作者出生地吉林小蓝旗屯,照片河边是作者。我小时候,河水比这大得多。我记事时,就搬到城里了。老家离城里不远,上学放假或星期天,常回来玩,在河里游泳。河里鲫鱼很多,用手就能摸着,回家烧鱼吃,味道鲜美。此时,我又回到儿童时代,恍如昨日!
照片中,左手是妈妈抱着妹妹;中间是我;
右手是三伯母抱着堂妹(1935年摄)
游吉林北山(1936年摄)
照片自左至右依次是大堂姐、妹妹、妈妈抱着弟弟、大表姐、爸爸、我。当时我父亲是汽车司机,我们属于中偏下的家庭。
照片自左至右依次是弟弟、母亲、我、妹妹
(1942年在我家院内花丛中拍照的)
2、游“新京”
“新京”(长春)是伪满洲国首都,是日本建立“王道乐土”的样板,是个非常现代化城市,日本许多大银行、公司(株式会社)都在“新京”设有分行、分社,如兴业银行、松下、三中井商社等等。九一八事变之前,长春是一个很落后的小城镇,再早是个小鱼村。“满洲国”定都长春后,日本为了建立一个“王道乐土”标本给人看,在“新京”进行了宏大的建设规划,在1938年,初步完成建设。下面照片是“新京”空中鸟瞰:
“新京”鸟瞰(1938)
中央大街叫“大同大街”,市中心广场叫“大同广场”,道路呈放射状,十分壮观!主干大街两旁,高楼林立。火车站、伪满各部机关、衙门、中央银行建筑现代化,气派,坚固。一派百年大业之象。
1937年暑假,父亲带着母亲、妹妹、弟弟和我,一家五口,到“新京”去玩,今天叫旅游。吉林离长春120公里,有火车相通。交通方便,当时火车三个小时就到。一下火车,到马路上,我傻眼了!宽敞的柏油马路,两边高楼大厦,节临比次;马路上许多小汽车,头一回看到有轨电车;人头钻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新京”的有轨电车(1936年摄)
我们住下后,来到三中井洋行(百货公司),一进大门,十来个青年女店员,清一色十七八岁日本姑娘,分列两旁,夹道欢迎,向我们鞠躬,口喊:“藕哈优勾札一麻司!”,中国话意思是“您好!欢迎!”。这是一幢六层楼,商品琳琅满目,有自动梯、电梯,售货员全是日本姑娘,非常有礼貌,非常亲切,耐心地介绍商品。当时日本还没对英美开战,所以商品除日本货外,还有美国货。我父亲选购一架美国柯达牌照相机和一台美国造五灯(电子管)收音机。这两件东西,是我父亲最珍爱的宝贝,当时是非常时髦的。这两件东西,虽经“满洲国”、苏联红军占领、国民党、解放等重大社会变迁,一直流传到上世纪八十年代,还在。此后就不知去向了。爸爸使用这架相机,拍摄很多解放前时期照片,记录许多有价值的历史镜头,可惜,*中被我母亲烧了,付之一炬,尽成灰烬。害怕呀!收音机,有短波,能收听全世界各国电台广播。在后来抗战期间,仗打得越来越大;1941年6月22日苏德战争爆发;同年12月8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封锁战争实况。因为我家有这台短波收音机,能收听到重庆大后方广播和苏联莫斯科电台华语广播,使我们能了解到抗日战争、苏德战争和太平洋战争的一些实况。这对我的思想成长影响极大,我不相信日本掩盖战争失败的不实报道。
我记得,当夜深人静时,把收音机蒙在棉被里,调到几乎刚能够听到的极低的声音,收听重庆或莫斯科华语广播。莫斯科电台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性节目,全是苏德战场新闻。每次播音,开头、结尾,播音员都高喊“消灭德寇!”,语调悲壮、信心坚定。动人心魄!当时,这是很危险的。被日本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三中井洋行(1936)
日商三中井百货洋行(株式会社)(1936)
昔日日本商行,今犹完好(2002,长春)
3、出国旅游
1939年春,父亲攒够了钱,全家五口(父亲、母亲、我和妹妹、弟弟)到天津、北平(北京)去玩。当时,北平、天津已被日军占领,日本在华北扶植汉奸,建立了伪政权。关内外都是伪政权,以山海关为界。我们到天津、北平,叫“出国”,还得起(办)出国证,才能成行。那时,我四姑母一家在天津法租界住。第一站,先到姑母家。我们乘的火车到达山海关,要检查出国证;还要兑换钱,换关内使用的“联合券”。我们使用的“满洲国币”,一元钱上有个古代老人,不知道是谁?我们叫“老头票”。那时的“满洲国币”很值钱,一块钱老头票能换很多联合券,就跟美金一样!所以,我们一到天津、北平,觉得一下子成了财主,有用不完的钱!这趟旅游,我姑母一家四口(姑父母和两个表弟)全程陪同,费用全由我父亲负担。
“满洲国币”
在北平,住高级旅馆,旅馆包饭,吃得非常好。白天外出游玩,乘两轮人力拉的东洋车,六七辆排成一队,浩浩荡荡,穿街过巷,嗖嗖地,好不威风!我们不是地主老财,并非富有,这是实情。说明当时北平老百姓生活在多麽苦难之中。实际上,关里、关外都是中国人;关内还在抗战,而关外的我们已是“亡国奴”,相互都很陌生了。我们只是没觉悟,而不是“认贼作父”!
天津,我们住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