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思玉公务之余,从未间断教授冲儿;冲儿益发刻苦,文修武练,显见上进。刘凯道:“先生对我父子有大恩,虽为之死,不为过也。”
王大刀豪爽而口快无心,陆方偏激而固执己见;二人时常争论不绝,都乐意请钱思玉为之断;钱思玉剖断诸事,晓之以理,均能使人心悦诚服,二人尤其敬仰。
嘉靖四十年台州大捷后,钱思玉自金华督粮归营,随即交割清楚,当夜不辞而别,留下那一纸素笺。
两年来,戚继光始终不能明白钱思玉离他而去的缘由。烛光下,此刻戚继光又拿起那张素笺,思道:那“将有所图”是何含义?钱先生要“得手”什么?何时“再至”?
蜡烛已换过两支,呼啸的寒风吹起了帐帘的一角,晨曦透进了军帐,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戚继光吹灭了烛火,立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眼睛,走出大帐,遥望同安城,叹道:“同安何日可下?钱先生要在也可以为我分忧。”又自语道“文秉才也该回来了。”
亲兵送来早饭,戚继光正待进帐就餐,中军官来报:“文秉才已回军营,听候传见。”
须臾,文秉才进中军大帐,向戚继光禀告了追踪乌南国,路遇廖展雄、胡宜秋,大闹徐公公府,千秋关救岳平,双姑岭结亲诸事;只是洞宫山艳遇二胡一节,羞于言及,略去未说。
戚继光听后,大喜道:“我已有破敌之策了。”又道:“快请岳少侠、何氏姐妹进帐。”
岳平等进帐参见毕,戚继光邀坐,上下打量片刻,爽然笑道:“当真是天生的两对。”
听此言,文秉才因年纪稍长,且见过世面,故举止大方,神情自然。岳平却因年纪尚小,生在山里,又是初出远门,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官,虽然戚继光温言说笑,蔼然可亲,但三军主将,不怒而威,是以心神浮躁不安,很是拘束。何氏姐妹曾经占山为王,虽见过场面,但说到儿女私事,自显女孩子家羞态,顿时粉脸飞霞,低下头来。
戚继光见状,岔开话题,呵呵笑道:“诸位年纪虽轻,则是侠肝义胆,不远千里,来助下官破倭杀敌,令人油然起敬。尤其是二位何姑娘,巾帼红妆,深明大义,难得之极,难得之极!”
何三姑道:“戚将军言过了,折杀我等了。”
戚继光对岳平道:“适才听文少侠说令师与胡大侠也要来军营,不知何时能到?”
岳平道:“小可也不甚知情,只是师父他们临行时,胡大侠说:‘你伤愈后径去福建,若我们尚未至军营,可找我哥哥胡宜春。’胡将军是师父的表哥,胡大侠的胞兄。按说师父他们应当先至,怎么戚将军还没有见到?”
戚继光道:“原来如此。”吩咐下去:“传胡将军来见。”
片刻,胡宜春进帐,道:“末将参见戚将军。”戚继光介绍了岳平与何氏姐妹、略叙情况后,胡宜春心道:我那表弟二十年不见,不想竟成了绝代剑侠!且还收个了徒弟,徒弟也有了标致的媳妇,而我胡宜春至今仍是光棍一条!
戚继光见他呆呆出神,道:“胡将军,怎么啦?”
胡宜春顿复常态,道:“末将给弄糊涂了,我只有一个妹妹叫胡宜秋,哪来的一个弟弟?”
岳平拿出胡宜秋的银针,道:“这是胡大侠临行时给的,要小可面交胡将军。”
胡宜春接过银针,笑道:“这是舍妹使的暗器。”
听了胡宜春的话,众人俱是惊异。何三姑道:“古有木兰替父从军,女扮男装,在军营十二年,也没人知她是女儿身,所谓‘扑朔迷离’。胡女侠易钗为弁,文大哥、岳兄弟与她会时暂短,哪能分清?”
众人正说话间,忽然中军官进帐报道:“有云南沐王府刘、白、方、苏四大家将求见戚将军。”文秉才等见有公事,退了出去。
戚继光道:“有请!”心道:我与沐国公素无来往,四大家将来此作甚?
刘果安等四人进帐,施礼后分宾主落座。戚继光道:“沐国公安好?不知国公爷委四位将军来敝营有何示谕?”
刘果安道:“国公爷很好,并向戚将军致意。国公爷遣末将等造次行辕,有书信在此,请戚将军过目。”双手奉上书信。
戚继光接览后,频频点头道:“沐国公素来贤德,闻名遐迩,虽然远居西南,则念及着我东南将士,下官并东南将士深感国公爷大德。四位将军押解军饷,不辞辛劳风寒,可敬可佩,下官这厢谢过了。”
刘果安道:“此次发掘建文财宝,实赖廖大侠、胡女侠之力,敝主人只是坐享其成,至于末将等跑腿传话,更不值一提了。”遂把寻宝始末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戚继光道:“国公爷信上说有廖大侠、胡女侠同行,何以不见廖、胡二位侠士?”
刘果安道:“廖大侠在衡阳遇到九华同门受辱,是以二位须盘桓几天,使我等先行一步,不日便到。”
戚继光慨然道:“国家有难,官吏军民同心协力,何愁倭寇不平!”即命摆酒款待刘果安等人。
第二天,刘果安等取了戚继光的回书,启程转回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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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误走倭酋(下)】………
却说大雪初霁,朔风凛冽,茫茫一片银玉世界,给人以衣不胜寒之感;然而娇阳东升,普照大地,仿佛在少女的粉脸上淡抹了一层胭脂,显得分外妖娆。三五成群的麻雀时而立于光秃的树梢,时而飞向碧净的天空,叽叽喳喳,无有休止,点缀着这冷清的世界,给它带来生息活力。
在同安通往泉州的大道上,走着四个年轻人,看模样是去泉州采办年货的乡下小贩,他们便是文秉才、岳平、何三姑、何五姑易容扮装的。
两对情侣结伴而行,其精神畅爽自不用说,尤其是岳平与二何,初为平倭功业效力,心情甚是激荡,一路上话儿特多,如那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同安城北戚家军大营去泉州一百来里,不知不觉间泉州城已隐隐可见,但却是夜色降临灯火初上时分了。
进了城,文秉才熟门老路,带着岳平、何氏姐妹,穿过几条横街,在万隆珠宝店附近寻一家客店住下。
次日天明,文秉才步至万隆珠宝店,找到了充当坐探的王老汉。这王老汉原是文秉才父亲船上的船工。他见文秉才仍是上次来时的商人打扮,自是认识,将他带至卧室,说道:“少爷一去两三个月,有眉目了么?”
文秉才道:“乌南国那厮送夜明珠去南京孝敬徐公公,绕道景德镇,订制了五只红瓷花瓶,是给萨摩王做寿用的,不知花瓶运到了没有?”
王老汉道:“我也听说花瓶的事了,只是还没运到。少爷放心,只要货一到,老汉就去客店禀告少爷。”文秉才于是回客店静候消息。
闲着无聊,文秉才带岳平、何氏姐妹在城内兜了一圈,又去城外游览名胜。这日至晚方回,见王老汉已在客店等候。
众人进了上房,文秉才道:“王大叔何时来的?有消息么?”
王老汉道:“来不多时。今天午后景德镇的花瓶已经运到,乌南国叫一个小头目带几个伙计,明晨护送花瓶到同安去,是以老汉赶来告诉少爷。”
文秉才道:“好得很!王大叔去万隆重珠宝店告个假,说家里有事,便来客店歇息,明晨我们到大道上恭候他们。”王老汉去而复来。
天刚黎明,万隆珠宝店的两辆马车出了泉州城,行走在通往同安的大道上。行了三十里,眼前呈现一片松林,那小头目道:“经过松林,弟兄们小心了。”
一言甫出,林内跳出四个汉子,旋风般地卷至,拦住了马车,不问青红皂白,举剑便斫。来者非他,正是文秉才等人。
小头目喝道:“何方蝥贼?青天白日,竟敢在此拦路抢劫!”
文秉才冷冷笑道:“岂止拦路抢劫,还要你们的狗命!”一剑当胸斫去。
小头目与那些伙计,只是些三四流角色,若对付几个真正拦路抢劫的盗贼,自是不在话下,此刻却遇到武功高出其多多的文秉才等人,便三下五除二,立即了帐。
文秉才向林中一招手,王老汉跳了出来,赞道:“少爷武功益发精进了!”又道:“三位也十分了得。”
文秉才道:“王大叔你看着马车,我们来处置尸体。”
四人将尸体拖进林中,扒下衣服,用雪搓净衣上的血迹,迅速地换在身上,从容走出松林,跳上马车。王老汉与岳平各驾一辆车,继续赶路。
申牌时分,到了同安城下,王老汉久在万隆珠宝店,会说一口倭语,当下叽哩哇啦,意思是:“我们是万隆珠宝店的,快开城门,东乡大掌柜命我等给大王送寿瓶来了。”
城楼上有个倭寇小头目,曾去过万隆珠宝店,他伸头一看,见是王老汉,便命倭兵开了城门,放众人进城。
王老汉驾车在前面引路,不一会儿到了一处高大房屋前。那房屋门前有一对石狮子,看光景是县衙,于是王老汉停了车,跳下去,与守门的倭兵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遍。
那倭兵通报进去,俄顷转来,说大王命即刻进见。文秉才等随王老汉走至厅堂,见萨摩王傲踞于上,齐叩拜请安。
萨摩王用倭语道:“东乡大掌柜何以没来?”
王老汉也用倭语道:“启禀大王,东乡大掌柜眼疾未愈,行走不便,再则也怕目标过大,招惹官兵,是以未能亲自前来。东乡大掌柜特命老仆与几个伙计护送寿瓶至同安,临行时东乡大掌柜说,大王寿诞正日他亲自前来拜寿。”萨摩王点了点头,命人即将寿瓶抬进厅堂。
须臾倭兵抬进五个大木箱,打开来,一色的大红绸缎裹着,揭揭绸缎,赫然五只红瓷花瓶,其高如人,每只花瓶上都有一个金色的“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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