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问你他说什么拒绝老官痞呐……”
即便脾气再坏,遇上宝姑娘,青羽好像也不好意思开口乱骂,为何对我就不肯好好说话呐?
“这……”宝姑娘为难已极般:“真的要说么——人家好不好意思的……”
“……”
“那、那我说了啊!”宝姑娘抬手擦擦额上的汗,羞赧道:“念秋哥哥是这样说的‘尝闻天姓女,皎皎是凤凰;某如江里鱼,岂得比凤翔。’。”
“咦?”我不解道:“这不说得挺好么,有什么好羞的?”
小宝儿一扭身捂脸道:“‘某既生为人,自当许人家,何得逆天道,禽兽娶回家?’”
……
青羽望了一会天,便有些恹恹的:“一点不长进。”
我同宝儿诧异的看向他,只听青羽磨着后槽牙恨恨道:“这几句话,本是我二十年前回绝郡主的。”
我同宝儿面面相觑,很是替那老人感叹,二十年后再听到那句话,那人肯定感到沧海桑田白驹过隙,昔年是替郡主,今日却是替郡主之女听到此话,想必生出许多沧桑。
青羽想也十分沧桑,愣了一回神,道:“初时只有前面四句。”
这么文雅的话竟出自青羽之口?我疑惑的看着他,半晌终忍不住开口道:“我以为后四句才是你说的……”
“后四句也是。”青羽苦笑:“后面四句是后来加上去的……后来……出事之后……”
“出事?”我又没忍住:“谁出事?”
青羽指着我。
“原本我以为只要放软身段,拖得一时是一时,没想到他们竟真那么绝。”
浑浊的记忆又开始涌动,似无底深潭,又似层层暮霭。我犹豫再三,终是耐不住心下狐疑,开口道:“青羽,我究竟是怎么死的?”
第二十四章
寒云低压春日迟,园内卉木萋萋,此刻翩翩摇曳着,叶片互相挤着,发出沙沙响声。
起风了。
我眯起眼睛缩回床上,蘑菇甚贴心的从窗口跳出去从外面将窗户关上,再从门里跳进来,将门关上。咚咚咚跳到我身边,翻起眼睛看我半日,叹气;自己主动爬回袋子里面,只有伞大的脑袋半探在外头微微摇晃,远看上去还真以为我插了把伞在袋子里。
青羽只是思虑的看我两眼,随后伸手在我头上揉了两下,微微一笑:“刚好了两日就不安身,现在考虑这些做什么呢?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么?”
“可是我……”我抚着胸口,犹疑道:“这事儿就这么悬着,每每想起来,我都会难受。”我皱起眉头:“不可以告诉我么?”
“不是我不告诉你。”青羽无奈的叹气:“但你不觉奇怪么?”
“哪里奇怪?”
“这是你自己亲历其中的一段记忆,你自个儿却没有映像。”青羽盯着我,睫毛微微颤动:“这难道还不奇怪?”
“……你意思是说……”我颓然的倒下身去:“我对我自己施了咒?遗忘咒?”
“倒也不一定就是你自己……”青羽很有些意味深长的直看进我眼里去:“不过肯定是施了遗忘咒没错。解这个咒甚麻烦,需要很多精力,你现在才恢复一点,暂时不要考虑这些事比较好。”
“说不考虑便能不考虑么?”我不满道。
“怎么不能,”青羽翻个白眼,一摊手:“只是你不愿而已。”
“我又不是饭桶,吃完了空了完事了,是人当然会想呀!”
青羽掩口坏笑:“你是人?明明是泥鳅……”
嗷!我被他踩到痛脚了!我刚要跳起来在扑上去,又怕待会儿保不准正巧碰到奉贤他们过来窜窜门什么的;要不计较又没这肚量,我气得原地转了三圈,忽然停下来,嘿嘿一笑:“青羽,你说你一大男人怎么长得比女子还……”
“行了!”青羽抽着脸打断我,托着下巴想了一想,又用审视的目光看了我几眼,最后叹口气,语气颇有些无奈。
“这样吧,我听说天界的药君也下凡来了,就只不知是真身还是转世,待我去寻一寻,没准能帮上忙。”说着便抬脚欲走,我不由出言道:“……我解遗忘咒,找药君来作甚?”
青羽轻眨眼睛,表情万分无辜:“找药君,自然是寻药呀!”见我仍兀自在那儿摸不着头脑,青羽只好继续解释:“万一这次你再来个突然解咒什么的,多找他要些什么大补丸啊生血丹之类的做好准备。”青羽俏脸一红不胜娇羞:“不然你再来个真气涣散什么的需要我的内丹,我,我真会有点吃不消,难保不会精尽人亡。”
嗡——我只觉有人抬了一顶大钟至我耳边,铛那么一敲——我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回音。
精尽人亡精尽人亡精尽人亡……
布袋子抖了一抖,大菇伞在不停的颤动。
青羽玩够了,终于收回不正经的样子,正色道:“目下你既急这件事,我便先去寻药君;顺便去看看各方的下处,”掐指一算,青羽微皱眉:“我会尽快回来,我回来之前你切莫乱动妄念。”
什么——我大惊:“你,你要走?为何这个时候要去查看下处?”
青羽沉吟片刻,伸出两个手指头:“天上长虫,地上禽兽;两边都不让人安身,当然要早做打算。”一低头,他微喟:“毕竟是兄弟一场,若撇下他们,到时你又会骂我不是人罢?”
“我什么时候这样骂你了?”我瞪他一眼:“再说,你本来就不是人!”
青羽眼角冒火,我赶忙加一句:“是麒麟嘛!”
青羽一笑了之,却看得我心中微微一动。那表情是不经意间触动了前尘往事,追忆过去的表情,方才的话都是属于过去的青羽和过去的我的,不管是真话也好气话也罢,都让他记在心底,时不时翻上来追忆一番;于现在的我,却没有关系。只因我的记忆是残缺不全的,我同他之间便隔了一道鸿沟,永远无法逾越;在他心中那个过去的我便像另一个陌生女子一般,占据了他的全部记忆,而现在的我即便日日在他眼前晃,终究不完美。
虽说不管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是我;可是……可是……
看见青羽眼中为那个我不记得的自己而闪烁的光芒,我竟没来由的觉得心中一酸。莫非我竟吃我自个儿的醋了?!想至此我大吃一惊,赶紧将这想法捺下去;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对起手指怯怯道:“……像上次那样,让彩鸟去不行么?”
“然后再被雷劈,顺便引一长串黑龙回来?”青羽嗤笑:“有些事情彩鸟做不来的,而其,此际风声甚紧,也不宜过于张扬,留在身边的人越少越好。”顿了一顿,青羽敛了神色正色道:
“只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得。”
“嗯?”
青羽垂下眼,乌发的阴影投在他瓷白的肌肤上。
“我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但你要记住……我从没对不起你过。”
“说什么呢!”我瞧着他没头没脑的净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为何这么说?”
“总之要记住。”青羽目光语气都十分坚持,竟有种难以抗拒的威严在里头,我在他的气势威压下点了点头,心里不服气也不敢说。
好歹我也是条龙,竟然被一只麒麟吓得不敢开口?!耻辱!天大的耻辱!
“还有可能对你来说有些困难。”青羽再开口,纠结了一下,脸忽然红了:“莫再忘了我。”
然后哐当推开门,却没再快到只留青衫一角从我眼皮底下晃过,而是垂了手,落落寞寞的走出院子,影子被斜风吹得老长……
看到他的背影,冷不丁我的心口又抽的狠痛了一下。拍拍大菇伞问道:“蘑菇,你说,他怎么了?”
袋子里传来蘑菇小小的呼噜声。
青羽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外,那抹青色衣角一晃而过时好像也顺道儿从我心上一晃而过,挠的我心里的小鼓咚咚咚,咚咚咚的敲起来;刹那间我有些想跳下床,不端庄的拔脚追上去,然后忒沦丧忒流氓的扳过他来挑起下巴猥琐地阴险地不端庄的露出牙齿,跟他说:
“小哥,本公主看上你了,你就从了本公主吧!来,先说说你为什么总是这般忧郁这般落寞这般含情脉脉的注视着我然后再给我一个难以承受的背影。”
脚都已经伸出去了我又缩回来,暗自鄙夷自己瞎想啥呢,青羽一个黑心麒麟,哪来的忧郁落寞含情脉脉,万不可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又想,我现在就住在他家屋檐底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哪里用得着这个戏码?
于是我收回深思,盘腿运气凝神,做睡前准备。
当时我万没想到,被我翻来覆去自我鄙视了好几日的调戏青羽兄的戏码,二十年前便被另外一个女子上演过了。
我更没有想到,青羽兄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我莫要忘了他,是因为我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忘得干干净净。
那日青羽留了个落寞背影之后,竟然当真的接连几日都不见人影,一开始我害怕峻邱他们会发现我所在,着实担心了一把;到后来几日毫无动静,我便养精蓄锐,着实的睡了几个好觉。
再过了几日,我发现整座江家大宅被属于麒麟的密密层层的结界罩得跟个三层壳儿的胡桃一般,便以为青羽已经回来了,或是他压根便没走;更是放心大胆睡了个昏天黑地,就只夜半无人锁门时,总要悄悄向外看一眼,看有没有个青衣脚一晃而过,或者是宝姑娘正好捡到我院子的枝头睡觉。看了几次都没人,只有那结界依然牢固,我收了念想,小小一些委屈都化为了睡意,门一关院子一锁,蒙头睡大觉去。
到第十日,我终于睡不下去了,丢脸也好被他笑也罢,我趁着眼错不见左右没人,拿根绳儿牵了蘑菇四处搜索。
蘑菇说它幼时便生长在麒麟族的领地边,除了泥巴的味道最熟的便是麒麟味,我便央它做只寻路蘑菇,之所以拿根绳拴起来,是怕万一有人路过,我便假装是要将这灵芝吊起来风干备用下锅。
虽然灵芝是大了一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