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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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恨晚-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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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一直是乱的,现在却从未这样静过。他从不担心自己的身体,现在却暗暗对自己说,我要好好地,看到她们。

  他设定了种种的重逢场面,有眼泪,那是欢快的泪水,可以一直流淌下去,为什么不呢?十八年的空白,感情的丢失,又回来了。

  他想,一家人,团聚,不再离分。

  短暂的飞行中,他曾一阵地耳鸣,有很多声音,被无情地吞噬。偶尔有一个声音清晰地跳出来说,她们不会原谅你。

  他以为是梦魇,但他在现实中,自己跟自己对话。

  现在他已经在北京的土地上。他终于可以向他眼中的幸福一点点地靠近。

  出租车带他驶过十里长安街,笔直的路,一直向前。他的心空旷无比。他想看到些什么,眼睛里却是些不相关的景致,不相关的人。

  他看不见自己的眼睛,但能感觉到眼里的肿涨。

  天空灰蒙蒙,没有尽头的暗。他摇下了车窗,空气是潮湿的,不新鲜,风里夹杂着雨丝,打在眼角眉梢。

  这样的天气,是让人郁闷的,但这算什么呢,一米阳光,映照于心。

  目的地很近了,他下得车来,机械地走着。他不敢用力地呼气,他强迫自己停下来,镇静自若,却办不到。

  他像个近乡情怯的游子,走过了千山万水,却走不过短短的青石板路。这是在医院里。

  他靠在一棵老槐树下,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

  黄明轩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她正向他走来。急匆匆地,似要一步跨至。

  他紧张极了,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心底的喜悦涌上来,涌上来,他相信,她一定看到了他眼里的召唤。

  小时候,他疼爱她,比她母亲还甚。她常会扑到他怀里,或是吊在他的脖子上,没完没了地乐着。

  秀儿走近了,又象云朵一样地飘走,从他的身旁,没有停留。

  她的背影是单薄的,倔强而执著地走过去,沉默地走过去,她甚至没有回头。

  老槐树下,一个绝望的老人,在雨中。

  黄明轩离开了医院,却没有离开北京。那里有亲人,那里就是家了。他要给自己一些时间,他要给自己一些耐心。

  他要为亲人做一些事。

  任玉的病房里,每天中午的时候,总会有一个速递公司的人送来一个精致的礼盒。礼盒里是杏仁酥之类的小点心。

  这类小点心算是南方的特产,是任玉最喜欢吃的,多少年来,她的喜好一直不变。她美美地吃着,直夸小锦孝顺。

  看到母亲吃得香,小锦心里高兴,却忍不住地嘀咕,这是谁做了好事不留名?

  她猜想十有*是叶语风,叶语风可以每天十一朵玫瑰花地送她,当然也能想出每天送小点心给母亲。但他怎么知道母亲喜欢吃杏仁酥小点心,她没记得跟他提起过这个。

  她对叶语风说,你不要这样破费。

  叶语风说,我没有,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又说,妈妈还记得你,说叶医生怎么看不到了。

  叶语风说,我要真是医生就好了,尽快治好你妈妈的病,你好快些回来。

  他又问,有人去北京找过你们吗?

  谁找我们?

  黄伯父,我爸爸的老战友。

  你说他姓黄?

  是。

  叫什么?

  黄远山。

  小锦从刚才的儿女情长里一下子惊醒,脑海闪现出没来北京前医院走廊里那一幕。她端着食盒,差点撞到一个忽然停下来接电话的老头,只听那人说:我是黄远山。

  那是个酷似他爸爸黄明轩的人。

  他到底是谁?小锦又一次心事重重,陷入沉思。

第五章  发现秘密 (4)
每天的点心礼盒准确无误地送到,后来又多了新鲜的水果篮子,那篮子里的内容很丰盛,但总是杨桃居多。

  起初小锦没在意,后来猛然地醒悟,现在仍然有人记得她小时候的最爱。杨桃是她的旧爱,那时她非常喜欢这种水分含量极高的水果,但由于比较贵,每次家里给她买来吃时,都会象过节一样高兴。

  有一次吃得太多,后来竟再也不能吃。她不吃杨桃,一口都不吃,很多人都知道。那是八岁以后的事。

  显然送来水果的人,只知道她八岁以前,却不知道她八岁以后。现在的她已不是当年那个爱吃杨桃的小女孩。

  能跟她童年联系起来,能这样有针对性地送来礼物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江南,一个是……

  江南。她确信不是他。虽然江南也能做到这样,但凭女孩子的直觉,她确信不是。

  自从她和母亲来到北京后,江南打来过几次问候电话,那是一种客套的关怀,爱*彩渐渐弱化了。

  这样倒正常,小锦心想。对江南的感情,无可奈何地终结在青春年少的记忆里,她对他的爱,仅限于他是她的邻家大哥,与爱情无关。

  忽然有一天,江南电话中以试探的语气问:你希望找到你的爸爸吗?你希望他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吗?

  是希望,还是不希望。小锦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没有答案,这是她和母亲一生中难解的一道方程式。

  小锦说:“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江南答:“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什么,小锦没有问。她何必去问,该出现的人,终会出现。要离去的,不会再来。

  现在她却隐隐地意料,有一个人在暗处,默默地关注着她们。她不想说出他的名字,她宁愿那是个与她们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小锦心疼的是母亲,母亲把一生的爱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

  母亲现在的病是受不了刺激的,大喜或是大悲,于她都将是不公平。

  任玉的病情极不稳定,状态好时,小锦会陪着她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状态不好的时候,连吃饭都提不起精神。

  身心的创伤折磨得她太久太久,这么多年,她坚强了这么多年,终于支撑不住了。

  小锦急在心里,表面上还要哄母亲开心。她说:妈,等你病好了,咱们去昆明湖划船,去北海看荷花,去八达岭登长城,去前门吃烤鸭……

  任玉点头笑着,嘴上应着,心里却满是唉声和无比的内疚,她怎能不明白女儿的良苦用心。自从她病了以后,小锦一天比一天地削瘦下去,她恨自己拖累了女儿,不能为女儿做些什么。

  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让小锦看到她更多的笑脸,不让女儿有更多的担心。以前她的脾气是暴躁的,现在一下子温柔了许多。她想等病好了,领着女儿安安稳稳地在一个地方好好地生活下去。

  可是,她的病会好吗?

第六章  谁的关怀 (1)
一天午后,小锦去药房给母亲取完药回来,任玉的主治医师刘利君找到了小锦。

  刘利君四十出头,海外求学多年,对疑难顽症研究颇有建树,在国际医学界都享有权威和影响力。他是医院里头三把刀,想要找他做手术的人,排着长队。遇到这样的医生,再严重的病都是小事一桩。

  何以他能成为任玉的主治医师,小锦清楚得很,叶语风暗中托朋友帮忙,才能有这样好运气。今天将是刘医生对任玉病情给出诊断结果。

  刘利君见过小锦几次,对小锦印象很不错。今天他看到小锦憔悴焦急的样子,想说的话,又心有不忍。

  他讲话轻声慢语,有南方男人的细腻,他让小锦坐下,问:“怎么一直没看到你爸爸来过?”

  “我没有爸爸。”

  噢!?刘利君不禁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孩。她回答得太干脆了。

  “刘医生,我妈妈的病到底怎样,我是她唯一的亲人,请您跟我说。”

  “好,那我就直说了。想要治好你妈妈的病,必须要做手术——换肾手术。”

  换肾手术?这个消息无疑于晴天霹雳,在小锦的头上猛然炸响。

  在刘医生没出诊断之前,小锦已料想了最坏的结果,却没想到真实的情况比她料想的还要残酷。

  是的,是残酷。当只能用分秒计算一个人的生命时,还有比残酷更凛冽的词吗?任玉的病已经到了尿毒症晚期。

  刘利君对小锦讲,你母亲的病应是早有病因,没有及早检查,加上多年操劳过度,不得调养,终年成疾。

  他又继续说:换肾手术的费用极其昂贵,目前医院里没有肾源,手术结果不一定百分百成功。

  ……  ……

  小锦无语,她已说不出话,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悄然滚落。

  她从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她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关注母亲的身体健康,为什么不多去分担一些她的愁苦。

  她以为这些年来操劳的母亲,付出的母亲,抑郁的母亲,暴躁的母亲,唯一爱她的母亲,一直都是,一直都是坚强的。

  她曾为她的坚强而骄傲。但疾病即将把她的身体摧垮,即将把一切轻易地摧毁。

  没有母亲的生活将是没有意义的。现在,此刻,小锦心碎欲裂。

  刘利君也很难过,行医多年,虽然见惯了太多的生死离别,很多时候已经麻木了,但他见不得小锦的眼泪。因为从小锦身上看到了他初恋女友的影子。

  那年他出国留学,机场上一个柔弱而美丽女孩子的眼泪,让他铭心刻骨,十年之后回国,女子已嫁作他人妇,两人人海重逢,洒泪而别,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些爱已不能重来。

  小锦的出现让刘利君眼前一亮,他的心里有了隐隐地渴望。

  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安慰小锦,去帮助小锦,尽管所有的话都是多余,但还是要说,会有希望的,一切会有希望的。

  生命中有很多无法控制的东西,希望的一天总比绝望好些。

  当小锦看到母亲那双温柔的眼睛,她竟沉静了。这些年来,她们有过很多磨难,不是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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