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谣- 第4节

　　　　皇上笑了笑，只道，“老六总说淑妃有个很会做茶点的丫鬟，朕一直没放在心上，没想便是你了。月华，是个好名字。”

　　　　我虽是笑着附和，心里却有几分苦涩，谁又知道这个名字不属于我，就连这具身体也不属于我呢？六皇子惦记着的月华，淑妃宠爱着的月华，甚至是秋蝉喜欢着的月华通通都不是我。我不是月华，我不过是个叫莫暖心的陌生人罢了，可又能如何，我只能是月华，我回不去了。

　　　　“这些茶点费了你不少心思吧？朕可从未见过这些形状的茶点，宫里的茶点太规矩，虽好吃却总是看腻了。说来朕的确是不太爱吃茶点了。”

　　　　“奴婢能为皇上呈上这些茶点已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奴婢只希望皇上能喜欢，那便是奴婢的心愿。”

　　　　皇上怕是也听腻了这些恭维的话，并未放在心里，只是赏了我几件饰物作罢。看着皇上和众位皇子围坐在一起享用着自己做的茶点，虽知道每个人都是话里有话，都戴着一张面具却也觉得温馨。

　　　　席间六皇子最爱逗皇上开心，不知从哪儿收集来的一些民间笑话，愣是让皇上笑得合不拢嘴。不过这倒是苦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想笑却不能笑，这憋笑憋得那叫一个痛苦，程公公一张老脸硬是憋成了猴子屁股。幸亏这些段子我听不太懂，否则我可没那个功力憋住自己那恐怖的笑声。

　　　　“几月不见六弟讲笑话的功力真是见涨啊，我倒是好奇你哪儿收集了这些个民间笑话。”大皇子我见过一面，有点印象，这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倒是看得我有几分难受。

　　　　“大哥这是在拍我的马屁不成？和七弟比起来我的笑话简直不值一提了，对吧，七弟？”

　　　　顺着六皇子的视线看过去，那个正在埋头吃着茶点容貌硬朗，皮肤略微黝黑的想来便是七皇子。一双剑眉生的凛冽，倒还真是和他*易怒的性格极为相像。

　　　　“瞧你，六哥，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别把我供出来的啊。再说了，这些笑话也不是我收集来的，都是四哥讲给我听的，小弟我可不敢居功。”这一下倒好，将包袱扔给了四皇子。

　　　　四皇子果真不愧他风流的名号，生得一双桃花眼，微微一笑确是挺勾人，其余皇子都是规规矩矩的将长发绾好，却只有他，总是垂下那么几缕衬得那双桃花眼分外勾人。我不禁纳闷了，皇上能容忍四皇子到这个地步看来真是心胸宽广得离谱啊。

　　　　四皇子没接七皇子扔给他的烂包袱，聪明的一笑了之，结束了这个不庄重的话题。毕竟皇上在跟前儿，怎么着也得收敛一下。

　　　　皇上的心情好不容易好起来胃口也大开，一盘茶点很快便见了底儿。我心里自然欢喜，算是对自己手艺的一种认可。

　　　　退膳时皇上留下了我，众位皇子坐在原位各自品着茶，表面上关心着皇上这里实则上对这种打发奴才的事儿并不上心，倒是六皇子，兴致**的看着我让我不禁猜测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要落到我头上了。

　　　　“月华，朕十分喜欢你做的茶点，这宫里的朕都吃腻了，往后便由你负责朕的茶点吧，可别让朕失望。”

　　　　皇上这句话算是将我的七魂八魄打散了一半，被皇上赏识是好事，可为皇上服务就是坏事了。我这人本就粗手粗脚，谁不知道在皇上身边做事都得谨慎小心，我还真怕自己保不住这颗脑袋，出什么差错。

　　　　心里想着，面儿上却不敢有一丝不快，连连道，“谢皇上赏识，奴婢会尽心尽力伺候皇上。”

　　　　皇上挥挥手，吩咐程公公领着我退出了翔龙殿。出了翔龙殿后我顿时觉得双肩一轻，脖子上的脑袋似乎也稳固了一些。

　　　　“月华姑娘，往后你依旧是伺候着淑妃娘娘，只需每日三餐来御膳房替皇上准备茶点便是。”

　　　　“往后月华得劳烦公公照顾了，先谢过公公。”嘴上的客气我不能少，毕竟日后便算是在程公公手下当差，虽说我依旧是淑妃的人，可若程公公想办我，淑妃是根本插不了手的。

　　　　“免了，退下吧。”

　　　　“是。”



………【4。】………

　　　　正是暖春时分，为皇上准备茶点的差事儿落到我身上已经有一个月有余，程公公一直对我要求甚严，托了他的福，我并没有犯过不可饶恕的大错。近三日来皇上极少接到大臣上递的奏折，大抵都是唱着太平曲儿的水折子。皇上虽未对程公公明说，可依着程公公在皇上跟前儿伺候了几十年的经验约莫也猜到了皇上的意思。

　　　　程公公说，大概离微服出巡的日子不远了。

　　　　五日后淑妃接到了消息，皇上两日后动身前往桃城微服私访，而陪同的妃子尽只点了淑妃的名儿。我不禁在脑袋里幻想着德妃得知这消息时的表情，估计和煤炭一般黑。淑妃性子淡，路上不会太招摇，倒是带着喜欢穿金戴银极尽奢华的德妃怕是低调不起来了。

　　　　九皇子尚柳已经在桃城买下了一座大宅邸，沿途歇息的客栈，车马，奴才都已打发妥帖。皇上无需*心什么自然心情不错，便只留了大皇子于宫中处理闲杂政务，不过每日还是需快马将其审批的折子呈给皇上过目。

　　　　大皇子也是巴不得留在宫中，恐怕觉得自己是受皇上器重的。不过在我看来其实也不过是皇上见众位皇子中仅大皇子抱恙，便顺带留下他罢了，这段时间政务清闲，留给大皇子处理的也不过是些水折子或许连审批都免了。

　　　　淑妃此次陪着皇上微服私访也不敢带多了奴才，只带了我，秋蝉以及小春子。九皇子要提前出宫打点行装，淑妃的行装也包括在内，于是淑妃便遣我同九皇子先出宫将衣饰归纳好。秋蝉和小春子伴在淑妃左右已是足够，我应了，连夜乘坐停在宫门口的马车赶去了九皇子在京城的宅邸。

　　　　守门奴才将我迎了进去，随着领头的丫鬟在弯弯绕绕的回廊间穿梭不禁也感觉有些晕头转向。九皇子的宅邸很是别致，虽有皇家的华丽却也带着一丝朴素，廊柱并未漆上艳丽的颜色，而是保持了原木的颜色，加之回廊边种植着许多植被，一眼望去有一种进了林子的错觉。

　　　　丫鬟将我领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外面，回过身来道，“姑娘稍稍在外候一会儿，奴婢这便进去传话。”

　　　　“不碍事儿的，麻烦你了。”我笑道。

　　　　丫鬟进屋后，我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从屋子里传出了一阵檀香，淡淡的，让人不自觉放松下了身体。九皇子倒是会修身养性，也在这样的环境下也难怪能稳得住心境。众位皇子虽住在宫中，有各自的宫殿，可也会隔三差五的到宫外的宅邸里住个十天半个月。当然，若是急着讨好皇上的便是必须将根死死扎在皇宫里，半步不离了。

　　　　“姑娘。”一声轻唤打断了我的思绪，回过神来，进屋通报的丫鬟已经走了出来，“主子让姑娘进去。”

　　　　我微微一笑，随丫鬟进了屋。绕过一张绣着凤凰展翅图的屏风后我见到了九皇子尚柳，他坐在一张红木椅上，抬手示意我身前的丫鬟退下，屋里霎时只余下了我和他两人。不知为何，九皇子虽在笑，可那笑却又似乎过于虚无，让我突生了一丝紧张。

　　　　“奴婢给九皇子请安。”

　　　　“起吧。”九皇子抬抬手，我这才敢笔直的站好可依旧不敢抬眼看他，只听得他说，“淑妃娘娘的行装我已备好，可奴才的东西还有许多需要添置，我常听六哥说起你，你也是个勤快人，做事有分寸。所以我这才向淑妃娘娘要了你，明*便和我的丫鬟去添置些东西送进宫去。”

　　　　“娘娘遣奴婢前来时嘱托奴婢转告九皇子，桃城早晚温差较大，怕皇上不适应染上风寒所以让九皇子就着添置奴才行装时采购些暖炉来。”我回道。

　　　　起初我也纳闷，这分明是暖春时节为何淑妃会想到添置暖炉，虽说昼夜温差较大可也不必把冬季需要用的东西早早的用了不是。后来从秋蝉那儿才问到了，原来桃城是座奇城，每到桃花满城开放的前几日夜里都会零星的降下雪来，当地百姓把这一奇观当做佛祖的赏赐，于是那几日也是桃城的献祭日。

　　　　九皇子慵懒的将左手搁在扶手上，半倚着身子看向我道，“倒是淑妃娘娘细心，我都未记着这件事儿。你放心，我待会儿自会知会奴才一声。”

　　　　“奴婢谢过九皇子。”

　　　　“免了，这宫内的规矩不必带出宫来，我不是个拘礼的人，不必如此紧张。”言罢，九皇子淡淡的勾了勾唇角。

　　　　即便他这么说，我也依旧紧张，不是因为他是九皇子，而是因为他单是坐在那里便散发出的皇家威严。那是一种即便每日燃起檀香也洗不掉的感觉，我不禁想起秋蝉说的一句话，一朝生在帝王家即便是魂魄也不得离开那宫阙。

　　　　也许九皇子眼眸中那淡淡的哀愁便是如此，可他终究不是四皇子尚沇，尚沇可以大胆的追逐自由，追逐他想要的一切。而他却只是恪守本分，生生把自己囚在了这个无形的牢笼。

　　　　我一时想出了神，忘了回应九皇子，待断了思绪才发现九皇子浅笑着抿了一口茶，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我。

　　　　双颊不由得一热，连忙弯下腰来道，“奴婢方才走了神，望九皇子原谅。”

　　　　“罢，你退下吧。春香在门外候着，她自会替你打点好住的地方。”

　　　　“奴婢告退。”

　　　　出了屋子，果真见到方才领路的丫鬟站在门外等着，礼貌的冲她一笑跟着她向西边儿走去。这个*香的丫鬟一路上话极少，除了想我介绍宅邸的大致结构，嘱咐我明日别忘了在宅门口集合外便不再开口说话。

　　　　我话也不多，可此刻遇上个话更少的不觉有些闷，一路上绞尽脑汁的想问题，没想春香都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板着一张脸，生生屈就了她那张清秀可人的脸蛋。

　　　　“春香，你笑起来应该很好看。”我说。

　　　　春香回过头来，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