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对方了得,便吓得只想投降。”说道:“姑姑,那人念些甚么咒,你听见过么?”
陶红英道:“我……我没听见过。我担心那假宫女是神龙教的弟子,因此一直问你,有
没有听到他动手时说话,有没有见到他嘴唇在动。”韦小宝道:“啊,原来如此!”回想当
时在床底的所见所闻说道:“完全没有,你可有听见?”陶红英道:“这假宫女武功比我高
出很多,我全力应战,对周遭一切,全无所闻。只是我跟他斗了一会,心中忽然害怕起来,
只想逃走,事后想起,很是奇怪。”
韦小宝问道:“姑姑,你学武以来,跟几个人动过手,杀过多少人?”陶红英摇头道:
“从来没跟人动过手,一个人也没杀过。”韦小宝道:“这就是了,以后你多杀得几个,再
跟人动手就不会害怕了。”
陶红英道:“或许你说得是。不过我不想跟人动手,更加不肯杀人,只要能太太平平的
找到那八部《四十二章经》,破了满清鞑子的龙脉,那就心满意足了。唉,不过,镶蓝旗旗
主的那部《四十二章经》,十之八九落入了神龙教手中,再要从神龙教手中夺回,可难得很
了。”她脸上已加化装,见不到她脸色如何,但从眼神之中,仍可见到她内心的恐惧。韦小
宝道:“姑姑,你入了我们的天地会可好?”心想:“你怕得这么厉害!我天地会人多势
众,可不怕神龙教。”陶红英一怔,问道:“你为什么要我入天地会?”韦小宝道:“天地
会的宗旨是反清复明,跟你太师父,师父是一般心思。”
陶红英道:“那本来也很好,这件事将来再说罢。我现下要回皇宫,你去哪里?”
韦小宝奇道:“你又回皇宫去,不怕老婊子吗?”陶红英叹了口气,道:“我从小在宫
里长大,想来想去,只有在宫里过日子,才不害怕。外面世界上的事,我什么也不懂。我本
来怕心中这个大秘密随著我带进棺材,现下既已跟你说了,就算给太后杀了,也没什么。再
说,皇宫地方大,我找个地方躲了起来,太后找不到我的。”韦小宝道:“好,你回宫去,
日后我一定来看你。眼下师父有事差我去办。”
陶红英于天地会的事不便多问,说道:“将来你回宫之后,怎地和我相见?”韦小宝
道:“我回到皇宫,在火场上堆一堆乱石,在石堆上插一根木条,木条上画只雀儿,你便知
道我回来了。当天晚上,我们便在火场上会面。”陶红英点头道:“很好,就是这么办。好
孩子,江湖上风波险恶,你可得一切小心。”韦小宝点头道:“是,姑姑,你自己也得小
心,太后这老婊子心地狠毒,你千万别上她当。”两人驱车来到镇上,韦小宝另雇一车,两
人分别向东西而别。韦小宝见陶红英赶车向东,不住回头相望,心想:“她虽不是我真姑
姑,待我倒真好。”
第十六回 粉麝余香衔语燕 佩环新鬼泣啼乌
韦小宝在马车中合眼睡了一觉。傍晚时分,忽听得马蹄声响,一乘马自后疾驰而来,奔
到近处,听得一个男人大声喝道:“赶车的,车里坐的可是个小孩?”韦小宝认得是刘一舟
的声音,不等车夫回答,便从车中探头出来,笑道:“刘大哥,你是找我吗?”只见刘一舟
满头大汗,脸上都是尘土。他一见韦小宝,叫道:“好,我终于赶到你啦!”纵马绕到车
前,喝道:“滚下来!”
韦小宝见他神色不善,吃了一惊,问道:“刘大哥,我什么事得罪了你,惹你生气?”
刘一舟手中马鞭挥出,向大车前的骡子头上用力抽去。骡子吃痛大叫,人立起来,大来
后仰,车夫险些摔将下来。那车夫喝道:“青天白日的,见了鬼么?干么发横?”刘一舟喝
道:“老子就是要发横!”马鞭再挥,卷住了那车夫的鞭子,一拉之下,将他摔在地上,跟
著挥鞭抽击,抽一鞭,骂一声:“老子就是要发横!老子就是要发横!”那车夫挣扎著爬不
起来,不住口爷爷***乱叫乱骂。刘一舟的鞭子越打越重,一鞭子下去,鲜血就溅了开
来。
韦小宝惊得呆了,心想:“这车夫跟他无冤无仇,他这般狠打,自是冲著我来了。老子
不是他对手,待他打完车夫,多半也会这样打我,那可大事不妙。”从靴筒中拔出匕首,在
骡子屁股上。
骡子吃痛受惊,发足狂奔,拉著大车沿著大路急奔。刘一舟舍了车夫,拍马赶来,叫
道:“好小子,有种的就别走!”韦小宝从车中探头出来,叫道:“好小子,有种的就别
追!”刘一舟出力鞭马,急驰赶来。骡子奔得虽然甚快,毕竟拖了一辆车,奔得一阵,刘一
舟越追越近。韦小宝想将匕首向刘一舟掷去,但想多半掷不中,反而失了防身的利器。他胡
乱吆喝,急催骡子快奔。突然间耳边劲风过去,右脸上势辣辣的一痛,已给打了一鞭。他急
忙缩头入车,从车帐缝里见到刘一舟的马头已挨到车旁,只消再奔得几步,刘一舟便能跃上
车来,情急智生,探手入怀,摸出一锭银子,用力掷出,正中那马左眼。那马左眼鲜血迸
流,眼珠碎裂,登时瞎了,斜刺里向山坡上奔去。刘一舟急忙勒□,那马痛得厉害,几个虎
跳,将刘一舟颠下马背。他一个打滚,随即站起,那马已穿入林中,嘶叫连声,奔得远了。
韦小宝哈哈大笑,叫道:“刘大哥,你不会骑马,我劝你去捉只乌龟来骑骑罢!”刘一舟大
怒,提气急奔,向大车追来。韦小宝吓了一跳,急催骡子快奔,回头瞧刘一舟时,见他虽与
大车相距已有二三十丈,但迈开大步,不停的追来,要抛脱他倒也不易,当下匕首探出,在
骡子臀上又是轻轻一戳。岂知这次却不灵了,骡子跳了几下,忽然转过头来,向刘一舟奔
去。韦小大叫:“不对,不对!你这畜生吃里扒外,要老子的好看!”用力拉□但骡子发了
性,却哪里拉得住?韦小见情势不妙,忙从车中跃出,奔入道旁林中。刘一舟一个箭步窜
上,左手前探,已抓住他后领。韦小宝右手匕首向后刺出。刘一舟右手顺著他手臂向下一
勒,一招“行云流水”,已抓住了他手腕,随即拗转他手臂,匕首剑头对住他□喉,喝道:
“小贼,你还敢倔强?”左手啪啪两下,打了他两个耳光。韦小宝手腕奇痛,喉头凉飕飕
的,知道自己这柄匕首削铁如泥,割喉咙如切豆腐,忙嬉皮笑脸的道:“刘大哥,有话好
说,大家是自己人,为什么动粗?”
刘一舟一口唾味吐在他脸上,说道:“呸,谁认你是自己人?你……你……你这小贼,
竟敢在皇宫里花言巧语,骗我方师妹,又……又跟她睡在一床,这……这……我……我……
非杀了你不可……”额头青筋凸起,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左手握拳,对准了韦小宝面门。韦
小宝这才明白,他如此发火,原来是为了方怡,只不知他怎生得知?眼前局面千钧一发,他
火气稍大,手上多使半分劲,自己□喉眄便多个窟窿,笑道:“方姑娘是你心上人,我如何
敢对她无礼?方姑娘心中,就只有你一个。她从早到晚,只是想你。”刘一舟火气立降,问
道:“你怎么知道?”将匕首缩后数寸。韦小宝道:“只因她求我救你,我才送你出宫,她
一得知你脱险,可不知道有多喜欢。”刘一舟忽又发怒,咬牙说道:“你这小狗蛋,老子可
不领你的情!你救我也好,不救我也好,为什么骗得我方师妹答应嫁……嫁你做老婆?”匕
首前挺数寸。
韦小宝道:“咦!哪有这种事?你听谁说的?方姑娘这般羞花闭月的美儿,只有嫁我这
等又英俊,又了得的英雄,这才相配哪!”
刘一舟火气又降了三分,将匕首又缩后了数寸,说道:“你还想赖?方师妹答应嫁你做
老婆,是不是?”韦小宝哈哈大笑。刘一舟道:“有什么好笑?”韦小宝笑道:“刘大哥,
我问你,做太监的人能不能娶老婆?”刘一舟凭著一股怒气,急赶而来,一直没去想韦小宝
是个太监,而太监决不能娶妻,这一下经韦小宝一言提醒,登时心花怒放,忍不住也笑了出
来,却不放开他手腕,问道:“那你为什么骗我方师妹,要她嫁你做老婆?”
韦小宝道:“这句话你从哪里听来的?”刘一舟道:“我亲耳听到方师妹跟小郡主说
的,难道有假?”韦小宝道:“是她们二人自已说呢,还是跟你说?”刘一舟微一迟疑,
道:“是她们二人说的。”
原来徐天川同方怡沐剑屏二人前赴石家庄,行出不远,便和吴立身,敖彪,刘一舟三人
相遇。吴立身等三人在清宫中身受酷刑,虽未伤到筋骨,但全身给打得皮破肉绽,坐了大
车,也要到石家庄去养伤,道上相逢,自有一番欢喜。
但方怡对待刘一舟的神情却和往日大不相同,除了见面时叫一声“刘师哥”,此后便十
分冷淡,对他再也不瞅不睬。刘一舟几次三番要拉她到一旁,说几句知心话儿,方怡总是陪
著沐剑屏不肯离开。刘一舟又急又恼,逼得紧了。方怡道:“刘师哥,从今以后,咱二人只
是师兄妹的情份,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用提,也不用想。”刘一舟一惊,问道:“那……那
甚么?”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