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袋子向市场走来,从那袋子的形状来看,应该装着一吊吊的铜钱。那个女子很奇怪,她看见旗亭闭市,却并不离去,只在门口东张西望。好一会儿,显得很失望的样子,终于慢慢地走开了。当时街上阒寂无人,对了,有几个老妪坐在屋檐下傻愣愣呆望,但那么老的人,也几乎算不得人了。小人心里暗喜,就悄悄尾随那个女子,不多时,她拐进一条小巷。小巷里更是寂静无人,两边人家的门窗都紧闭着,只有雨声打在地上嗒嗒作响。我心里怦怦直跳。令史君,小人虽然不事产业,但杀人越货的事却到底没做过啊。”
“少废话,继续。”旁边有狱吏喝道,“只回答沈令史问的内容。”
“小人真的不敢杀人啊。”韩孔两手据地,凄惨地叫道。
“
看来你还是不肯招。”小武道,“那就只好用笞刑了。你自以为很健壮是吗?你受得了几下?说不定马上就要往外抬你的尸体。”
韩孔终于号哭起来:“小人交代就是。小人就马上跟进她,迅疾地跳上去,在她背后刺了一刀。她连一声都没有哼,向前扑倒在泥地上,雨伞扔在一边。我赶忙解下她腕上的钱袋,拔腿就走了。”
“你很快就逃走了?还是你另外又做了什么?”小武道。
“没有,小人没有。当时小人很慌张,什么也不敢做啊。没有*她。”
“
没说你有*。”小武忍不住想笑,“那,那枚竹券呢?你这贼刑徒,说起来还是挺有心计的,竟然知道伪造一枚竹券扔在现场,引我们上当。其实你虽然贼杀秦汉时代法律术语,指谋杀。人,但受害人并未死去,本来也判不了死刑,不过是髡钳为城旦,做六年的苦役罢了。但是你伪造商贾竹券,触犯了大司农新发布的《金布律》,这可是大罪,我立即上奏廷尉府,是死是活,你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二章 悉心廉疑狱微伺见真形(9)
“啊?”韩孔尖叫起来,“小人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竹券。刚才小人说的不全是实情,请令史君开恩,让小人补充几句。”
“哦,还有什么冤情?”小武斜睨着这个健硕的贼盗大呼饶命,心里好不欢喜,但脸上还是不露声色,“有话快说,等公文上报到廷尉府可就晚了。”
韩孔道:“望令史君容许小人把前因后果一一讲明白,否则小人一停嘴,令史君就喊用刑,小人有一千张嘴都说不明白了。就算含冤莫辩,令史君抓获小人这样一个小小的剽劫犯,也不算立了大功。刚才令史君说这件狱事和朝廷谋反案有关,倒让小人想起了一件事。小人没有杀那女子,虽然当初的确想抢劫她的钱财,可是并没有得逞。”
韩孔说着,面目有点死灰,他用两只鲜血淋漓的手抱着肩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恐惧的事,刹那间浑身发冷。这让小武也有点诧异,寒意隐隐从心底升起。不过他马上又惊疑了,天,难道我果真冤枉了这个贼刑徒吗?
他不禁忆起了前两天和县令王德在密室的谈话。他当时觉得这件狱事终于要拨开云雾见青天了,可是去见王德,却发现他忧心忡忡,一副忧惧的表情。
“沈先生,”王德竟然这样称呼他了,他从没这么客气过,“我刚接到新淦县太守府传发到我们南昌县廷的文书,事情好生奇怪,长安方面怀疑广陵王刘胥要谋反,本县大族卫氏恐怕和刘胥有牵连。”
小武当时问他:“卫益寿到底什么来头,敢如此大胆?”
王德说:“卫氏家族曾是六国时代的豪族,族人的大部分早就迁居灞陵汉文帝刘恒的陵邑,在今位于西安东郊白鹿原。和阳陵汉景帝刘启的陵邑,在今陕西省高陵县西南。了。卫益寿这支的祖先曾在击破南越国时有功,被封为下沙侯,食南昌县下沙乡五百户。卫益寿侍奉当今皇帝,一度有宠,拜为左中郎将。后来因为细事不谨免官,诏书命令即日乘邮车离开京城,回自己的封邑。他们带罪回国,本来应该老老实实地灌园治产,加倍谨慎小心才是。可没想到行事倒越发乖戾嚣张,竟跟诸侯王勾结在一起,企图威胁朝廷。我现在忧惧的是,谋反案发生在我的县治,怕脱不了干系。这可如何是好?”
“真的?”小武心里也一震,同时又喜悦盈胸,这回该着我大大立功了。我做亭长这么多年来,从没有扬眉吐气过,南昌县虽然不是小县,而是豫章郡都尉的治所,但它相比三辅、三河等名郡的诸多名都来说,又似乎不算一回事了。谋反大案如果发生在这里,该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如果这件小小的剽劫案真的牵扯了如此深邃的背景,而又被我沈武给挖了出来,那我完全有资格对那小小的百石卒史一职不感兴趣,就算马上选补县丞,也是应该的。县丞,那可是三百石的长吏啊,腰间可以挂印绶的。要知道印绶是我向往了多少年的东西,我的老师李顺勤恳劳作了一辈子,也只是个有秩啬夫秦汉时官名,起初是各级官署主管官员的泛称。乡啬夫按所在乡人口多少,级别也不同,大乡的乡啬夫,称有秩啬夫,秩级为百石;小乡就称乡啬夫,秩级低于百石,为斗食。乡啬夫主要掌管本乡诉讼、收税、户口等事宜。,秩级不过百石。即便如此,他当年佩带印信的时候,也是那么趾高气扬。全闾里的人都来拍他的马屁,邻里之间不管有什么事,都来向他咨询。好像他不但断案厉害,还简直是个万事通了,就连闾右的富家子弟见了他也要恭敬地行礼,还是看他腰间配着一方官印。可是,那印算得了什么?连形状都是那么不堪。一般的长吏印一直到天子国玺,都是正方的,而他的印却是长条形,称为“半通”,也就是说,像老师这样的,还不能算是国家的正式官吏,只能一半算官吏,另外一半还是泥腿子。而我沈武,却眨眼之间要当上三百石的长吏了,腰间一串金黄,从印色到印绶都是黄灿灿的。那时我回到青云亭,出入闾里的时候,还有谁敢不向我表示尊敬呢?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章 悉心廉疑狱微伺见真形(10)
因此,他语调都有些颤抖了,安慰王德道:“明廷不必担心,按照《贼律》,凡发觉谋反,率先有所捕斩的,非但不会牵涉,还有大功。”
王德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全仰仗先生了。狱事侦破之后,一定保举先生为县丞。”
小武呆呆坐着,一时间脑子里浮想联翩,险些忘记了继续问案。
婴齐不知何时进来,在他耳边提醒道:“令史君,这小小的狱事竟然如此复杂,当初太守陈不害府君的紧张实在不算多余啊!”
小武这才回过神来,两手手指互相交叉,把关节按得脆响。这是他兴奋时惯有的动作,他自己都意识不到。“韩孔,快把你当天的所见一一讲来。”他嚷道。
韩孔低下头想了想,道:“那就容小人细禀。希望令史君能安排一个方便的地方。”
小武点了点头,招手把婴齐叫到身边,低声道:“让这些狱吏都出去,就我们两人留下。”
狱吏们都蜂拥出去了。婴齐关上门,闩好。回到韩孔身边,道:“这回你该说了吧。”
韩孔的脸色仍有些忧惧。再次要求喝水,然后缓缓地说:“要说起那天的事,实在是不可思议呢。那天,小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剽劫那女子,只看见那女子走到巷子中央,旁边一个门突然开了,那女子侧身蹩了进去。接着门内探出一个男子的脑袋,二十来岁,很年轻的样子,他向四周望了望,脸色诡异,然后又不见了。那天不知道是鬼使神差还是怎么,小人对那女子非常好奇。正好旁边有棵高大的樟树,我冒雨爬上去,落到那个屋顶上,又跳下屋顶,见旁边是个堆草料的房子,似乎没人,于是躲了进去,里面黑咕隆咚的,但那夯土墙壁正好有个缝隙,小人凑上去,眼睛正好能看到屋里的情形。”
“哦,你看见什么了?”小武屏住气,心中好奇不已。
“小人看见那女子收起伞,突然回过脸来,脸上似笑非笑。她的脸色很白,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这是我刚才没有觉察的。我很奇怪为什么这样美丽的一个女子,怎么会在雨天提着一个钱袋跑出来。我看见她又傻笑了一下,把伞换到右手。这时,有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和另外一个身着杏黄衫子的女子走了过来。说实话,小人一眼看到那女子时,惊得眼珠子像弹丸一样,差点跳了出来。那女子长得实在美貌,只怕天仙也只配给她提鞋。那持伞女子见了她,躬身施礼,很恭谨地说:‘翁主汉代皇帝的女儿称公主,诸侯王的女儿称翁主。,今天外面一个人都没有,真是扫兴,看来只有采取别种方案了。’”
小武惊讶地打断韩孔:“你说什么?翁主?怎么会有诸侯王的女儿来到这里?你到底有没有听错?”
“小人绝对没有听错。当时屋里很安静,小人离他们并不远,也感到恐惧,怪不得,一般的黔首贫民家里哪里会有这样白皙的女子,一定是从养尊处优的大户人家出来的,原来竟然是某个诸侯王的女儿。小人听到那黄衫女子道:‘算了,不管怎么样,这个计划要完成。如果能劫得南昌县强弩三万五千张,我们的力量那就足够了。对了,卫益寿那边怎么样?’
“那持伞女子道:‘还没有,卫益寿那伧父,胆小如鼠,仍很犹豫,不敢动作。大概还想等到皇帝陛下的赦令呢。’
“那黄衫美人道:‘卫益寿的确是个伧父,他的族弟卫子方在长安做着长乐卫尉,看样子官是做得很大。可是近来也很倒霉,皇帝陛下这些年来可是越来越糊涂了,他身体不好,竟然相信什么鬼巫蛊古代迷信,认为巫师会使用邪术加祸于人,这种邪术称之为巫蛊。,怀疑有人祝诅诅咒。他。而江充这个奸贼投其所好,最近卫子方已经牵连此事下狱,结果不知道会如何呢。’
第二章 悉心廉疑狱微伺见真形(11)
“那持伞的女子道:‘是啊,婢子得到翁主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