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看看你手腕上的檀木佛珠。”纪韫哲冷冷地打断纪融的话。
“你……”纪融的脸顿时惨白一片,他不敢置信地伸出颤抖的手臂,那一串不离身的檀木佛珠在灯光下格外的耀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我从铁皮箱子里走出来之后,您送我出国之前的那个晚上,我听到您对我母亲说的话。”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却比不上权利和地盘来得更重要,纪融把他当成养子来养,就不能怪他今天所他当成养父对待。纪韫哲孤傲冷漠与看淡一切的性格,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被塑造出来。
“呵呵,那么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只是没有面目对面对你的母亲,但是我很欣慰,你终于可以独挡一面,甚至比我做得更好。”一行老泪顺得脸颊静静的流下,一个风光半生的男人,终究还是渴望着权利,儿子再好,都比不上儿子可以继承他未完成的事业更让他老怀安慰。他不关心纪韫哲会如何对他,却知道纪韫哲会取得比他更高的成就。
“我只是来知会您一声,该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不再劳您费心。如果您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养老,我会尽孝道,伺候您终老,如果您再私底下有什么动作,那就不要怪我……”纪融不曾把他当亲生儿子来对待,他也不能对他不仁不义,毕竟他给了他生命。
纪韫哲绝决地转身,留给老人一个没有温情的背影,这又能怪谁呢,这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人。
而此刻,他却高兴不起来,兄弟相残他纵容过,因为他认定纪韫哲可以化解,现在角色转换,他却没有把握纪韫哲会手下留情。
一生荣耀,到老却落得如此下场。纪融只能对自己苦笑,手握着那串檀木佛珠,喃喃自语。
※ ※ ※
从纪宅出来,纪韫哲如释重负,这么多年苦苦撑着的表象终于捅破,他也不必再营营汲汲地处处给他们留余地。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划下句点。
“BOSS,回暮雅轩还是?”安盛宁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听到纪家的家务事让他颇感震惊,他不知道为什么纪韫哲会带他来,这些事情不应该让他听到,难道他真的相信他?
“去‘诺’。”纪韫哲目视前方,示意司机开车。
诺!?安盛宁心中一惊,诺代表的不仅仅是一间酒吧,他的背后是让人生畏的杀手组织,在本城、全国甚至整个亚洲都是首屈一指的,诺的杀手并不多,只有二个人,一个是老板,一个是伙计,伙计是全城皆知的Bartender阿诺,老板至今无人知晓。
纪韫哲到“诺”的目标只会有一个……
昏暗的蓝色灯光映衬着蓝色的酒瓶,狭窄的酒吧之内只有一个客人,Bartender悠闲地洗着干净的杯子,时不时给客人添酒。
“阿诺?”纪韫哲打开酒吧的门之后,目光便锁定在Bartender的身上。
阿诺是一个清秀的混血儿,深邃的蓝色瞳孔在蓝色的氛围当中,发出让人窒息的美感,西方人高挺的鼻梁让他整个脸看起来妖魅味道十足,他的身材并不魁梧,甚至可以说有点瘦削,精致的锁骨线条蜿蜒迷离。
“纪大BOSS大驾光临,让小店蓬荜生辉。”阿诺淡淡地笑着,狭长的凤眼一眯,似乎有一种淡定的先知。
“纪韫哲。”酒吧内唯一的客人转过身,吃惊地瞪着纪韫哲。“你怎么也来了?安公子……”往后看到安盛宁,再度吃惊不小。“你们怎么回事?都喜欢这间酒吧吗?可是这里只卖一种酒。”
“汪旭?我以为你回京城了?”签约仪式无疾而终,安盛宁以为汪旭已经开溜大吉,回到北京老巢过他的舒坦日子。
“阿诺,我有事和你谈。”纪韫哲无视其他两个人的寒暄,冷峻的目光直视阿诺。
阿诺把手中的杯子从里到外擦了个透亮,高高举起,在灯光下泛着蓝色的光,象海洋般深邃。“我同意。”他把杯子放下,挑了挑眉说。
“很好。”纪韫哲并不意外,阿诺的本事他已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痛快地答应,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收拾好东西跟我走。”
阿诺不语,默默地收拾着散落的酒瓶和酒杯。
“我还没喝完呢?”某位尊贵的客人抗议,汪旭并不是没喝够,他是没看够,看什么呢,看美人呗……
安盛宁夺过他手中的杯子,“汪大少爷,你喝多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我靠,安盛宁,你滚一边去,你们玩儿都不带我,白天匆匆地离开,我都把家伙给你们准备好,就等着纪老大一声令下,我给你们送过去,现在倒好,没我啥事了。”汪旭很是郁闷,他大少爷也是雄霸一方的人物,却在本城被纪韫哲鞍前马后地差遣,一句怨言都没有。现在把他的美人儿叫走了,他哪能咽得这口气啊。论本事,他敬佩纪韫哲,但是……美人当前,不能就此放手。
“汪旭,你先回去吧,等这件事情平息之后,我去找你。”纪韫哲停下匆忙的脚步,“军火那块的生意,还是给你留着,我没心思再继续做下去,交给你我很放心,纪氏也留给你打理,别人没能耐,你汪旭还没能耐吗?手里多少家国有企业控着股,我还能不放心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这是我欠你的,要什么,你尽管开口。”
纪氏的股权变更已成为既定的事实,如果再由他出面,很难对证监会和广大股民交代,汪旭是最好的人选,这些年来他精心地谋划是成功的先决条件。
“你说,我要什么都可以开口吗?”汪旭阴霾的脸上顿时红光四射。
“只要我做得到。”
“我要他……”汪旭指向阿诺的方向,得意地笑了。
纪韫哲一愣,他素来知道汪旭的爱好,但是阿诺……“汪旭,这……”他有点为难,阿诺是方夕然的人,他怎么能随便把人给出去。
“汪旭,你真喝多了,BOSS是来这里找人帮忙的,阿诺并不是四和会的人。”安盛宁也无奈地摇摇头,这位大少爷看中的人不到手是不行的。当年汪旭追着他满世界的跑,可惜安盛宁不好这口,最后还是以赌局定胜负,他才不得不放弃。
“那我不管,老大负责替我摆平,我只要结果,不管过程如何。”汪旭潇洒地抑头喝尽最后一口酒,手背一擦,往门口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吧台后面,那位杀人不眨眼的阿诺嘴角轻轻地抽搐着……
※ ※ ※
没有通知邢颖,纪韫哲带着安盛宁和阿诺驱车来到离暮雅轩不远的废弃货仓外。
凌晨的寂静让这里显得格外的肃杀,无论是货仓内冷凛的气息,还是阿诺斜靠在车边散发出来的杀气,都让人退避三舍。
“于磊,场面的话我不想多说,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扛出来,你自己选吧。”电话迅速被接通,纪韫哲冷静地警告着。
“韫琛和韫峰放了?”于磊惊讶于纪韫哲的神速。
“你以为呢?”纪韫哲只想快些结束对话,选择题已经发出来,该怎么选就看他自己了。
“纪韫哲,你真的想要看到这个女人的尸体。”
话筒那端传来尹以薰的尖叫声,让纪韫哲心里一阵紧缩,暗念道:没事的,以薰,再忍耐一会。
“我倒是很想看到你的尸体,于磊,当年你没死成,现在我会让你死得很彻底。”没有犹豫,纪韫哲示意阿诺可以准备。
车子停放在离货仓五百米的地方,邢颖之前找人探测过,在300米内皆埋有炸弹。
“当然,如果你想引爆炸弹的话,纪韫琛和纪韫峰的命你也就别想要了,只要你敢动尹以薰一根头发,所有人都得陪葬。”纪韫哲的忍受是有限度的,亲生的父亲、同父异母的兄弟,他都可以牺牲,唯有里面那个女人不可以。
“哈哈哈哈,纪韫哲,可是我动了怎么办?你的女人味道真是太好了,真是人间极品,老子这几年在中东玩腻了那些不吃猪肉的女人,这回换换口味,真TM销魂……”
“狗杂种……”纪韫哲一拳捶在车门上,他居然敢碰他的女人,万死都不足以抵销他的罪恶。
“不相信?等等,我出来让你看看。”于磊很嚣张地挑衅着,拉着一身是伤,已经昏厥过去的尹以薰走出货仓。
“阿诺,到车里内去,在射程之内立即动手。”
“怎么样,纪韫哲?”于磊推开紧闭的大门,他认定纪韫哲不敢上前,将奄奄一息的尹以薰放在脚边,用脚踢了踢。“你看,我真的动了,可是她动不了,哈哈哈哈。”
纪韫哲看着瘫在一边的尹以薰,将手中的电话狠狠地摔在地上,掏出从汪旭车上拿来的枪,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却硬生生地被安盛宁拉了回来。
“BOSS,你现在不能出去,如果你出了事,等囡囡救出来,我该怎么跟她交代?”这几个小时下来,纪韫哲对尹以薰的满腔柔情和全情付出,让安盛宁默默承认他的存在。“邢姨不会手软的,只要你开了枪,等待你的就是法律的制裁。”
“BOSS,你这是不相信我吗?”窝在车内的阿诺缓缓地开口,狙击枪瞄准着前方的于磊,“很好瞄准,他并没有拿尹小姐当遮掩物,很自负的表现,却很白痴。”阿诺不屑地撇撇嘴,打开旁边的特制铁盒。“横行中东的疯子,也不过如此,这么白痴还当什么杀手,我趁早送他去阴曹地府,省得在这丢人现眼。”
“于磊在中东混了这么多年,身上的防弹衣肯定是最好的,你的干冰子弹肯定是穿不过去的。”纪韫哲维持着最基本的冷静,地上的尹以薰衣不蔽体地趴在雪地里,红色的礼服已经不成样子,深深的痛楚和自责折磨着他,她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这都是他带给她的不幸,如果他可以更周全一些,如果他可以把她留在身边,如果……
世界上没有如果,也没有未卜先知。事实摆在面前,不得不去面对。
“BOSS,我只打头,小小的一个洞,过一会就没有痕迹,谁也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