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就在他们击出手掌的那一刹那裴珏心中已闪电般掠过这几个念头等到他们的手掌仅是平平贴在裴珏身上而并非“击”在裴珏身上的时候。
檀文琪已自焦急地扑了上来一手扯一人的衣衫呼喊道:“大叔二叔您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他……他是……”
冷寒竹“哼”一声冷冷回顾一眼道:“琪儿走开些。”
冷枯木却微微泛出一丝笑容回顾道:“丫头你急什么我们若是要他的小命他有十条命也早就送终了。”
檀文琪不禁一呆转日望去只见裴珏紧紧闭着双目额角像是正在沁着汗珠她既不知道这“冷谷双木”和自己的关系更不知道他们这样对他是为着什么迟疑半晌柳腰又自一扭绕过这冷氏兄弟的身躯掠到裴珏身侧。
却听冷寒竹又自冷冷说道:“琪儿叫你站远些你听到没有?”冷枯木接口道:“这姓裴的方才受了我们的两极玄功虽然强自支撑着其实受的伤已是不轻只要再有些须震动说不定就真要呜呼了。”
檀文琪面容骤然一变嫣红的面颊便立时变得苍自已没有血色颤抖着道:“大叔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他不是您的朋友吗?”
冷寒竹冷冷一笑道:“你几时听过你大叔二叔有朋友?”檀文琪一双黛眉深颦若结不住他说道:“怎么办呢?”伸出纤掌想去抹擦裴珏额上的汗珠哪知冷枯木突又轻叱一声道:“蠢丫头叫你别碰他你看到没有我们现在是在干什么?”檀文琪秋波一转呆呆地愕了半晌终于轻叹一声退后两步她此刻虽已看出这冷氏兄弟像是在为裴珏内力疗伤却又不能十分确实只得焦急地守在旁边希望裴珏能够睁开眼来向自己说一句话。
时间在焦急着的人们心里过得分外缓慢。
月光之下只见这枯木、寒竹木然的面目此刻竟变得十分凝重四只紧贴在裴珏前胸的手掌突地一扬指尖微指掌缘一转裴珏僵立着的身形竟为之的溜溜一转那四只枯瘦的手掌便已贴在他的背后。
此刻他只觉这两个冷酷的怪人掌心之中仿佛有种不可言传的热力传人自己的身上这热力时而轻微时而浓厚随着自己的呼吸在自己的身躯中游走流窜着。
他虽全然不明武功之奥妙但却是聪明绝顶之人心念一转暗自忖道:“这两人此刻怎的为我疗起伤来难道他们是为了文琪但是他们却又和文琪有什么关系呢?”须知他自知和檀文琪一起长成檀文琪认得的人他也一定认得此刻见她和这两个怪人像是十分熟悉而自己一生之中却从未见过这两人之面心里自然奇怪。
他却不知道这一年之中他自身固然遭遇到奇怪之事而檀文琪的遭遇之奇却也未见在他之下哩。
莫约又过了盏茶时刻那枯木寒竹突然身形一动在裴珏身前身后身左身右有如穿花蝴蝶般飞舞起来。
他们四只枯瘦的手掌竟随着他们转动着的身形不断地在裴珏身上击打。
刹那问裴珏只觉自己的身躯也不由自主地随着这四只手掌的击打有如陀螺般旋转起来奇怪的是自己身上被击打之处非但不见疼痛而且还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舒服之感。
焦急地站在旁边凝神而注的檀文琪此刻见了这两人奇怪的动作却为之喜悦地低呼一声一朵娇美的笑颜偷偷泛上面颊。
这生长于武林世家又被她父亲深深疼爱着的少女对武功一方面的知识当然远在裴珏之上她此刻已经看出这冷氏兄弟在裴珏身上所施的动作竟是不惜以自家的真元之力来为裴珏散开浑身的一百零八处大**道。
那么裴珏方才虽然受了些内伤经这名震武林的两位奇人先以一点掌心逼出的真火助他体内血气运行三十六局天内伤便已痊愈十之八丸此刻再从他们不惜内力亏损敲开穴道不但对他身体大有裨益甚且立时便可易筋换骨元气凝固。
这种遇合在武林中人说来已极难能可贵何况裴珏此番所得竟是受自武林中最最面冷心辣的“冷谷双木”。
裴珏虽然不知自己的幸运但檀文琪却已不禁为之欢呼雀跃了。
她那一双有如秋水的眼睛满充喜悦地随着这两条飞舞着的人影打转她的心却也因喜悦而飞扬旋转淡淡的月光照在她青色的衣衫上轻轻的晚风吹起她青色的衣裾使得这卒已美绝天人的少女看来更有一种出尘的美。
蓦地——
又是两声轻叱。
飞舞着的人影嘎然而顿檀文琪轻呼一声莲足微点惊鸿般地掠了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裴珏小心地将他扶到地上目光动处只见裴珏嘴角泛着一丝舒泰的笑容朗星般的眼睛此刻却是紧紧闭着的一滴汗珠沿着他的眼帘流下。
她掏出一方淡青的手帕温柔地替他拭去额上的汗珠她知道不用多久他就会站起来的比往昔更坚强地站起来。
于是她欢愉地微叹一声回转头枯木、寒竹正并肩站在她身后枯瘦颀长的身躯有如两座高不可攀的冰峰。
但是她此刻却也不知道在这两座冰峰里也含蕴着人类的热情只是要现这种热情又是多么困难的事呀!
在这一刹那里她不禁想起自己这一年来的遭遇她想起了自己如何为裴珏的出走而悲伤终于自己也离开了慈父走到江湖流浪希望能够找到为自己出走的裴珏。
但是人海茫茫要在茫茫的人海中漫无目的去找寻一个人该是多么困难呀她自然失望了她离开繁华的城镇走向荒凉的山野。
那是秋天秋风萧索在她还没有走到江南的时候她竟遇着了名传江湖的“冷谷双木”。
“奇遇真的是奇遇?”
她暗中思索着再次抬起头冷枯木、冷寒竹仍然动也不动地站在她面前于是她感激地微笑一下轻轻说道:“大叔二叔我真不知道该怎样谢谢你们为了我……”
温柔而娇弱的语声使得冷氏兄弟木然无动于衷的面目也开始激起一丝情感的涟筋。
冷寒竹轻轻一皱双眉道:“真奇怪你怎么会认得他——你知不知道他就要做江南黑道的总瓢把子了。”
檀文琪不禁又为之一愣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听冷寒竹又道:“这个总瓢把子就是那些推举出来与你爹爹做对的我和你爹爹虽然没有交情但是为了你所以才特地半夜到这里来管教管教他哪知道这位就当总瓢把子的仁兄竟连一丝武功也不会——”他冷哼一声倏然中止了自己的话。
檀文琪却已被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暗自忖道:“原来他不是冷大叔、二叔的旧识而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在这里说话但是……这是多么奇怪他怎会要当起总瓢把子来呢?”回眸一望裴珏仍静静地坐在地上神色之间已比方才安祥许多宽阔的胸膛随着呼吸极有规律地起伏着。
她放心地叹了口气却听冷寒竹又道:“十余年来我足迹未离冷谷一步想不到为了你这丫头却又生出如此许多事——”这冷酷的怪人居然长叹一声又道:“无论如何我们总算又把这姓裴的治好了你有什么恬尽管和他说吧!”檀文琪面颊微微一红缓缓垂下头当一个少女的心事被人家猜透的时候她们的心情是羞涩的却也是愉快的。
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却已只剩下一片空荡远处的竹林在微风中袅娜而舞潺潺的流水在月光下闪烁如银方才站在她眼前的冷氏兄弟此刻却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裴珏不由自主地被人家在身上一阵击打只觉这两个冷酷的怪人在自己身上打得越来越快自己却反而觉得更加舒泰。
这是一种世间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世间任何文字都无法描述的感觉他无法知道这种感觉的由来。
击打一停他只觉自己的身子飘荡荡地似乎置身云端脚下也是虚软的却又似并非没有气力支持只是不愿将气力使出而已。
于是他蹲身坐下他知道檀文琪在他身侧依偎着他他知道她温柔地伸出手为自己擦拭额上的汗珠但是他却连眼晴都不愿睁开一下。
因为此刻他体内的呼吸、血液都有一种飞扬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前些日子他和吴鸣世痛饮而醉的感觉有些相似但仔细体昧却又完全不似他虽然不知道方才那一番敲打已使他由一个完全没有修习过内家吐纳的少年变成一个内力已有相当根基的人——一这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是他却能仔细地把握着这种感觉让自己的气血畅通地运转着。
终于一一一
一切又归于平定。
他缓缓张开眼来。檀文琪蜷曲着身躯半蹲半坐地在他身侧一手斜斜地垂在地上春葱般的手指轻划着地上的沙石另一只手却按在那一方包头的青中上三指微曲捏着一方小小的手帕。
她目光凝神地注视着远方裴珏从侧面望过去她那有如玉石雕琢成的鼻子便分外显得挺直而秀逸目光从左面射来映得她右边的鼻洼形成一个曼妙的阴影阴影再斜斜垂落于是她那嘴角微微上翻的樱唇便也神秘地落在这阴影里。
凄清的春夜春夜的迷蒙迷蒙的凝思凝思着的而人——这一切形成一种不可企及的美使得裴珏几乎不敢去惊动她不敢去惊动这份安祥和宁静而只是呆呆地望着。
但是她却俏然回过头清澈中微带迷惘的目光梦一样地注视到裴珏身上裴珏扭动一下腰身将自己坐着的姿势变了变变得靠近她些然后轻轻他说道:“文琪…文琪你在想什么?”他并不十分确信自己原本是想说什么话但是一切他心里想说的话到了嘴边他却连一句都说不出因之他便漫无目的他说出这句话来。
檀文琪纤手微舒掠了掠后包头青中边露出的秀低低说道:“我在想人真是奇怪的东西有些人外表看来热情但内心却冷酷得很什么事都不能打动他譬如我爹爹吧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他老人家急公好义但是我却知道他老人家……”她幽幽长叹一声转过话题又道:“但是另外一些人呢?人人都说他是冷酷心狠的魔头其实他的心里却也是有着人类的温情的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两个人是武林中人最最头痛的魔头但他们对我却又那么好我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