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让人这样背著,彷佛自己好小、好脆弱,像个易碎的娃娃,却有人愿意挡在她面前,带领著她往前迈进。
咦?
难道……她拿他当父亲看吗?因为缺乏父爱?!
不不不,他绝不是扮演父亲的角色,应该是兄长……对,是兄长,像一个很强壮、很朴直、很用心的大哥,只有这个可能。
奇怪……她悄悄叹气。今天怎麽了?为什麽频频觉得呼吸困难?
「没事就好,下次看你还敢不敢!」谢晋丰淡淡回应,脸上没有笑容,眉宇间甚至微微皱折,严肃的模样跟工作时如出一辙。
「我发誓,以後不敢再猛灌啦。」她轻耸了下巧肩。
「什麽以後?!你酒量这麽差,没两下就茫酥酥了,被人带去卖掉都不知道!」他口气陡硬,瞳底烧著两簇火把。「以後半滴酒也不准沾,听见没有?!」
「啊?我……可、可是……」她眨眨眼,神情很无辜。
他颇具威胁性地挑起一道浓眉。
见状,她乖乖地吞下反驳,只敢喔地轻应一声,很不争气地点点头。唉,不能怪她呀,她向来崇尚和平主义嘛。
「那你最好选择其他出路。」话锋忽然来个大转折。
颜紫嫣仰著迷惑的小脸与他对视,那阳刚的脸庞似乎被某件事困扰,透著微乎其微的忧郁。她不明白呵。
「处长……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她珍而重之地捧著花束,脸容与花相映,「你可不可以说得明白一点、直接一点?我、我猜不出来……」
闻言,谢晋丰双手握成拳头,又松放开来,在牛仔裤的两侧擦了擦。
他在紧张,而且不是普通的紧张。
谢晋丰在心里对著自己苦笑。
前天下午将她送回家後,他下楼,在车里坐了许久,明知道那张照片里的男人对她的意义,思绪却如万马奔腾,彷佛被一道力量强扯著、推挤著,要他看清心中真正的想望。
昨天一整天,同样的问题持续困扰著他。他发觉,这三十四年来,从不曾如此透彻地思考,就连工作上的种种挑战,都没这一次来得复杂难解。
最後,思绪回归原点,隐约有些明白了,他喜欢她,原来是单纯的化学反应,不需要太多的原因和绝对的答案。
擦掉掌心的汗湿,他维持著中低嗓音——
「你之前说过,想往业务方面发展,想到华鸿在大陆的营业事务所工作。可你别忘了,要成为顶尖的营业专员,绝对少不了应酬交际,你酒量这麽差,是会吃亏的,根本谈不成生意,你懂不懂?」
她微震,声若蚊蚋:「那也不一定啊……我能学,什麽都可以学的,酒量也能慢慢培养啊。」只要用心,一定可以的,不是吗?
「你刚刚才答应过我,再也不沾酒的。」他声音一沉,吓了她一跳。
她明明是被强迫点头的。本想冲著他丢出这句话,可在咽了咽口水後,仍是吞回肚子里。
好歹她今天毕业,完成大学学业,就要堂堂迈入另一个生涯,他不鼓励她,说些好听话,却猛泼她冷水?
她歪著头,可爱又无奈地叹气。
「处长,你怎麽比我妈咪还会管我呀。」
「我不是管你,我、我是想让你明白……你不能因为想接近他,就逼著自己做这样的选择。你根本不适合干业务,这可不是闹著玩的,因为痛苦的只会是自己。」谢晋丰命令自己不能激动,但神情却有几分义无反顾的味道。
「处长……你、你这是什麽意思?」她皱著秀眉,周遭乱烘烘,她脑子也乱烘烘的。「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炯炯有神地直视著她,热情在眼底燃烧,猛然间爆发——
「我喜欢你,颜紫嫣,很喜欢、很喜欢,所以,请你跟我交往吧。」每一个字都如此的清晰。
颜紫嫣呆若木鸡,眼眸瞪得好大好圆,紧抱著怀里的花束,那瓶柠檬红茶却咚地掉在草地上。
两人彷佛对视了一个世纪之久,忽然,他弯身检起那瓶柠檬红茶,像渴得要命似的,打开瓶盖,仰头就灌下一大半,用手背随意地拭过嘴角後,又严肃地开口——
「你现在心里或者有另外一个男人,但毕竟是暗恋而已,我……我管不了这麽多,我想,我还是有很大的赢面,我想争取这个机会,如果你愿意尝试,我们就试著交往,我喜欢你,就是……就是很喜欢你,我会努力当一个好情人,努力让你快乐、让你幸福,你、你觉得呢?」
她觉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怎、怎会知道那个秘密?是妈咪跟他说了什麽吗?
一次一个惊吓已经足够了,更具威力的炸弹却又紧接而来,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把她的思绪炸得七零八落、灰飞烟灭,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觉得呢?」他声音绷得极紧。
见他朝自己跨近,她心一促,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如同受惊的小动物。
他热烈的眼神一黯,止住了步伐,粗犷的五官浸淫在淡淡的忧郁里。
不应该是这样!她在内心狂喊。
她和他,只是纯粹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啊,她的心不在他身上,早已住进另一个身影,那是驱使她往前迈进的动力,她想像著有一天能完全追赶上那个男人,为那人绽放光彩……
所以,不是他,不该是眼前的他,他顶多就扮演著一个兄长的角色而已,再多就没有了,不是吗?
否决的同时,胸口忽然刺痛起来,她眉心成峦,身躯忍不住轻颤。
微喘著气,她略嫌苍白的脸露出笑涡——
「处长……你、你吓到我了,今天不是愚人节喔,你再开这种玩笑,我可真要生气了。」
他专注凝视著,意味深长。
「我很认真。我喜欢你,很喜欢。」
酸意瞬间充斥鼻腔,她眼眶无法控制地发热。
「……你、你你不能这样,你喜欢我……我、我没有要你喜欢我,我也没有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你为什麽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你以为这样很好玩吗?你凭什麽管到我私人的事情?我心里有谁,那是我自己的事;我未来想走什麽路,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要你对我认真、不要你喜欢我,不要、不要、不要……」
所有的规则都错了,原本的方向也乱了。她心里怨怼,也不懂自己到底在气恼些什麽,反正就是想把所有的愤怒全往眼前这男人兜头砸去,因为他……把她弄得好想嚎啕大哭。
终於,有人注意到他们了,投来几道疑惑的眼光。
她咬著唇拚命忍泪,可惜没能成功,垂下颈项,半张小脸可怜兮兮地埋进花束里。
谢晋丰紧抿著唇,盯著她的发旋许久,克制想拥住她的冲动。
他阴郁地闭起双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光彩。忽然间,他竟沙哑地笑出声来——
「没那麽严重吧?喂,你真的在哭喔?不会吧——」他倾身向前,试著窥探她的脸容,开玩笑似的挑了挑眉,「今天是你的毕业典礼,是大日子耶,你怎麽说哭就哭?唉唉,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那就算啦,我又不会对你怎麽样。唉唉,你别理我啦,就当我突然吃错药,突然神经不对劲,突然闲闲没事干,突然被雷打到,才突然对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她眨著眸,吸吸鼻子,似乎想说些什麽,可是眼泪却越眨越多,在粉颊上奔流不歇。
「你……」他发现喉咙好乾、好涩,黑黝的眼底不小心又刷出一抹真实情绪,失落感如浓雾般狠狠地罩住心房,挥之不去。
乾笑了笑,他搔搔卷发,努力想让气氛缓和下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就只是拒绝我而已啊,没什麽大不了。你……嗯……就当是我提了一个意见,可是你不喜欢,所以拒绝采纳,这是个讲求自由民主的时代,我尊重你的决定,不会再困扰你的,你、你……你拜托——可不可以好心一点,别哭了?」天知道,他心拧得都快痛死了。
颜紫嫣缓缓抬起脸,见他恢复以往轻松诙谐的态度,又咧著嘴对她傻笑,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堵塞著胸口,怅然若失,到了莫名泛疼的地步。
他怎麽可以这样笑?!
怎麽能将她弄哭了,却自顾自地退回原地,彷佛一切不曾发生?!
他怎麽能这麽恶劣?!
「咦?阿丰也来啦。」颜巧手终於结束小型个人「照相会」,走向这边。她拍拍谢晋丰的肩膀,正要亲切问候,却被颜紫嫣布满泪痕的小脸吓了一跳。「怎麽啦?你们吵架了?」
「没有!」
「不是……」
气氛诡异的两人同时反驳,下意识互望了一眼。颜紫嫣咬著红唇,鼓著粉颊,又把脸埋进捧持的花束里。
「是我不好,把小嫣吓哭了。」他语气微沉,笑容变得有些牵强,静静凝向颜紫嫣。
忽然,他两手拍了下大腿,重新振作起来。「对不起。我祝你……祝你快乐,我该走了。」
朝颜巧手颔首致意,高大的身躯潇洒转开,眨眼之间,已被一群又一群忙著合照纪念的毕业生给遮挡了身影。
「呜……」可人的花朵里传出低声抽泣。
「小嫣?」颜巧手收回视线,手搭在女儿微微颤动的肩膀上。
一股酸意猛烈袭来,颜紫嫣根本抵挡不住,唇瓣瘪了瘪,竟哇地一声埋进母亲怀里嚎啕大哭。「妈咪——」
「怎麽了?为什麽这样伤心?妈咪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呵。」询问的声音温柔却不激动,甚至,还带著淡淡的笑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呜呜……人家不知道啦,就是、就是想哭而已嘛,呜……」心好闷、好难受,她也不知道为什麽呵。
没再追问,颜巧手但笑不语,只是抬起手,安慰地抚著女儿的背脊。
☆☆☆
哭了一场後,在回家路上,颜紫嫣硬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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