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薇却说他缺少男人味,叽叽歪歪,硬是要跟他离婚。他也好脾气,实在缠不过,离就离吧,还说:〃留不住她,是我的错。〃
张说观察她,〃你没有生气?〃以前她脾气未必有这么好,当众受辱,还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心平气和。
〃没有。〃
〃当真?〃
〃我为什么要气?又不给发工资。〃她没好气地说。
张说笑了笑,原来她确实没在意,但是心中却有一丝凄然。她能做到这样云淡风轻、若无其事,也许是因为数年来不知经历了多少类似的事情。外人眼前所谓的〃涵养〃,那是由无数隐忍练就出来的,忍字头上一把刀。
她的生活未必像表面上这么光鲜亮丽。
他为当年不能体谅她的苦衷深感愧疚,为当年的不成熟后悔自责,为这些年来她受的委屈痛心难过。他握住她的手,垂眸说:〃钟笔,对不起。〃五年来,他一直想亲口对她说,总算还有这个机会让他弥补。
他刻在心里的这个女人,曾经重重给了他一巴掌,可是他没想到到头来她爱的却是自己。
钟笔开始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道歉,虽然不知他具体所为何事,仍是鼻头猛地一酸,几欲落泪。她反握他的手,〃不不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跟左思结婚,无论何种理由。是我自己糊涂,意志不够坚定。其实袁蓝骂我骂得没有错,我当时确实爱慕虚荣,怕吃苦,怕受罪,贪图左思的权势、财富。如果我熬一熬,挺过去了,或者跪下来求他,也许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她是如此后悔,她错在不该嫁给他。
可是,事实不只是这样。
张说紧紧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声音沙哑,〃我不该跟你分手。但是现在,再也不会了。无论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钟笔,相信我,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他不会再放开她,哪怕最后一无所有。
他们是同一类人,吸取教训,引以为鉴。
钟笔没有说〃我相信〃,她只说:〃谢谢。〃
她还爱他,可是她已配不上他。如今的他们,天壤之别。
不一会儿,魏建平赶来,还给钟笔带了一大捧娇艳欲滴的黄玫瑰。她笑着收下,〃魏建平,你不要以为一点儿小恩小惠我就原谅你了。〃黄玫瑰的花语是道歉,象征纯洁的友谊,她知道。
宽恕是帝王的美德。
她还牢记着当年魏建平半夜送她去医院急诊,排队,挂号,交费,帮她量体温,领着她去阴森黑暗的地下室拍X片,东奔西走,寒冬的夜里,满头大汗。
为人处事,雪中送炭者切不可忘,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魏建平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我会继续以实际行动表示我的歉意的。现金好不好?足够诚意。〃说罢,当真掏出一沓百元大钞。
其实那件事当天晚上他便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发了什么疯,非要跟钟笔过不去。张说曾经遭受的痛苦,都过去了,就当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爱情考验好了。现在他们要旧情复燃,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不过是缘去缘又回罢了。破镜重圆,本是一件好事啊。他想起张说当时义正词严说的一番话,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顿时清醒过来。他自己之所以和小薇结婚又离婚,也并不是单纯的谁对谁错的问题,他现在仍然在反省,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吗?
第27节:第九章宽恕是帝王的美德(3)
他觉得自己应该给钟笔一个交代。他亦不过是一个罪人,有什么权利去定别人的罪?每个人都有苦衷。人在红尘,身不由己。
他归结于酒后失心疯、离婚后遗症。
人有时候会做出一些连自己都吓一跳的事来。
他有点儿不敢见钟笔,于是让张说投石问路。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他怕钟笔不原谅。但是当听到她说〃有话当面说〃时,语气轻快,爽朗一如往昔,心头的大石顿时放了下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幸好,幸好。
古人曾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钟笔见了大把火红的钞票,不由得骇笑。她知道这个时候不便拒绝,也不跟他客气,移步至三楼的女装部,拉着他一起当参谋。挑挑拣拣半天,只买了一件V领湖水蓝无袖上衣,几人说说笑笑,兴尽而返。
第二天,她还抱着枕头跟周公约会时,电话响,是宾馆的座机。她以为是工作人员,迷迷糊糊接起来,〃喂……〃抓了抓早已乱成鸡窝的头发,美梦被打断,心情很不好,口气冲冲的。
左思的声音平静地传过来,〃纱纱,我不介意你不在家,但是你要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宛如地狱撒旦,突然降临。
钟笔没想到是他,瞬间醒了过来,从床上一跃而起,一脸戒备,〃什么意思?〃这个老男人,一大早就跑来骚扰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难不成欲求不满?
很快她便知道了原因……当她和张说拥抱的照片登在某家娱乐报纸上面的时候。
一版是某歌星逛商场的报道,另一版便是她和张说。这个记者好样的啊,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她的头伏在张说胸前,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样貌;张说虽然侧对观众,但是一眼便可认出他是谁。标题是〃天上人间,神秘女郎?〃
看来张说最近名气大噪,连娱乐记者都注意起他来。
但是就算她行为不检点又怎么了?左思凭什么管她?也不看看他自己……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左学看她呆坐在床上不说话,哼了句:〃蓬头垢面,状如女鬼。〃母亲跟别的男人上报纸头条,他可不觉得有什么光荣。
钟笔瞪了他一眼,爬下床去洗漱。刷牙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女人苦笑,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没想到她钟笔有一天也成了娱乐大众的人物。
吃早餐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左思为什么不打她手机,偏要打宾馆的电话。他在向她暗示,她的一切都是他的,他对她了如指掌,即便她人不在香港。
钟笔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冷透心扉。
不不不,左思不是如来佛,而她也不是孙悟空,只能在他的掌中翻滚跳跃,做跳梁小丑。如今的钟笔,早已脱胎换骨,焕然一新,无所畏惧。
有一句至理名言……无欲则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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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第十章我们是害虫以及霸王面(1)
第十章我们是害虫以及霸王面
钟笔满屋子收拾行李,衣服、书、鞋子、化妆品扔得到处都是。左学跳过一只高跟鞋,不高兴地问:〃你在干什么?〃钟笔将缀着流苏的长裙连衣架一起往箱子里塞,啪的一声用力合上,直起身子,撑着后腰气喘吁吁地说:〃搬家。〃可怜她这把老骨头,东逃西窜,半条命都快去了。
左学不赞同,〃为什么要搬?住酒店难道不好吗?〃有人打扫,有人伺候,全天候服务。钟笔戳着他额头骂道:〃你这个败家子,不知民间疾苦!〃住酒店无异于烧钱。左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难道左思破产了?〃想到这个可能性不大,又问,〃还是他不给你赡养费?〃
左思对女人一向大方,尤其是对她,出手阔绰,曾经送过她一艘游艇。但是她兴趣缺缺,连看都懒得去看。她不知道左思将这艘游艇命名为〃钟情号〃,而左思也不知道她其实会晕船。
钟笔脸一沉,〃你再多话……《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背不背得出来?〃左学头一缩,跑出去打游戏了,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对张说抱怨道:〃北京房子真难找,不是价格贵得离谱,就是环境差得不能住人。三环外的房子,离地铁足足两站地,白墙地砖,根本就没装修过,家具仅一床一桌一柜,连个沙发都没有,居然还狮子大开口。〃今天搬明天住,找得这么急,哪里能有中意的?
张说不知她为何突然节省起来,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只说:〃长期住酒店确实不划算,我替你打听打听。〃当天晚上便给她消息,〃苏州街这边有套房子,两室一厅,家电齐全,有点儿小,住你们母子应该没问题。〃
钟笔去看了,黑白方格地砖光可鉴人,紫藤状水晶吊灯,二十七寸大彩电,双开门西门子冰箱,连次卧都有三十平方米大,租金两千,押一付三。房东跟在她后面,〃既然是张先生介绍过来的,租金算你便宜些好了。〃钟笔看了眼一旁不动声色的张说,当她当真与世隔绝,不知道市面上的行情?这样的房子,两千租得下来?但是她装糊涂,〃好,现在就签合同,我立马搬过来。〃
郑板桥说,难得糊涂,难得糊涂……这个时候不糊涂什么时候糊涂?
张说替她搬行李,皱眉,〃才来几天,怎么这么多东西?〃钟笔从香港来的时候,随身只有一大一小两只箱子。左学还是一个书包,自己背着。
钟笔耸肩摊手,〃没办法,有些衣服不能折。〃张说这次请酒店服务生帮忙运下去,又叫了魏建平来帮忙。魏建平听钟笔说完地址,〃咦〃了一声,〃张说,你不也住这儿吗?〃又问,〃几层?〃
钟笔顿时恍然大悟,心中了然,转头问张说:〃你是不是也住19层啊?〃在他手臂上不轻不重掐了一下。张说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看了她一眼,摇头,〃不是……〃顿了顿方往下说,〃我住18层。〃
搬完东西,筋疲力尽。箱子纸盒一大堆,她也不收拾,揉着腰说:〃不管了,走走走,吃饭去,这顿我请。〃魏建平当了一天的苦力,肚子饿得咕咕叫,一听解放了,十分兴奋,〃我知道附近有家法国菜……〃
钟笔一口打断,〃法国菜又贵又少又难吃……〃魏建平看她,挑眉问:〃那你想吃什么?〃钟笔眉毛一抬,〃还用说,当然是麻辣烫了。〃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常常邀着一块儿去吃烤串麻辣烫油炸香蕉这些东西。
当然不会真的蹲在路边吃大排档,他们去吃香草香草火锅,原生态的,云南风味,菜好,服务也好。他们点酸汤子母锅,香料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