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问着安。
佟玖见他个孩子,总是这样的怯怯的,遂招手让他到自己近前坐,和着语气,道“方才,关外的达正昌捎来些鹿肉。鹿肉,你吃过么?”
苏勒愣了一下,不曾想佟玖会问这些,只是摇摇头。
他虽是济兰过继来的儿子,但往日济兰不在京时,他大都是养在怡王府跟在图雅左右,与图雅的儿子一处读书。
自幼图雅对他的严厉自不必说,而济兰这个名义上的额娘,对他的事,向来不怎么上心。见面多是问问最近都读了些什么书,勉励几句,做出个额娘的样子也就罢了。
佟玖看着远处戏台上的戏,要晚些时候才能完,在这呆着也是无趣。便拿暖帽起身,悄悄的道“走,咱们且别处散散去。”
苏勒不省得佟玖意欲何为,听她说往别处去,就听话的随她急急跟了去。出来时,外面迎面而来的北风,吹的他脑门儿一凉,方觉冷了,缩了缩头。
佟玖回头时,看他冷了,便摘了自己的暖帽扣到他头上,自己也觉冷的紧走两步。再回头时,见苏勒还在刚才的地方,没走出几步。
因着佟玖的暖帽,他戴着有些大了,遮挡到眼睛,没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扶一扶,方能看清路。
“怎的这般拖沓。”佟玖走过去,笑着拉他的手,引着他继续往后面膳房走。
到了膳房,差厨子卸了条鹿腿下来,切了小块。又让人在旁边的暖阁里照样支了铁炉子,升上炭火,拿来铁叉和铁丝蒙子,烤起了鹿肉。
“阿玛,额娘尚在吃斋。”苏勒看着红生生还往下滴血的鹿肉,小心的说了句“咱们这样,怕是多有不妥。”
“嗯?你额娘不是斋戒,是她久在江南,习惯了清淡的吃食,从不吃这些油腻的东西。”佟玖翻动着铁叉,觉得他小孩子不懂,耐心的讲道“你还小,要长身体,可不能随了她的习惯去,知道么。”
“可儿子听屋内的嬷嬷们说,是因着阿玛前段时候受了惊吓,抱恙在床。额娘才要受满七七四十九日的斋戒,以补阿玛被吓跑的寿禄。”苏勒被炭火的浓烟呛得咳嗽了下,却是很仔细的回道。
佟玖手上依旧扇着炭火,面上却顿了顿。
看着炉中的*,心中则是百转千回,良久才道“不碍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这鹿肉啊,就得趁着新鲜时吃,再冻几日,怕是不好了。”
苏勒受教的点点头,终究是小孩心性,闻了香味儿就凑过头来瞧了下,嘴上附和着道“儿子想来也是,糟蹋了粮食,佛爷同样是要怪罪的。”
说完,歪过头巴巴的看着佟玖,问道“是吧,阿玛?”
佟玖拍了拍他的脸蛋,爷俩儿定定的看着炉上的肉,佟玖道“在草原上,像你这般大的小子,可要比你猛出许多了。都骑着马,漫山遍野的牧羊去了。”
“儿子,不曾骑过马。”看着鹿肉烤变了颜色,苏勒咽了咽口水。
“旗人怎么能不会骑马呢?难不成你日后出门,要学那些太太小姐们的样子,窝在一顶小轿内让人抬着如蚁行般赶路。”佟玖看叉子上的肉烤的差不多了,递了一串在苏勒手上。
“骑马儿子是想学的,可我阿玛——。”意识到自己一时说错了话,苏勒脸登时白了起来,忙改口悄声的道“是,是堂叔,每年能见的时候,并不多。”
佟玖知道他怕什么,佯作没听清,并不在意的嚼着口里外焦里嫩的鹿肉,道“好像有些淡了,去案上拿些佐料来。”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捧了佐料罐子回到近前,佟玖边往肉上扬洒着,边道“苏勒,学骑马可是男人的大事。骑马对于旗人来说,如走路般重要。你若当真想学,我可以教你。”
“阿玛,这件事,还是先,问问姨娘的意思罢?”苏勒捏着只吃了一口的鹿肉,低着头,为难的说。
“这是咱们府上的事,讨她的意思来做什么?这件事,我做得了主。”佟玖又递了洒过佐料的肉串给他,问道“怎的不吃,不好吃么?”
“好吃。”苏勒吃着肉串,对佟玖说的话,却有些将信将疑。
☆、第四十九章
<四九>
冬日里;白天短。女宾们用过午膳;听了会子戏;身上都有些乏累了。
济兰便让散了戏,一行人往正厅里去,端来一应的点心吃食;挑了个韵脚;行了会酒令做了会诗。
又顽上了会子,大家都道尽兴,瞧外面天色渐暗;便陆续要告辞还家。济兰看纳沐格格要走,一面挽留着,一面急急的差人去花厅外,喊佟玖来一同相送。
“主子,九爷和少爷并不在外头,打发人去问,说是看着往膳房去了。”富察沁服侍着济兰披着暖兜,低声的回着。
“这时候往膳房去做什么。”济兰皱了皱眉,出来时,纳沐格格和图雅也已经穿好了大氅。
纳沐格格客气的谢道“姐姐且留步罢,今日如此盛情,以后是要常来常往的。你总是这般远接近送的,别人看着见外不说,我自己也不好来了。”
因着接连见过了几次面,席间更是热络许多。从图雅那论起,济兰的姐姐嫁给了纳沐的堂哥,左右算是攀上了亲戚。于是,说好日后都以姊妹相称。
“妹妹说这样的话,才是生分了。日后你闷了,几时想过来散散,只管使唤个婆子来传个话儿,我们随时恭候着。自从我与家姊相继出阁后,聚少离多的,府上多年没这么热闹了。”济兰直送到纳沐上了小轿,自己跟姐姐才上了轿。
送出府门后,与二人依依惜别,回了来。
再说佟玖,自从回京,一直也没如此痛快的吃上一餐。眼下,乐得没有济兰和虹筱在侧拘着,就着烤熟的鹿肉喝了许多的酒,同苏勒两人竟是足足吃尽了大半条的鹿腿。
“驾驾驾——。”当济兰在后面园子寻到二人时,只见苏勒脑上顶着佟玖的暖帽,身上裹了佟玖的貂皮满襟短褂,骑在红棕马上,好不欢喜。
而另个人,马夫似的立在那,素手扯着马缰绳不说,在这数九寒天的大风里光着个脑袋,身上只穿了件里头的薄棉长衫。
“这两个死不拣好日子的,一眼没看着,就放了野马似的。都过去,看看你们的主子!”济兰登时便恼了,没好气儿的在身后唤来虹筱和苏勒房里的嬷嬷。
“哥儿,怎的这样就出来了!”虹筱忙解了自己的大氅为佟玖披着,急急的道“这般大冷的天,回头伤了风,可怎的好呢。”
“哪就这么娇气了?”佟玖推开虹筱的大氅道“我披了这个像什么。”执意不肯披,从马上抱下苏勒交到嬷嬷手里,兴冲冲的朝亭子边的济兰走了过去。
可还未及她走到近前,济兰便转身,带着一众人,回正房去了。
待佟玖跟着进来时,济兰早把方才他二人的行径听得一清二楚。看佟玖进了来,只是一味的站在那儿朝自己讨好的乐,更是气闷,歪过头去,只当没瞧见她的嬉皮笑脸。
“九爷,且去洗漱洗漱,让虹筱伺候着换件衣裳罢。”富察沁也闻到佟玖身上酒气冲天的,看了看僵着脸的济兰,也怕一时二人闹将开来,反倒没意思。
引了佟玖往出去,劝解着道“夫人这一半日的,累了便不大爱说话,容她歇歇罢。”
看着她没精打采的回了来,虹筱也大不乐意的道“怨不得人家给你脸子看。你今个儿的行径,也忒欠考虑了些。”
说完点了熏香,祛祛屋子里她身上带回来的煤烟浑气,知道再说她怕是要急了,弄不好自己无端的成了撒气筒。便出去让人抬了水进来,服侍她沐浴。
洗漱毕,里外换了干净衣裳,又往济兰房里去,才到门口,被小丫鬟拦了,说是主子睡下了。佟玖自觉没趣,便往回走。
路上,巧遇了苏勒房里的嬷嬷,正急急的往这边赶,遂驻足询问道“走的这样急,可是少爷有什么事么?”
“九爷,刚才少爷回去,沐浴后就觉身子上不爽快了。”嬷嬷施了礼,如实的回道“起初,我见他躺在床上懒怠动弹,只当他顽的累了。可细听他鼻塞声重的,摸了摸头却有些热。就赶着来回夫人,看怎的好呢。”
佟玖看了看正房方向,道“夫人,正在小憩。这些事,我随你去,晚些再来回,也是一样的。”
嬷嬷听得老爷发了话,哪敢不听,就引着佟玖往苏勒的住处去了。
“该是方才受了凉,差人去前面悄悄请个大夫来,不要惊动了正房,扰了夫人的休息。”到了苏勒的床前,佟玖探手过去试了试孩子的额头,果不其然的有些发热,便吩咐道。
等了郎中来,请了脉,随即开了方子。
临送郎中出去时,佟玖询问道“是什么症状,可要紧么?”
郎中恭敬的回道“少爷体质原弱,近来时气不怎的好,左右不过是个小伤寒,偶然的沾带了来。吃些药石,疏散疏散,想必明个儿便能大好了。”
佟玖听后,倒也应了方才自己的猜度,稍放了心的让小厮们送大夫出去,还不忘打赏了些银子给他做轿马钱。
这面,又让房里的嬷嬷到前面去抓了药,回来好生的煨上。前前后后觉得妥当了,这才放心的回去。临走时,还不忘嘱咐,有什么事,即刻先去回自己。
到了掌灯的时候,有人来传话,说是少爷那边不好了。
急急的赶将过去,才进门就听得济兰正大发雷霆的喝斥着“是哪个让你们请他来的?先前吃了那些个腌臜的鹿肉,眼下又喝了这些个蒲白、枳实的方子。他个十岁的孩子,如何禁得?”
佟玖迈步进了去,看到苏勒房里的嬷嬷丫鬟小厮,跪了一地,坐在上头的济兰气得蛾眉倒蹙。
再想来,济兰口上骂得虽是苏勒屋子里的人,可之前的一应事宜全是自己吩咐的,当着这些个人面前,佟玖讪讪的也觉没脸。
于是,到床前看了看苏勒的现况。索性药喝的并不多,后来起了反应,连着中午那点鹿肉一起全吐了出来,现下倒也干净。除了虚弱了些,却也不至于要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