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剧震,拜紫亭突竟凭什么不惧在大草原纵横无敌的突厥狼军。
可达志亦露出疑惑神色,拜紫亭现在的行为,等若公然向颉利和突利的联军宣战,
他恃的是什么?他深深看拜紫亭一眼,点头道:“纵使未来要和大王对阵沙场,但末将
对大王的勇气仍非常佩服。”
目光掠过寇仲和徐子陵,退至门前,施礼后昂然离开。
寇仲糊涂起来,大家不是说好要对付深末桓吗?但现在看可达志的样儿,摆明是奉
颉利之旨立即离城,这算什么一码子的事。
徐子陵因不晓得两人关系的最新发展,故没有寇仲的疑惑,遂特别留心其他人的反
应。
伏难陀仍是一副沉着自然、秘不可测的神态。傅君嫱三人则表情各异,小师姨一对
美眸闪闪生辉,似因突厥军的压境心情兴奋。金正宗剑眉锁起,神色凝重。韩朝安则嘴
角隐孕冷笑,生出他胸有成竹的感觉。
最出奇是烈瑕,面色忽晴忽暗,只目精芒烁动,看来比任何人更关心尚未成立的渤
海国的存亡。
尚秀芳螓首低垂,显是爱好和平的芳心,已被以男人为主的残酷战争现实伤透。
寇仲和徐子陵各有心事时,尚秀芳盈盈起立,仍坐着的各人,包括伏难陀在内忙陪
她站起来,可见这色艺双绝的美女,在各人的心中均有崇高地位。
拜紫亭收回望往门外的目光,投在尚秀芳身上,讶然道:“人谓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天愁来明日当,天若塌下来就让头顶去挡,我们今晚何不来个不醉无归?”
尚透芳摇头道:“秀芳忽然有些疲倦,想回房休息。”
转向伏难陀道:“国师所说战场及说生死之道的最佳场所,现在秀芳终体会到个中
妙谛,领教哩!”
缓缓离座,烈瑕忙为她拉开椅子,柔声道:“让愚蒙陪秀芳大家走两步吧!”
尚秀芳目光一瞥寇仲,眼神内包含复杂无比的情绪,摇头拒绝烈瑕的好意,淡淡道:
“秀芳想独自静静的走回去。”
在众人注视下,她轻移玉步,直抵大门,又回过头来,面上现出令人心碎的伤感神
色,语气却非常平静,向寇仲道:“少帅明日若有空,可否入宫与秀芳见个面?”
寇仲连忙答应,心忖只要仍能活命,明早定会来见莲驾。
尚秀芳施礼离去,自有侍卫婢女前后护持。
宴不成宴。
寇仲和徐子陵趁机告辞。
拜紫亭在两人拒绝他派马车侍卫送回府后,道:“那就让拜紫亭送两位一程吧!”
两人大感愕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拜紫亭向傅君嫱等交待两句,又请伏难陀代他招呼傅君嫱、烈瑕等人,挥退从卫,
就那么陪两人朝宫门方向漫步。
途经模拟长安太极宫的殿台楼阁仍是那么优雅华美,但寇仲和徐子陵却完全换了另
一种心情,看到的是眼前一切美景将被人为的狂风暴雨摧毁的背后危机。
拜紫亭走在寇仲之侧,沉默好一会后,忽然道:“若两位处在我拜紫亭的处境,会
怎样做?”
寇仲叹道:“在此事上,我和子陵的答案肯定不一致,大王想听哪一个意见?”
拜紫亭哑然失笑道:“两个意见我都想听,少帅请先说你的吧!”
蹄声隐从宫城方向传来,看来是女将宗湘花正调兵遣将,秉宵禁之旨加强城防,可
以想像城内人心惶惶。
明日城开,只要拜紫亭仍肯开放门禁,可以离开的均会离开避祸,剩下来的便是支
持拜紫亭的人。
寇仲淡淡道:“大王今趟是有备立国,战场讲的是军情第一,若我是大王,如到此
刻未晓得突厥联军的位置和军力,我立即弃城逃生。只要青山尚在,自有烧不完的材料。”
拜紫亭停下脚步,深深望寇仲一眼,道:“三天前,他们的大军仍在花林西方三十
里处,兵力在五万人间,以黑狼军为主,可是我现在真不知他们在哪里,不过他们只要
进入我的警界线,保证瞒不过我的耳目。”
寇仲道:“幸好这是一座城而非平野旷地,否则他们的大军可能来得比你回报的探
子还快。我们在统万便曾领教突厥人的战术,抵达前无半点先兆,到晓得时,只剩下大
半刻的工夫,当得上疾如风、劲如火的赞语。”
徐子陵道:“假若突厥人押后攻城,另以全力封锁所有通往龙泉的道路,截断水陵
交通,重重围困,使龙泉变成一座孤城,大王以为可以撑得多久?”
拜紫亭嘴角逸出一丝似是成竹在胸的笑意,道:“两位对龙泉认识未深,故不知龙
泉一向能自给自足,所以不怕围城。我担心的却是突利和颉利近年为进军你们中土,花
了很多工夫研究攻城的战术,而赵德言正是著名的攻城兵法家,有他主持大局,才真不
易抵挡。”
寇仲道:“大王有否想过以延迟立国来向突厥求和?”
拜紫亭断然摇头道:“这是没有可能的,没有事情能改变我于后天正式立国的决定。”
说罢领路续行,双手负后,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稳定而有力。
拜紫亭又哈哈笑道:“我一生人最研究古今战役,无论大战小战、著名的或不著名
的,都不肯放过。从中理出一个道理,就是没有必胜的仗。战场上有无穷尽的变数,例
如我为何要选四月立国,因为四月是我们最多雨的季节,利守不利攻。”
寇仲和徐子陵均感有重新估计此人的必要,心想若像今天般下的那场倾盆大雨,肯
定可把突厥联军的进攻瘫痪。
寇仲道:“可是大王应没想过颉利和突利会和好如初,联手来攻打龙泉吧。”
三人步出宫门,来到皇城区,只见一队队骑兵队,沿着贯通宫门和皇城朱雀门的宽
阔御道,开出朱雀门。
尽管蹄声震天,气氛却出奇的平静,显示出拜紫亭手下的兵士无不是训练有素的劲
旅,队形完整,丝毫不因突厥军压境躁动不安,又或过分紧张。
拜紫亭止步道:“不是没有想过,所有可能性均被我们反覆考虑过,只没想过两位
会到这里来,我想请两位帮一个忙,希望两位勿要拒绝。”
寇仲和徐子陵心叫“来了”,前者道:“我们在洗耳恭听。”
忽然十多骑驰至,领头的是宗湘花,宫奇亦是其中之一,全是将领级的甲胄军服,
队形整齐,奔至离三人丈许处,勒马收缰,各战马人立而起,仰天嘶鸣之际,宗湘花等
诸将同时拔出腰刀,斜指天上明月的位置,齐声呼叫,动作划一好看。
寇仲和徐子陵虽听不懂他们的靺鞨话,但也可猜到必是为拜紫亭效死的誓言。
气氛炽烈。
拜紫亭大声回话。
马儿立定,众将纷纷下马,然后看也不看寇仲和徐子陵的鱼贯进入宫城的大门,马
儿自有御卫牵走,显然是准备与拜紫亭开军事会议。
寇仲最爱看的是宗湘花,此时却不得不把注意力转放在宫奇身上,见他双目射出狂
热的光芒,同时想到若甫出朱雀门便遇袭,理该与宫奇无关,因他为开会议将无暇分身。
子陵想的却是若龙泉城的军民均变成伏难陀的信徒,认为死亡只昃另一种提升而非
终结,那将人人变成不畏死的勇士,可不是说笑的。
拜紫亭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响起道:“颉利和突利不要输掉这场仗,否则大草原的
历史将要改写。”
寇仲从没想过横扫大草原的突厥狼军会败在拜紫亭手上,但在此刻目睹靺鞨兵如虹
的气势和激昂的士气和拜紫亭的精明厉害、高瞻远瞩,首次想到这可能性的存在。
拜紫亭把话题岔远道:“少帅当日以独霸山庄的残兵伤卒,凭竟陵的城墙坚拒杜伏
威的江淮雄师于城外,此役令少帅崭露头角,亦使杜伏威深感后浪推前浪,种下他日后
臣服于李世民之果。”
寇仲大讶道:“大王怎会对中土的事清楚得有如目睹?”
拜紫亭又领两人穿过王城,避过兵骑往来的御道,绕靠王城东的郎道朝朱雀门走去,
边走边道:“每个月初一十五,我会接到从中土送回来有关最新形势的报告,如少帅所
言,军情第一,对吗?”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心忖拜紫亭正是颉利外另一个对中土存有野心的枭雄。
若给他称霸草原,会对中土造成更深远的伤害!因为在大草原上,没有人比他谙熟中土
的政治文化。
徐子陵道:“大王刚才不是有话要说吗?”
朱雀门在望。
把门的二十多名御卫肃立致敬,齐呼靺鞨语,猜来若不是“我王万岁”,就是“我
王必胜”那类的话。
两人更在头痛大小姐的八万张羊皮和平遥商的财货,于现今大战即临的情况下要一
个连突厥狼军也不害怕的人,把那些东西吐出来,只是痴人说梦。
拜紫亭停下脚步,用神的打量两人,微笑道:“明早少帅见过秀芳大家后,可否立
即离开龙泉,本人将感激不尽。”
他说得虽客气,却是下了逐客令,且暗示若非要给尚秀芳面子,会立即令他们离开。
但两人很难怪他,他们既是突利的兄弟,又是战绩彪炳、天兵神将似的人物,不把他们
当场格杀可说已仁至义尽。
寇仲苦笑道:“若我们明天仍活着,当会遵从大王的吩咐,只是秀芳大家她……”
拜紫亭仰天长笑,豪情奋发,接着笑声攸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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