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载哀仰天大笑,手一扬,一枝火箭冲天而起,爆出了一团红色烟火,鲜血似地染红了天际。
程载哀一跃而起,直向祁碧芍扑来,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祁碧芍,群龙无首,再多上一倍人,也起不了作用。一时刀光剑影,展开混战。
祁碧芍一跃向何法监凌空扑去,两剑无孔不入地向他急刺。
何法监拔出背後双节棍,拚命封架。他那是祁碧芍对手,何况身边尽是龙军,转眼连中数剑,虽然不是要害,心理上的影响非常大。点苍双雁这时不知转到那里去了。
程载哀劈飞了几个挡路之人,堪堪扑至连连後退的何法监身後,正要出手。
祁碧芍倏地向後退,何法监向後便倒,刚好给程载哀扶著他的尸体,只见他眉心露出半寸许的剑伤,鲜血激溅而出。祁碧芍退得不知所踪。
蒙古军的号角传来,营地四周出现了无数的火把,漫山遍野都是一队又一队威武整齐的蒙古骑兵,直杀入营内。决定性的时刻终於来到。程载哀身形一跃,掠空而去,直追祁碧芍消失的方向。
祁碧芍退入己方的将领丛中,无论往日是自己的朋友或是敌人,都期待的看著自己,知道现在已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心下一片茫然。
祁碧芍一振精神,沉声道:“第一军和第二军负责外围的抵御工事,第三军、第四军和第五军,待在内围候命。”
各将连忙领命而去。
祁碧芍跟著道:“如若我有不测,便由第三军的陈准负责指挥。”
陈准绝非甚么人材,只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也只好被任为先锋。
祁碧芍知大势已去,就算岳飞再生,也是难挽败局。
蒙军冲破了几个缺口,冲进了己军的腹地之内,好像扑入羊群内的猛虎,纵横冲杀,使己方溃不成军。
就在这时,程载哀出现眼前。
四周杀声震天。
这不是一个战场,而是屠场。
祁碧芍心中狂叫,即管到了十八层地狱,也要找龙尊义这老糊涂算账。
程载哀道:“素仰祁小姐双剑合璧,今日得此良机请教,至感荣幸。”
祁碧芍眼射奇光,沉声道:“我不欲与你相斗,走开吧。”
程载哀奇道:“动手与否,看来已不由你作主。”
祁碧芍轻轻道:“程载哀,我们同为汉人,在此以命相拚,你不觉惭愧吗。”
程载哀默默无语,他现在是棒打落水狗,算不上光荣的事。
便在此时,一把声音在他身後响起:“程老师暂请稍歇一会,这处请让卓某处理。”
卓和大步走来,身旁尽是一众蒙古、色目和蒙方的汉人高手。
祁碧芍心中一震,己方是一败涂地了。心中忽然想到传鹰,暗喊一声,传郎永别了,提起双剑,直向卓和扑去。
见祁碧芍冲来,卓和知她存下死志,一挥手,身後高手汹涌而出,如狼似虎扑向这名震江湖的红粉艳后。
祁碧芍夷然不惧,击剑凌厉地向扑来的两人攻去,置背後袭来的兵器不理。
五件兵器一齐刺在祁碧芍身上,她的双剑亦刺入了面前两人的咽喉。
祁碧芍运功一震,全部兵器飞弹开去,她全身已受伤无数和疲劳、神经麻木,她甚至感不到伤口传来的痛苦。
一掌无声无息从背後拍来,卓和的声音从後面响起:“小姐请上路吧!”
就在这一刹那,一种低微的啸声在极遥远的地方响起,一刹那後,那啸声已响彻云霄,震动著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这时卓和一掌刚印在她背後,祁碧芍口中一甜,喷出鲜血,全身乏力,轻飘飘地向前跌去。
刚好一人迎面赶来,一把将她抱入怀。
祁碧芍勉力一望,全身一震。
竟是朝思暮想的传鹰。
传鹰一把抱起祁碧芍,直向卓和冲来。
卓和魂飞魄散,双纲全力攻去。
传鹰一伸手,穿纲而入,一拳打在卓和胸前。
卓和一个身子轻绵绵地离地而飞,他听到自己全身骨骼碎裂的声音,所有荣华富贵,千里威权,都离他而去,变成和躺在地上其他尸体绝无任何分别的另一条死尸。
传鹰缓缓望向怀中玉人,花容惨淡,气若柔丝,全仗自己输入的真气护著一命。
围著两人的程载哀等蒙方高手,惊若寒蝉,以至四周全无半点声息。
没有人敢走近两人,传鹰是众人默认天下无敌的高手。
在大众环伺下,传鹰轻声在祁碧芍的耳边道:“碧勺,你有甚么未了之恨,让我给你了结。”
讲完环顾众人,又道:“要不要我将他们全部宰了。”
包围著他的人一齐面色大变。
内围的人开始退向外围。
传鹰的威望,震慑了每一个人,没有人觉得逃走是耻辱。
祁碧芍沙哑的声音道:“我很开心,有你在这,便像那次在西湖畔时,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我,我不要杀人,叫他们走,我只想我们两人在一起。”
这刚强的女子,在死前终於显露出柔弱无依的一面。
传鹰的眼睛扫射了众人一遍。
围著的众蒙方高手感到他的眼光胜似电光,显然心头一阵震悸,全身发软,这样的敌人,如何可以对抗。
也不知是那人先走,一忽儿全部退得乾乾净净。
祁碧芍在传鹰怀中看著星空,喃喃道:“传郎,我时时在想,我的故乡,应该是在那一粒星的旁边。”
传鹰抬头一看,天上无数星点,也不知那一颗才是祁碧芍的故乡,低下头刚想再问,祁碧芍早已气绝。
传鹰一声悲啸,全身不断抖动。
这是他最後一次感受到“人”的“悲痛”。
祁碧芍便像路上扬起的尘埃,随风而动,不由自主。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第十章 破碎虚空
蒙军取得全面胜利。
思汉飞发下命令,追杀每一个逃走的敌人,不留俘虏。
一师一师的蒙古铁骑,潮水般涌过宽大的草原,左边两里便是延绵无际的九岭山山脉。
气象万千。
一望无边的旗海,在微风中飘扬,壮观非常。
蒙古大军正在耀武扬威。
思汉飞高踞骏马之上,极目四顾,畴曙志满,背後便是自己高达三丈的帅旗。
八面威风。
众将前呼後拥,思汉飞止处身於战胜的辉煌中、权力的顶峰上。
这已是蒙古大帝国的极限。
最难征服的国家的土地,在铁蹄下被践踏著。
这是伟大的时刻,可是思汉飞却无自己预期的欢欣。
在这之前,征服中国是自己最高的目标。
每一次进展,每一次扩阔,都带来新鲜的满足感,但随后呢?
当爬山者爬上最高的山峰时,便是尽头,跟著要往下爬,回到平凡而不断重复的日常琐事、应付人世间的各种烦恼。
思汉飞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忽然间他明白了传鹰,他追求的是一种永无止境的“道”。
那像爬上一座永远摸不到的顶峰的高山,永远享受著登高那种迈向目标的苦与乐。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传鹰。
在一个他绝不想看见传鹰的时候。
传鹰在思汉飞的亲兵队伍前,遽然出现。
没有人看到他怎样走出来,只知道他忽然便站在那,像自古以来他一直都是站在那。
众蒙人兵器纷纷出手,一排一排的箭手,同时弯弓搭箭,千百支长矛,一齐指向传鹰,登时杀气腾腾。
这批思汉飞的近卫亲随,绝大部分人昔日都曾亲见传鹰大展神威,在千万军马中,如入无人之境,这刻见到他如天神出现,不待吩咐,而成局势,严阵以待。
两万多战无不胜的蒙古精锐,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对著孤身卓立草原之中的传鹰,布下强大的阵势。
思汉飞这时反而给隔在後方。
他身边的众将领团团将他护住。
传鹰此来,不在话下,目标必是思汉飞。
思汉飞坐在马上,遥望给自己兵队远隔的传鹰,只见他目光向自己扫来,心中一凛。
传鹰利如电芒的眼神,完全不受距离的影响,直接望到他的脸上、眼中、心内。
思汉飞有一种给传鹰一眼看穿的感觉,甚么奇谋妙计,在这一刻丝毫也不管用,他甚至感到传鹰强大的精神力量,正笼罩看自己,就像命运一样,使人无法抗拒。
其他的蒙古兵团,逐渐远去,在平原的水平线上变成一条颤动的长方形,现在只有传鹰和他们。
传鹰动了起来,一步一步向著布下阵势的蒙古大军走去。
一声号令,蓦地蒙军阵中万箭齐发,满天箭雨,直向传鹰射去,连阳光也遮盖了。
箭矢来到传鹰身前五尺处,纷纷坠地。
以蒙人的强弓利箭,竟然不能攻入他的护身真气内,这等惊人功力,蒙赤行可能也未能达到。
思汉飞遍体生寒,日下虽然有二万亲兵,团团护卫,他的感觉便像是赤裸的一个人,暴露在一支饿虎之前的那种无依无靠,他已很难再当传鹰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缓缓抽出在马旁的长矛,紧握矛柄,心下稍安,这矛此次是否仍可为他带来胜利?
这身为蒙古三大高手之一的不可一世人物,估不到也会有这类心胆俱寒的时刻。
传鹰步过了箭雨,开始和前排的蒙古人短兵相接。
他在敌阵中迅速前进,所有试图阻挡他的人,都立毙当场,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使他的步伐慢下半分来,他虽是赤手空拳,但身体任何一个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