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连续好几日。赵石在六扇门的书房看公案。赵九在验尸房验尸,而乔不遗和朝公子就什么也不干地站在赵九旁边看他做事。
终于,有一天的傍晚,大概是觉得再继续考验乔不遗和朝公子的耐心没有什么意义了,赵九总算开始正眼正视他们的存在了。
他一开口,跟乔不遗和朝公子说地第一句话就是:“要抓七八恶,你们就得把自己想像成他们。”
乔不遗微笑着开口道:“还请您说得明白些。”
赵九背朝二人,将双手跑进水盆之中。头也不曾抬地回答他:“已经很明白了,朝公子既然没有问,他便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你向他请教便是。”他沙哑的声音,似乎有种说不出来地沧桑,只是,此时他地话,却似乎别具深意。
不过是叫我问朝公子而已。能有什么深意。乔不遗摇了摇头,暗想自己怎么忽然这般多心起来?
朝公子面无表情地道:“他问的,也正是我想问的。赵九低下头,看着盆中自己的双手,几乎过了半刻之久。他才慢慢地将手从水中拿了出来,轻轻地甩了甩,然后拿起一旁干净的布巾擦了好几遍,这才看向两个静静地等着他说话的年轻人。
“我那里有些不值钱的茶叶,二位赏脸跟我一起去院子里坐着吗?还是。我们就在这里坐下谈?”他皱纹满面的脸上。露出微笑。
院子中,赵九似乎有些倦怠地微眯着眼睛。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几乎跟一个普通人家地老家人没什么两样。但是,偶尔从他眼缝中扫过乔不遗和朝公子的目光,却显然不是个普通的老人能够有的。
“知道你们想要抓住七八恶,最有利的武器是什么吗?”赵九淡淡地问。
“武功?”乔不遗道。
赵九摇了摇头。
“耐力?”这回回答问题的是朝公子。
可惜,这个答案同样被赵九否决了。
“也不是。”
“那是……”乔不遗凝眉想着。
朝公子则干脆想也不想,直接看向赵九:“你说是什么?”
赵九点了点自己左边的胸口:“是心。”
“心?”乔不遗不解。
朝公子虽然没有出声,但也似乎陷入了沉思。赵九慢悠悠地喝着茶,并不着急于向他们解释。过了半晌,这才问二人:“想明白了吗?”
两人显然都没有找到答案。
“你们记住,这世上,不管何时何地,最厉害的不是武器,不是毒物,也不是什么阴谋诡计,最厉害地武器,是人
那二人都是一颗玲珑心,自然一点就通。赵九语音未落,他们便都了然了他的意思。
赵九进一步地说道:“世间,再厉害的武器,再恶毒的毒物,再环环相扣的阴谋诡计,都是人在操纵,而操纵人地,就是他们的心。所谓的武器也好,毒物也罢,阴谋诡计也是,都不过是人心披着的一张波云诡谲的皮。人心里要是有了杀机,没有武器,没有毒物,没有那般设计谋地心思,他便是徒手,也能杀死人地。”
“人要杀人,是因为他有杀心。杀机,说到底,不过是人心动了杀意。”赵九淡淡地道。此时的他,脸上有着普通老人无法比拟地光辉。
“所以,如果一个人杀人,就是他心里想要杀人。”赵九说道。这么一句看似废话的话,却透着一股看透人心的冷静。
“所以,七八恶杀人,就是因为他们心里想要杀人?”乔不遗立刻举一反三地道。
赵九点了点头。
朝公子却只是冷冷地反问:“知道了这一点,又能怎样呢?”
赵九笑了:“重点就在于此,人心可以杀人,也可以让人被杀。七八恶是杀人的人,有杀心。但是这杀心却也是他们的弱点,可以让他们被杀。”
乔不遗不由道:“譬如……”
赵九道:“譬如食人小子毛伟。你们知道他为什么杀人吗?”
“因为他有杀心。”朝公子面无表情地道。
赵九点了点头:“那你们知道他的杀心是从何而来的吗?”
乔不遗摇了摇头,朝公子虽然没有开口,却也是愿闻其详的眼神。
赵九笑了笑:“我直接了当地告诉你们,他的杀心的来源,就是他的弱点,只要你们弄清楚了,他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吃人,你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抓到他。虽然,他的武功并不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差。”
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之后,赵九似乎也无意继续跟他们说话,转身离开了。
“要想知道他杀心的来源,就要你们自己去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线人
赵九没有说,应该如何去找到毛伟杀人吃人的缘由。
赵石似乎并不关心他们下一步到底怎么办,依旧每天都坐在六扇门内看他的公文,就好像他办的所有的案子都是靠着看这些积尘已久的
朝公子自然有十二雪随时待命,一声令下便只要等她们的回禀就行了。
乔不遗则选择了喝茶,每天都在芬芳楼喝茶。
只是,他不喜欢喝茶,却不得不喝。理由就是,在这里,他能得到他需要的消息。
芬芳楼的确是用来收集各种信息和情报的好地方。和所有的茶馆、茶楼一样,是个聊天的好地方,更何况,这里还有令人赏心悦目的美女,虽然,这些女子都是看得见,摸不着,但总好过在其他茶楼看着那一成不变的上茶小二的脸要强。
这芬芳楼的大厅之中,人声鼎沸,几乎所有的人都说得眉飞色舞,唯独一个人没有在说话。他就是一直微笑着,喝着他其实并不喜欢喝的铁观音的乔不遗。
表面上,他好像是专心地喝茶吃糕点,但事实上他却是在听人说听这大厅之中,所有人说话的声音。不管是豪放大汗的高声朗笑,还是文人对诗的低声和言,都无一遗漏地被他收入自己的耳朵里面。
靠门右侧的第三桌,坐的是几个胡国来的参客,他们正在和金玉满堂的冒掌柜在讨价还价,不断地对两件说好价格的金器压价;西边第五个窗口处的个人是江南新兴的何惧镖局的趟子手和镖师,正为了能安全地走完了这次镖而轻声密商相关事宜;北边靠墙第二个桌子上坐着是江南某两位大人地幕僚,正在替他们主人为了某件充分显示“官官相护”这个真理的事情而进行私底下的接触;中间第一竖排地第七个桌子坐着地是江南另一个老字号茶馆的专柜和他的账房先生,二人不时左右看着四周,而后低头压低声音谈论着和芬芳楼的优势以及自家如何保稳生意的事情;而中间第二竖排第二桌子。今天早上已经换了好几拨客人,他们当中,有巡街巡到一半偷偷溜过来看美人和喝茶的当差的。有江湖上小有名气的豪客。甚至还有看起来几乎没什么人认识地江湖后生,但实际上他们都是乔不遗最想听他们说话的人,因为,他们是赵石交给他的线人。这些人会通过和同伴的聊天,把乔不遗需要的情报偷偷地传递了过去。
赵石在告诉乔不遗这些线人的长相,职业和特征时,说了一句这样意味深长的话:“我一直都认为,茶馆是一个收集情报的好地方。许多不经意地闲聊中往往包含着许多有用的信息,同时这也是一个和线人接头的好地方。”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的成功是跟他的努力分不开了。
虽然只是告诉了自己几个线人,但是,乔不遗深知,要取得这些线人地信任以及让他们真的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卖命,是一件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很精力的事情。所以。对于赵石这样无私的帮助,乔不遗感激不已。
“你说得很有道理,多谢。”乔不遗在掌握了那些线人的信息之后,跟赵石道谢后转身离开六扇门。
有时候,对人表示感激并不在于言辞多么华丽。更重要地是,在别人给你以帮助之后,你能拿出怎样地成果。
乔不遗就这么每天都在这里喝茶,坐相同的位置,喝相同地茶。吃相同的点心。一如既往地挂着温煦的微笑。其实,他的心里一直默默地关注着茶馆里进出的每一个客人。
因为。之前,他已经按照赵石给他的,跟线人接头的方式,在指定的地点留下了讯息,通知线人们需要查找毛伟的一切可以查到的消息,以及他们碰头的时间和地点。
直到对面桌子上的最后一批客人也走了,已经是午时了。姚驼背点头哈腰地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开始关大门。因为芬芳楼只做茶楼的生意,阮叶暂时对于抢饭店酒楼的生意没兴趣,而且,那些女子们也是需要休息的。阮叶自认不是那种压榨手底下的人的苛刻老板。反正有钱大家一起赚,也不急于一时嘛。
乔不遗终于站了起来,想着阮叶和紫罗站着的方向走过来。
“舍得过来了?大茶桶。”软叶喊乔不遗茶桶,就是因为他最近突然开始喝茶,而且是一坐一上午地喝茶,一杯接着一杯,更加让人想不通的是,阮叶只见他喝茶,却从来没见他离开靠窗的那张桌子,去茅厕一趟。
上下打量着乔不遗,啧啧,也不知道他喝的那些水都去哪里了。
乔不遗却并不在意阮叶说什么,他朝朝公子笑了笑:“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朝公子道:“我这里暂时还没有消息。”
“嗯,我们回六扇门再说。”
朝公子点点头。
阮叶和紫罗那个忧伤无比啊,虽然眼前这两个赏心悦目的男子是自己兄长,但是也不用这么无视她们地进行对话吧。难道他们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女人的自尊心吗?
“我们去趟六扇门。”匆匆交代了一句,乔不遗和朝公子就离开了芬芳楼。
只留下阮叶和紫罗面面相觑。
“他们就这么走了?”阮叶有点不敢置信,那两人是不是有点完全把她们当摆设的意思啊?
“大概最近他们在忙着抓七八恶吧。”紫罗想了想,却也不知道是帮朝公子解释,还是帮乔不遗解释。
“哦。真想知道他们查到什么了,芬芳楼生意好起来了,我却发现自己没事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