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马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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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马帮主-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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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就没谁留意起他。

  然后,他继续安安稳稳地当他的玉家元主,随自家马队和联会的玉商们走南闯北,天下任我行,尽管族务缠身,他大抵上仍是自由的,无须时刻提防,更不会把自个儿弄到连要上茶楼、饭馆小坐,甚至逛逛集市,也得受族中长辈一阵叨念的地步,就深怕在人前露脸便要出事。

  有十多年了吧?

  这十多年里,他不曾用过那异能,既是这般,合该忘掉召唤那身薄光的法子才对啊!但,他竟又把「它」冥想出来?真是乱……

  而唯一明朗的是,他记起关于她的那一段了。

  活至这年岁,三十有三,她是除了双亲以外,独独见过他施展异能的人——一个他本以为死透、却又无端回魂的小女娃。

  她挟持秘密而来,形势对他大大不利。

  他该为此悬心,该想方设法防她藉机要胁,或者干脆就狠辣些,先下手为强、封了她的口杜绝后患。一旦祭出重金,不怕取不了她性命,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推她这块「磨」并不难办。

  只是,他什么也没做,就静候着。她手中的圈套已套住他脖颈,要紧、要松端看她心意,他等着接招,内心其实相当好奇,莫名的好奇,禁不住一遍遍猜想,她接下来将会如何?

  「待爬上这座小丘,便能眺望不远处的冬季聚落,牧民们把牲口从北边草原赶来背风山面的聚落过冬,那儿有食物、有奶酒,咱们今晚有像样的地方落脚啦!」

  枣红马上的姑娘迎风扬脸,霞光映雪,在她秀额、鼻尖和唇瓣上皆染了金霜,即便在寒风中已赶了一整天路,她精神似仍饱足,双眸焕采。

  手中握有他最切身的秘密,她不得意、不好奇吗?

  为何不问个清楚明白?从顺遂她的命令召出那身薄光到现下,都过去多少时日了?她也着实能忍。

  「离开江南,咱们沿着江河回溯,这一趟都走了大半个月。」石云秋侧过脸容,微眯的眼弯弯的。「越往内陆走,气候恶寒渐现,玉爷有办法跟上来,还跟得脸不红、气不喘,挺出我意料之外。」

  是吗?都大半个月过去了,她便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而那日逼他「认命」时所展现的蛮横和毒辣,恍如一场诡梦……

  「咦?你瞧我瞧懵啦?」石云秋循着他目光的落点移动视线,发现那双俊目正若有所思地盯住她左上臂,轻嗓不禁愉扬。「原来玉爷是担心我的臂伤吗?没事,我好得很,伤口都结痂啦!」蓝紫袖底下包得鼓鼓的,她那日在玉市大街挨的这一刀,既沉又猛,伤处挺长一道。

  怪的是,她逼他「抹」掉自己背上的刀伤,却自始至终没要他「抹」掉她左臂上的口子。这是为何?

  他如此「好用」,她不尽情攫夺,却只是乖乖忍痛?

  猛地,一只巨灵大掌拍上他的背,力道之重,教他坐在马背上的身躯往前陡倾,额头险些撞上马颈,更把他冥游的思绪整个儿抓回。

  「玉爷,甭忧心,咱们头儿身强体壮,一点小伤奈何不倒她的!」

  力头一掌控缰,一掌尚搭在玉铎元肩头,咧着嘴又道:「倒是玉爷,那天玉市大街一场混乱,我像是瞥见您衣衫染红了,结果却也不太要紧,问过头儿,头儿说玉爷重伤没有、小伤一堆,所以流了些血。按理,您是玉家元主,‘江南玉家’全赖您一个,受点小伤也得当作大事来看,可您不待在府中吃香喝辣,偏要随咱们来这一趟,嘿嘿……」嘴角都快咧至耳根,对着神情偏淡的俊男挤眉弄眼。

  「玉爷,您对咱们家头儿当真情深意重啊!不惜上山下海、千里跋涉,也要迢迢跟来‘走婚’!」

  「唔……」险些噗笑出来的是石云秋,她忙忍下欲大笑的冲动,灼灼如华的眼有些瞧好戏般地睨着人。

  这一边,玉铎元神态仍旧沉静,以不变应万变向来是他所长,若不细瞧,不会察觉到他的瞳仁正颤动着,还有那两片慢吞吞染赭的面颊。

  在场连他共四人,除石云秋和形如大熊的巨汉力头外,尚有一名年约六十出头的瘦老汉。老汉极寡言,常一整日听不到他半句话,与力头豪爽开阔的性子成对照,「霸寨马帮」的人皆喊他「莫老爹」。

  他俩「走婚」一事,她态度一开始便坦然得很,对自个儿手下丝毫不隐瞒,在「霸寨马帮」大小汉子眼底,理所当然把他与她看作一对儿。

  此次,他之所以随她而来,主要是为了彻底解决「星宿海」一帮盗匪所带来的困扰。

  并非要硬碰硬、一举攻下对方巢穴,他是生意人,自然会找出对己最为有利的法子来做。总之先礼后兵,能双赢那是最好,倘若不行,再动干戈也不迟。

  正因如此,此行仅四人,石云秋让其余手下留在江南,帮忙玉家商队备妥穿越西南域方所需的物资,然后再随玉家人马慢慢赶上,与他们会合。算一算,这几日差不多该要出发才是。

  当时若无她要胁,或者就拖着伤等澄佛转醒,然后再理所当然地去大量消耗澄佛的元虚精气,让他以异能为他治伤……只是,脑子闪过这念头时,总让他觉得自己相当卑鄙……

  也许他得对自己承认,在那当下确实得「抹」掉那道重创。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带他避开众人耳目,逼他、迫他、拿澄佛作要胁,那道几要砍入龙骨的刀伤,真不知得让他躺在榻上将养多少时日,又怎么可能与她走这一趟?

  墨睫略扬,他淡淡环看,从力头咧嘴笑的黝脸移到莫老爹行将就木般的风干橘皮脸,最后与姑娘挑衅又兴味盎然的笑笑脸对上。

  很好,拿他当消遣吗?

  「我对你家头儿,当然情深意重。」这话表面上是回应了力头,说得多坦率、深情似的,底蕴倒透出一抹嘲弄,说给明心人听。

  石云秋未挪开眸光,低「唔」了声,嘴角仍软,五指温柔地抚着马鬃。

  心房一震,微浓的气息从鼻中呼出,玉铎元弄不明白发生何事,有一刹那,他脑门兴起刺麻感,两只耳竟莫名发热。

  她瞅着他的模样,仿彿真信了他所说的。

  以她九弯十八拐的心思,怎可能听不出他话中轻嘲?又为何拿那种几近……多情的眼神看人?

  抬起一袖,他下意识揉了揉烫耳,无端端发麻的脑子蓦地闪过电光,「啪」地促响,一堆画面交错飞荡——

  耳。软唇。女子馨息。

  颊肤泛红。秀瞳氤氲。身躯柔软。

  低哑有情的呢喃。

  湿热且深入的唇舌交缠。

  埋在左胸的心音鼓震耳膜,扑通、扑通、扑通……

  他终于厘清那团混乱——

  那时候,他把她压在干草堆里,脸贴着她的,半身染血,气息紊乱,几要支持不住……迷迷糊糊间,耳畔一阵奇异湿润,她把他当糖精般又舔又吮,先是他的耳,然后迤逦到颊边、颈项和下巴,最后落在他唇上……身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思绪不断腾飞,像是冲破云端,借狂风而去。

  我看过你的秘密……

  你像我脑子里幻想的神仙那样,全身发着光……

  就是那瞬间,他屈服于她诱哄般的低喃,那道深藏多年的薄光冲开无形的心锁,淡淡透出毛孔。

  他整个人松弛下来,神魂宁定,血气畅行,待拉回神智,他仍然滚在干草堆里,而她就在离他几步之外的地方,抓着一片片肉条,与她那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独脚雕大玩抛接食物的游戏,好似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玉爷外表虽冷淡,没想到也是性情中人,光天化日下,说表白便表白,还直盯着头儿看,看得眼睛都快凸出来啦!好!敢爱敢当才是好汉子!」力头竖起大拇指。「玉爷,您对头儿情深意重,咱‘霸寨马帮’的众家兄弟自然也对您意重又情深啊!」

  这一回,石云秋到底隐忍不住,如菱的唇逸出低笑。

  「力头,来赛一程吧,瞧谁先爬上山丘,输的今晚得帮对方的马刷毛!驾——」语音未尽,已先偷跑。

  「头儿、头儿!哇啊啊——使阴招非英雄好汉所为啊!」巨汉策马急呼呼跟上,可哪里赶得过枣红大马飞快的四蹄。

  冰冷空气里,有着他一团团白烟般的呼息,玉铎元不自觉拢高眉峰、眯起双目,静望着一前一后奔上雪坡的两道身影,没察觉同样被抛在原地的另一匹大马正慢吞吞踱近。

  「玉爷就宽心吧,头儿只是爱跟力头闹着玩,不是心仪他。再者,力头有喜爱的姑娘了,不会跟您抢爱人。」嘶哑的嗓子说得好慢,没啥起伏。

  玉铎元闻声倏地转头,莫老爹那张枯干的褐脸面无表情,坐在马背上的瘦躯有些弯腰驼背。

  俊颊微热,他竟感到赧然,又克制不住恼羞成怒,古怪地气起自己。

  「我没有——」

  「有也好,没有也成。」

  「我不是——」

  「是也行,不是也无妨。」

  莫老爹撇着干扁扁的嘴,勉强撑着一双似要睡着的细眼。今儿个的他,话算是多了些。

  「总之,你和头儿‘走婚’了,你俩儿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既要走,就好好走,若没留神走上岔路昏了头,咱想……那可不美。」

  跟着,他老人家拉拉缰绳,胯下的马匹挺合他脾性,格答、格答,慢腾腾地踏上丘坡。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玉铎元深深觉得,适才是被人撂狠话了。

  仰首,极目远望,将沉的天际一抹雪白盘旋,是那头独脚雕。

  淡然收回视线,他内心竟觉好笑,怒气诡异地舒缓了,脸与耳根仍有余热。

  头一甩,不愿多作揣摩,他重重呼出一团白雾,策马追上雪坡。

  枣红大马率先冲上丘顶。

  雪丘的另一头是牧人们临河而建的冬季聚落,傍晚时分,天边起伏的山线在霞红中变得有些朦胧,遍地薄雪仿彿有流金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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