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阳点头笑笑,伙计说得倒是大实话,这些买回去足够给她和展昭各做一件夹袄还有剩。不由有些心动,吃穿住行,吃不好穿不暖那还谈什么其他?朝伙计道:“虽说够,但总归是零碎的,毛色也参差不齐,黑的,白的,灰的,费工夫呢。”
伙计知道她有意,笑道:“姑娘,我瞧你面善,给你个实价。这些你若都要了,算你八百文,再低不能了。”许向阳摸着手上的皮毛咬咬牙应了,做一件袄子能穿好几年呢,该花还是得花。伙计也眉开眼笑,那些皮子虽说贱卖了,但留着也只是当零头添给人家。能来买皮子的条件都不差,谁瞧得上几块碎皮子?倒不如卖了换几个钱。这桩买卖皆大欢喜。
买了皮子,许向阳又去集市上照顾林婆子的豆腐生意。展昭有交代她莫要去安平巷,她便再也没去过,只能每日来照顾林婆子的生意。天气一冷,林婆子的腿脚总犯疼,也不能每日来摆摊,只能把豆腐托街坊邻居带到集市上来找人熟人代卖。
许向阳今日来也没见到林婆子,不禁有些担心,林婆子已经好几日没出摊了,做的豆腐也越来越少。晚上展昭回来她还是问问看案子进展如何,若是可以,她想去看看林婆子,一个老人家独自生活不易,能帮就多帮一些。
回去之后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把皮草都摊开来仔细挑选,虽说碎,倒不差,她擅拼布,拼个皮子也不在话下。花色杂也不怕,拼拼也好看。正摆弄着,竟见展昭回来了,他从来不曾这个时候回来过。瞧着有些疲惫,脸色不大好。
她不敢过问他的事,继续做手头的事。她打算做一件薄的夹棉马甲,用皮毛做里,穿着更暖和。可终归是有些分心,展昭这个时候回来一定是除了什么事,她若是提林婆子的事,会不会又叫他心烦?这样的天气,林婆子的腿脚一定犯疼,她想着去看一眼,给她送点热汤去也好。
忽然,她手上一顿,展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少,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天气变幻也犯疼?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心头,搅的不安生,索性放下手头的活,打算去问问公孙先生,也顺道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减轻林婆子的病情。
公孙先生的院子她从未去过,问了好几个人才寻到地方。见她来访,公孙先生显然有些吃惊,随即笑道:“许姑娘,你的伤可好些了?”
许向阳点头,“多谢先生挂心,已经无碍。”只是皮肉伤,抹了药好的快,早已结疤脱落,只留下浅淡的痕迹,假以时日便能恢复如初。“先生,方才展大人回来了,我瞧他脸色似乎不好,他……”她斟酌着要怎么说,怕自己逾越了惹人多心。
公孙先生摇头叹气,“展护卫曾多次重视,又没能好好调理,天气一变化,就犯疼。唉……”
许向阳皱眉,“他年纪轻轻就如此,往后可如何是好?”
“展护卫这人一向以大人为重,自己的事从来不当回事,今日大约是大人见他身子不适才命他回去休息。如今还望你多照顾照顾他。”
“我?”许向阳有些涩然,想了想又抬头道:“先生您说,我尽力一试。”
公孙先生欣慰地点点头,“我开个药浴方子,每两日泡一次。另外,展护卫的胃也不好,得仔细养着。
第18章 鬼话
公孙先生略略思索,提笔写药方,边写边道:“展护卫闲不住,每回伤势稍微好转就不放在心上。一再叮嘱他泡药浴,他点头应了却从来不曾泡过。新伤旧伤,积劳成疾,天气变化便隐隐作痛。有时忙查案,吃了上顿没下顿,生生把胃给熬坏。好在他年轻底子好,养养还是能养回来。胃病的人忌受寒,他也曾多次伤及骨头,穿的暖和些总是好的。”
许向阳用心记下,胃病主要靠养,她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尽力而为,展昭若是不配合,她也无能为力。见公孙先生停笔,她有些忐忑道:“先生,您能不能帮我开一张治老寒腿的药方?”
嗯?公孙先生抬头,不解道:“老寒腿?姑娘是替谁问的?”
“不瞒先生,我在市集上认识了一位孤苦无依的老婆婆,天气一冷,她腿脚就犯疼,还得撑着做豆腐维持生计。所以……”
公孙先生了然笑笑,继而道:“老寒腿没有根治之法,也是要注意保暖。我也给开个方子,老人家每晚睡前泡泡脚,缓解一二。”
许向阳连连道谢,取了药回院子。可回了院子又有些后悔,自己这么跑去找公孙先生,展昭会不会生气?原主名义上是他妻子,实则却是如同仇人一般的存在,而她同他也只是初识的陌生人,这样关心有些过头了。可她却还是不忍见他这样,总想着替他做些什么。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哪怕关系再僵,他也是她的丈夫,是关系最为密切的一个人。且不论往后如何,当下的日子总要过,能改善便改善一些吧。何况展昭除了不怎么搭理人,其他方面并未亏待她。
院子里静悄悄的,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进厨房端了一碗骨头汤到展昭房门口,敲响他的房门。片刻,他开了门。见是她,眉头难以自抑地皱起,“何事?”
她好不容易定下的三分决心顿时坍塌,微微退了一步,讷讷道:“展大人,你……我,我煲了一些汤,你,你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展昭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碗上,拒绝的话卡在喉间,沉着脸盯着看了半晌。许向阳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勉强一笑,“呃……喝不下就……”话说一半,手中的碗被他接过,听他淡淡道了谢,回身闭了门。
许向阳一愣,莫名地想笑,他终归是心善。她忽然觉得自己就是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小助理,这样也好,她要依附他过活,他好了,她才能好。公孙先生说他的胃药养,她忽然想起一个养胃的偏方来,可以弄来给他吃吃看。
展昭确实因为旧伤不适才提早回来,每逢这样的天气,都要痛上一回才能慢慢缓解。看着眼前的汤,默默叹了叹。她很细心,也很小心谨慎,他的些微情绪都能被她察觉。稍稍觉察他的不虞,她便退了回去。他接受或是拒绝似乎对她都不会有大的影响,她总是默默做着自己的事,远远地看着,偶尔小心翼翼地示好。他看不透她的心思,也不想去深思。
汤的味道很好,就如她所说的那般,喝了很暖身子。身子暖和了,伤痛似乎也轻了一些。他在外头凡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什么苦和难都咬牙扛着,但他也会累。比如现在,喝了汤,暖洋洋的,索性放任自己放松一回,好好睡一觉。松软的棉被裹在身上,很快就让他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到了傍晚,身上的痛楚退了些许。推门而出,夕阳的余晖染落在积雪上,添了一抹颜色。多了一个人,这个院子比往常多了一分生气,积雪有人清扫,甚至养了几只鸡。这几只鸡已经褪去黄色绒毛,大了许多。许向阳怕它们冻着,不知打哪弄来两个鸡笼,里头铺了厚厚的稻草。
她做的许多事总让他没来由地想起幼时在家的情形,家里也曾养过鸡,娘亲也总是在灶台边忙活,或是给一家人做衣衫鞋袜。如今换了个人,虽不是娘亲,也无关情爱,甚至是仇视,却掩不去那份温馨。叹了叹,觉得茫然,放不下那些过往,却又无法否认真实的感受。
他从来都是来去匆匆,在这里住了好些年,却不曾好好看过这个院子。如今静心一瞧,什么都不一样了。原来人事都在变,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吧?他以为会和月华携手一生,结果却阴差阳错娶了许向阳。
身后传来开门声,他回头,见许向阳微微露出笑颜,很淡,淡的几乎难以捕捉。她一直很安静,从前是,现在也是。只在轻生前跟他吵过一回,再后来,她便说自己忘了前事。忘了前事之后她虽静,却跟从前不同。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宁静,外界的纷扰似乎难以撼动她,即便有些波动,也很快归于宁静。她守着本分,又小心翼翼地探知着周遭的人和事。
他能感觉到她的疏离和回避,若非必要,她绝不会同他多说一句话。对此,他以为这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毕竟过往的那些事叫人尴尬和愤怒。
许向阳见他站在鸡圈前看小鸡,道:“这些鸡长大了许多,可惜还是赶不及过年吃。”她步伐轻快地走到鸡圈前,几只小鸡见她走近,都围过来叽叽喳喳闹着等待喂食。展昭没有作答,只看着几只鸡。
许向阳有些尴尬,过年这个话题不好,不知道他要不要回家过年。如果要回家,她要不要跟着去?她不敢深思,更不敢问,急忙转了话头,道:“展大人,午饭时我去敲门没人应,我猜你在睡,便没叫你。这会儿该饿了吧?我先给你弄点吃的垫垫肚子,一会儿就吃晚饭了。”说罢进了厨房。
展昭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心思晦涩不明。家里人还不知道他跟丁月华的变故,更不知道他已经成亲一事。说是他存了私心好,不愿承认这桩婚事也罢,虽不妥,但他就是想拖着,能拖一日是一日。他想这般,她又能如何?他不禁抬头看着天,扯了一抹苦笑,没想到自己竟也这般……阴暗。
许向阳端了个瓦罐出来,他微微挑了挑眉,瓦罐?她这回又弄什么给他?
“你睡觉时公孙先生送了一些药过来给你泡药浴,另外交代说你胃不好,要养着。我以前听说过一个偏方,养胃很好,就做来给你试试。”许向阳不敢说自己去找公孙先生,便扯了个谎,想来公孙先生也不会刻意去说。“这方子简单,挑一个肥厚的猪肚洗净,放七个鸡蛋在里头,再缝起来,炖熟就成了。据说吃几回便能养回来,你尝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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