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惟一无言。
两人在这时走进病房,蔚惟一一眼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蔚墨桦,她疾步走过去坐在床头,握住蔚墨桦瘦削的手,“墨桦……”,她低头泪眼朦胧地凝视着蔚墨桦的脸。
他昏迷不醒整整六年,就像是睡美人,岁月不曾在他脸上刻下任何痕迹,他一如当年翩翩如玉的少年。
蔚惟一心中悲伤,半晌后才转过脸问周医生:“他究竟什么时候醒来?难道你们真的没有办法,就让他沉睡到死吗?”
“不会。”周医生走上前,将手帕递给蔚惟一,她仍是例行公事一样地作答:“请蔚小姐放心,蔚先生已经有苏醒的迹象了,我们估摸着最迟也就是半年后,如果更快的话,或许一个月,甚至更短,这就要看蔚先生的求生意念了。”
蔚惟一闻言激动得不能自已,她很用力地抓住周医生的手,“你说得是真的吗?”
周医生这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这次倒是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但望着蔚惟一的神色却是阴恻恻的,她严肃地提醒,“请蔚小姐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水平。”
蔚惟一:“……”,索性她心情愉悦,不跟这个奇葩计较。
周医生抽回自己的手,“我先去跟其他几个医生探讨蔚先生的病情,若是蔚小姐想留在这里陪蔚先生,我一会再过来。”
蔚惟一点点头,等周医生走出去后,她去洗手间端来一盆温水,浸湿毛巾给蔚墨桦擦手。
她用不高的声音对蔚墨桦说:“墨桦,听我说……你必须尽快醒过来,不然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你睡了这么久,所有的使命都让我扛着,我扛不起,也不想扛,只有你尽快醒过来了,我才会好好地活下去。我知道你也不忍心看到我如今这个样子,如果你为了我好,就请你尽快醒来,救救姐……”
蔚惟一说着眼泪又淌了下来,紧握着蔚墨桦的手,她趴在床头哭得泣不成声,因此她没有看到一行泪水从蔚墨桦的眼角滑下,顺着他流畅的线条轮廓,直到下巴处,那一长串的泪痕便慢慢干了。
蔚惟一在蔚墨桦的病房中待了三个小时,期间她说过很多话,直到段叙初发来讯息让她在医院等他,他半个小时后赶过来。
蔚惟一回复:“好。”,起身走出去,她关上门离开蔚墨桦的病房。
她决定去花园散步,调整好情绪再面对段叙初,却不想刚在一园子的杜丹花前站定,身后传来男人低沉清贵的声音,“一一?”
第88章 一一妹妹
蔚惟一听到这亲昵熟稔的一声,她眉头一颦,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果然看到立在不远处身形颀长的裴言峤。
他的一只手扶在轮椅上,轮椅上坐着的女人端庄清雅,眉眼轮廓和裴言峤有几分相似,从年龄上判断应该是裴言峤的母亲。
蔚惟一走过去,在离轮椅不远不近的地方微微躬身、眉眼低垂着,双手放在小腹间,礼仪有度地打招呼,“伯母好。”
裴姝怡蹙眉看着蔚惟一的五官,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哪里见过,她微微侧头问身后的裴言峤:“这位是……?”
“她叫蔚惟一,目前就职于盛氏,是盛氏工程部项目组的经理。”由于蔚惟一早在六年前就被蔚家驱逐,裴言峤也就没有介绍她是蔚家的大小姐。
“原来是惟一。”裴姝怡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温柔地笑着说:“我跟你母亲是很好的朋友,不知道你记得不记得,你小的时候,我抱过你。”
裴姝怡的初恋就是蔚惟一的父亲,后来又和蔚惟一的母亲成为闺蜜。
“啊?”蔚惟一和裴言峤两人都有些惊讶,实在没有想到他们还有这一层关系。
裴言峤俯身问裴姝怡,“妈,我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既然你跟蔚伯母情同姐妹,为什么当初你们不把我跟蔚惟一定下娃娃亲呢?”
裴言峤三岁时被送去“无间岛”,17岁时才回到裴家,没几年蔚惟一就留学国外,再后来蔚家落魄,不久后蔚惟一去了h市,两人自然没有交集。
裴姝怡听到儿子的话,“噗”地一声笑出来,她瞪向裴言峤,嗔责地说:“净说胡话!妈和你蔚伯母哪是迂腐的人,若是一早就订下了,现在你们长大了不喜欢又再退,那两家关系多难堪。”
“没有的事。”裴言峤意味深长地望过沉静不语的蔚惟一一眼,低声说:“我很喜欢一一,而且妈你之前没有介绍一一跟我认识,我们两人现在还是这么熟,可见也是缘分。”
裴姝怡清楚自家儿子就这玩世不恭的性子,闻言也没有把他这话当真,她伸手拉过蔚惟一的手腕,满是自责地说:“当初你们家发生那么大的变故,我也帮不了你们什么,我这辈子能再见到诗娴的女儿,也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实际上当初蔚承树和杜诗娴负债累累时,杜诗娴虽然没有向她开口,但她还是主动支援了杜诗娴不少,只是她也是身不由己,能给的毕竟有限。
后来杜诗娴还是离开了人世,这也是她多年来一直感到愧对杜诗娴的原因。
她不告诉蔚惟一,一来是她到底没有帮上多大忙,难以启齿,再者她不想给蔚惟一造成心理负担,毕竟对于蔚惟一来说,那几百万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蔚惟一连忙蹲下身,反握住裴姝怡瘦削苍白的手,“我知道,不怪伯母。”
她也是在芯片里才知道裴言峤的身世秘密。
裴姝怡所爱的男人偏偏是她的堂哥,两人不顾**的骂名在一起,这才有了裴言峤。
终有一天两人的事被裴家人知道,他们无法接受这种败坏家风违背伦理道德的爱情,于是后来裴姝怡被裴家驱逐,裴父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
裴言峤对外是裴父和正妻的第三个儿子,裴父和正妻只有一个女儿,比裴言峤小了四岁,对外却是裴言峤的二姐,裴言瑾则是收养,年龄确实比裴言峤大。
这么复杂的关系,外界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除此之外,裴言峤又是黑势力组织的首领,如果那个芯片里的视频和文字资料一旦曝光,裴言峤的处境就不用说了,裴家必定也会受牵连,因此段叙初藏着芯片,不仅保护了裴言峤,同样保护了整个裴家。
再说回来,裴姝怡离开裴家后,斩断对堂哥的所有情思,几十年来裴姝怡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想必那时她母亲没有向裴姝怡求助,也是因为不想打扰裴姝怡吧!
裴姝怡伸手搂过蔚惟一,轻拍着她的背,近乎哽咽地说:“既然你妈不在了,若是你不嫌弃,以后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妈,我也很想有个女儿。”
蔚惟一用力地点点头,眼睛发酸,“嗯!”,裴姝怡怀抱里很温暖,散发着淡淡的馨香之气,让蔚惟一想去死去多年的母亲来,她的肩膀不可抑制地颤抖。
裴言峤站在旁边看着相拥而泣的母亲和蔚惟一,他突然觉得有了这层关系,他的心里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母亲从来没有催促过他的婚事,但他知道母亲很希望他定下心来成家立业,而对于他来说,因为不爱,因此娶任何女人都一样。
他的妻子只要是母亲喜欢的、母亲为他选中的就够了,此刻看来母亲似乎很中意蔚惟一,他也不讨厌蔚惟一,如果母亲想促成他们两人,他并不介意。
正这样想着,裴言瑾和段叙初并肩走过来,裴言瑾先开口说道:“伯母,我已经办好相关手续了。你去换下衣服,我送你回住处。”
裴姝怡这才松开蔚惟一,温婉地笑着点头,“好,麻烦阿瑾了。”
段叙初走上前,把怀里的一束鲜花递给裴姝怡,“伯母,我是阿瑾生意上的朋友,今天才知道你住院,伯母不要怪罪,祝福伯母康复出院。”
裴姝怡接过鲜花,“我没有什么大碍了,谢谢你的关心。”,她自然知道段叙初的身世背景,只是段叙初从8岁到20岁,整整12年间都流落在外,因此即便曾经裴段两家关系不错,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段叙初。
蔚惟一刚刚站起身,听到段叙初的说话声,她惊了一下,片刻后才想起段叙初是来找她的,应该是在途中跟裴言瑾遇到,这才一起过来问候裴姝怡。
她知道这种时候段叙初肯定会装作不认识她,于是她往后退了退,试图不出现在段叙初的视线里。
谁知段叙初转过头看她,“这位是……?”,他唇角噙着笑,看起来倒是温文儒雅的,但只有蔚惟一捕捉到了他重瞳里一闪而过的阴冷。
不等蔚惟一“自我介绍”,裴姝怡满眼怜爱地凝视着蔚惟一,笑着说:“她是蔚惟一,我刚收的义女。”,言简意赅,并没有提起蔚惟一复杂的家世背景。
段叙初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他也知道裴姝怡和蔚母的关系,也正因为他知道,他才担心裴姝怡会撮合蔚惟一和裴言峤两人。
段叙初松开微微攥在一起的手指,心绪刚平静下来,一直沉默不言的裴言峤突然用责怪的语气对裴姝怡说:“妈……什么义女不义女的!刚刚我就说了我很喜欢一一,不如你成全我们两人怎么样?”
蔚惟一闻言惊颤地看向裴言峤,裴舒怡和裴言瑾皱起眉头,段叙初下一秒就猛地望向裴言峤。
两人的目光相撞。
段叙初重瞳微眯透着浓烈的阴鸷,而裴言峤则是掀起眉毛,黑曜石一样的眼眸里含着玩味的笑意,他的云淡风轻和段叙初的咄咄逼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者相斗,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无形中似展开了一场厮杀,而很显然越是在乎的多,弱点就越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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