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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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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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战士身上都揣着一张明星的照片。按照现在人的说法,那应该是他心中的偶像了。一个战士,年纪轻轻,未经人事,高兴之中来到部队,本想当几年兵回家找个工作,可现在马上就要开赴战场,那种似乎只在电影或小说中看到场景,已经降临到自己身上。在这种时候,他除了想家人,还会有什么?”黑子说道。

  部队经过整天开进,在傍晚时到达宁明。下了火车,他们就立即上了汽车团的大卡车,然后转往临时驻地。

  在开进途中,不止是387团的卡车,还有向前线集结的坦克、炮车以及友邻部队或配属部队的车辆。坦克与汽车分道开进,整个公路上尘土飞扬,由于没有风,尘土扬起几十米高,久久不散,开进时后车基本看不清前车,军车一辆接一辆,绵绵数公里,那种场面真是壮观极了!也只有军队才能营造出这种宏伟壮观的场面。

  广西的土壤多为红土,所以汽车过后的扬尘都是红色的,公路沿途两侧近百米的树、房屋都成了红色的。中途休息时,他们下车相互间一看,个个都是一身红土,帽子、口罩、军装全成了红色,只留下一双眼睛还算是黑的,就连眉毛都成了红色的,看似一个个‘红人’。

  天黑之后,他们靠手电筒照路,步行了一公里的路程。战时的灯火管制使他们意识到自己进入了边境作战地区。四周没有一盏灯亮着。月亮冷冷地悬在层层叠叠的屋顶上方,把沿途每一条街道分割成光和影的几何图形。没有一丝风,整座县城笼罩在凝固的气氛里。钢铁履带军车驶过的尖厉声音,偶尔从远处传来,划破这沉寂的夜空,但很快又淹没在黑压压的房屋里,悄然无声了。

  他们跌跌撞撞地走着,肩头偶尔会轻轻地踫撞一下,一路上都没有谁开口说话,镶有钢板的解放靴咔嚓咔嚓地敲打着人行道。一转弯进入营地,眼前是一些临时搭建的长方形平房,墙面用白色和嫰青色涂料粉刷过一遍,里面有两排地铺。但里面空无一人,到处是紧闭的门窗。

  黑子跟在班长丁顺茂身后,两人肩并肩往前走。他们去连部领取盖在身上就让人发痒的一条绿色毯子和一张棕毛垫,然后顺便挑选一件大小合适的雨衣。黑子喜欢身边这个超期服役高干子弟出身的老兵,因为他不仅纠正了自己不正确的走路姿态,还敎会了他如何战胜恐惧与他那并肩作战。他喜欢当下这个时刻,喜欢这宁静的夜晚、浓黑的暮色、清冷的月光。

  “多好的一天啊,”班长在他前面感慨万千,“我盼望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我苦苦等了五年,机会终于来了。以后的岁月里,每每回忆起今天,我们都会自豪地说:我们曾在这里沐浴过战火硝烟,我们没有虚度年华。”

  那天晩上,不到九点半,他们很快就睡下了。黑子写道,“第二天早晨醒来之后,我觉得自己是在渤海上的蓬莱山过夜的。这一地区到处都是黑乎乎、硬邦邦,拔地而起的大石山。这里的山也不亚于海,虽然没有车行数日仍然是广袤原野的那种风光。即使在明江两岸的平原奔驰,也很快就会看见山。总之,到处都有山。而且无论哪座山都是茫茫连绵,独秀擎天,刺破残锷。有些峻岭峭壁上甚至长出繁茂的權木丛,经常锁在飘霞、雾霭和云层之中,其姿影瞬息万变。在山与山之间,偶尔也会露出一块平坝,有小溪水婉蜒流经浅滩,村落便聚居在小平坝上,一切都沉没在空漠的‘无’之中,恍如单色水墨画,梦幻与神秘是多么的协调啊。”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宁明县的夏石,在南宁正南方向140公里,靠近友谊关,离龙州也不远。129师387团将在这里临时驻扎。

  宁明县城和夏石差别很大。夏石、爱店、隘口都是一些边境小乡镇,房子破旧,街道狭小。387团官兵在那里过的都是与外界隔开的训练营地的全军事化的生活。在夏石,他们驻扎在一个小村子里。这里的边民非常保守,墨守着自己的成规,对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的中国军人进入他们的生活感到不舒服,发生摩擦的可能性很大。可是387团提出了一套非常奏效的指导方案。从第一天早晨开始,他们用了大半个星期的时间,向官兵详细介绍广西壮族的风俗、礼节、习惯等等。尽管他们都很守纪律,但他们很快就产生了一个基本想法,在边境村寨需要入乡随俗。

  一直到1979年2月初期,部队都处于一级战备之中。他们每天在野外都要应急训练8到10个小时,每个星期要训练6天。他们进行5公里武装越野,10公里长跑,25公里长途拉练,单兵拉练,进行夜战训练;每天用一个小时进行近战演练,还进行巷战、地图判读、路径选择、阵位选择、急救、化学战等方面的训练。还安排了饵雷、排地雷之类的特种训练。他们多次以全负荷携带侦察器材进行夜间急行军和陡崖攀爬训练。通过泅渡、攀藤和丛林穿插训练,使他们进一步适应了丛林作战特点,体能也得到了进一步增强。为了保证通信联络的畅通,四连还特别进行了行进间联络、快速沟通和抗干扰训练。一专多能的专业训练,使他们能在两瓦机上通话和使用密条,通信人员学会多种装备电台的操作技术,做到能够互相替代。为保证在敌后条件下的指挥射击能力,保证打得准联得上,加强了图上作业综合训练。他们与前观、基本观察所在与敌占区地形相似的地区进行战术合成演练,熟悉在各种敌情下的应急情况处置,密切战斗中的协同动作。

  387团二营四连的新兵人数较多,大约占连队人数的百分之三十。由于时间紧,不可能按照平时的训练大纲进行。因而只能以战时需要内容为主进行应急训练。包括:射击、投弹、基本单兵战术、战场常识等。

  射击训练完后,像黑子这批从福建调配过来的新兵,还要进行“额外训练”。他们要在山上每隔十来米插一个半身靶,一共六、七个靶子;然后肩上半挎AK47冲锋枪,学着电影中二次大战中的德军,边跑边开枪,全是点射。完后一看,靶子上竟然没几发子弹。又有哥们站在距半身靶十五米的地方,学着电影中那些游击队长打枪的样子,抬手就是一枪,竟然不中,再抬手一枪,仍然未中。急了,一抬手,啪、啪、啪,连着几枪,过去一看,还是不中。所以,部队里有句话叫:新兵怕打枪,老兵怕战术。那子弹打的,从一练习打到五练习,打的他们满脸枪油烟子“黑漆糊抹”直梗脖子。而战术练得老兵都一个个直呲牙咧嘴。

  “感触之一是,电影中多数是骗人的。一抬手就是一梭子,楼上就掉下人来,其实都是假的,没那么容易。感触之二是,近距离射击要专门训练的,不象想像中那样。”黑子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打火箭弹时,由于没有靶子(做靶子要用木柴、油毛毡,连队钱少,一般不做),就指着百米外田坎上的能看得见的东西,比如一块石头或一个洞孔作为目标,让新兵射击。火箭弹打在田坎上,会有一个弹孔,看着很明显。这样,后面的新兵就以前一发火箭弹的弹孔为靶子。不过那时也怪。平时由于火箭弹有迎风偏,正式打靶时很不容易命中。可战前练兵时,以前一发火箭弹在田坎上的弹孔为靶子,竟然能几发打进一个弹孔中。事实证明,在无风的情况下,一百五十米以内,火箭筒还是很准的。这点在越战中得到证明。”

  一个星期左右,他们就要到野外进行一次两到三天的演习。所设计的科目不仅给他们一些战斗机制运作方面的知识,而且教会他们步兵必须了解的基本知识:如何判读地形,如何利用有利地形,如何根据地形釆取不同战术,尤其是如何在野外求生。

  所以,四连的人逐渐了解了广西的乡村。他们对城镇、山丘、洞穴和树林进行模拟攻击。他们挖了无数的散兵坑、猫耳洞,就睡在里面,学习如何在高温、雨天、冷天和饥饿的情况下也这样做。

  二月份的天气,如果在北方,依然是寒风凛冽,或许还有雪。而在广西南疆边陲,虽然早晚有点凉,但中午穿衬衣都觉得热。那时部队伙食也开得很好。他们每天都是吃饱了就练,练累了就吃,吃完了就睡。昏天黑地的,一直到后来谁都忘了谁是谁了,只好一个个直眉瞪眼,呆头呆脑的。大强度的训练一直不结束,有时中间隔一天,大家就搞别的战斗准备。练打绑腿,练自救,自做匕首,搓大绳,一遍一遍擦拭武器,有的把烤蓝都擦白了。夜晚,他们大多爱抱着枪睡觉,就像抱着自己梦中的情人。他们非常熟悉手中的武器,都能做到蒙上双眼熟练进行拆装。而班长们则悄悄的穿行在他们中间,打来滚烫的水为他们洗脚。这些共同的经历使他们亲密无间,这种关系是任何外人所无法感受到的。“战友情比朋友情更亲,比兄弟情更密。我们相互绝对信任,彼此了如指掌。”黑子继续说道:“我们真正开始了一种崭新的生活,这种新生活将在我身上产生深刻的变化。我简直无法相信,竟然有肖保国、杨保红、何志坚和班长丁顺茂这样的人存在。这些人都是一流的。他们关心我们,整天和我们泡在一起。正是四连的这9名连队干部转变了我们的一生。尤于是指导员杨保红,他对我们十分友善,从不搞老乡关系,他是真心实意地关心我们,关心我们的体能训练。他这个人挺害羞,说话从来不带脏字。”

  何志坚来自四川内江市,是四连最有军事头脑的年轻军官。副连长谭光宗像个笑面大佛,副指导员吕长林比较注重外表修饰。但连长肖保国和他们都不一样,既不幽默也不固执。用黑子的话说,“无论什么时候,肖保国从不装扮成无所不能的众神,却也不失大丈夫的风度。”他特别注重要求部下表现出色,因为他唯一的期盼是四连能比别人做得更好。“我们都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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