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林平木了许久,回过神来,字句说得真切说:“爷爷,我不做皇上。”贺林平望向瑞王爷贺端庚,目光里甚至带了一丝恳求:“我要做贺林平。”
瑞王爷贺端庚全然没有料到贺林平竟然拒绝了皇位,听了那话,有些踌躇,他试着劝慰贺林平说:“这天下有这么多人争着抢着做皇帝,你怎的不想去做?”。
“我的心太小,装不了天下,只装的下几人就满了。我连心中数人都不能顾全,何能护得了天下人。”贺林平强压了内心的震荡,勉力镇定了语气,轻轻摇摇头,“我不愿去当皇上,真的不愿。”
“你为何不想去做皇帝?!难道你同那徐康策……难怪暗羽卫同我说那些!”瑞王爷神色显出些许的激动,“这皇位就是你的,别人不能坐!”
“爷爷!”贺林平还欲再言,瑞王爷却转身就走,抬脚踹开了房门。
“徐康策必须死!徐家人都必须偿命!”瑞王爷狠狠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房间,留贺林平一人独立屋中。
已是回春的季节,窗外几声雀鸣也是清脆可人,正午的阳光大剌剌的,也不炙人,反倒格外暖和。屋外俱是一片迎春气息,贺林平立在屋内,却觉处于严冬,心中仿佛大雪过境,茫茫一片,惨白无颜色。
自己竟是王鼎的后人……王家同徐家如此仇深怨重……徐康策的毒是自己的生母炼制……自己竟然要去当皇帝……
自己究竟是谁?
各种念头此起彼伏,最后,贺林平只觉脑中空白,什么都不剩。
听的门吱呀一响,将贺林平思绪拉回,他抬眼一看,立在门边的竟然是宝画。
“你为何在此处?”贺林平问得平静,仿若自己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的贺林平,“你不是应该在徐康策身边么?”
“你听贺老头讲了那么多,也应该明白我是那边的人了吧。”宝画的语气仍是玩世不恭,“恭喜你明日就要当皇上了。”
“徐康策解毒了么?”贺林平不理宝画的恭贺,只是逼问道,“回答我。”
宝画也不理他,只是自说自话:“你的眼睛长的真像她,连生起气来都这么像。”
“徐康策的毒到底解了没!”贺林平扭过头,逼问的气势却分毫未减。
“呵,这么大脾气。”宝画轻笑一声,斜身依在门边,“你母亲可是炎山隋家最好的医师,她的毒可是天下最狠的毒,你说我能解么?”
“你骗我!”贺林平说得咬牙切齿,眼中却是无可奈何。
“我没有骗你。”宝画又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是这毒我不能解而已。”
贺林平沉默片刻,走近宝画,双眸直视着他,低声问道:“你是谁?”
“你终于想起来问我这个了。”宝画盯着贺林平的眼睛,带着丝依恋,声音也变得正经许多,“我是你母亲的熟人。”
“我母亲……”贺林平不自觉的抿唇,眼神也有些闪躲飘忽,“我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你母亲是天下最心善之人。”宝画的声音放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她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
“未曾想黑君潭边一别,竟然就是生死相隔……”
“那日我在炎山镇等她,她来信问说需在茂林村停留三日,让我等她,可我却在一日后听闻她的死讯,我去茂林村寻她不见,我直觉她未死,便一直寻她。
“直到那年,因徐康策中毒,徐应礼暗中招揽天下名医,我见那症状正是炎山毒,便留了下来。天下除了她,谁还能在那时制得炎山毒。我寻她,一寻就是十数年,直到那日见你玉佩。”
“我去找贺老头,终是寻得了她,纵是一堆白骨,我也是寻得了她。”
宝画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惨然一笑,凝视着贺林平的眼睛,就像看着那个人似的:“呵,多嘴了,让你听了这些。”
宝画的目光一直追着贺林平的双眸,思绪却陷入了过往回忆,脸色是一片凄惶。
贺林平退后两步,问:“你也是隋家人?”
“我算是隋家人吧,却早已被逐出隋家。”宝画收回目光,神色又恢复平日的目空一切,他翘起一边唇角,说:“这许久了,还没同你说正经事儿。”
“若你是来当爷爷的说客,那就不必开口了。”贺林平推开了书房的门,赶人的姿态不言而喻。
宝画走到门边,一脚跨出门槛,转头对贺林平一笑,邪气得很,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指贺林平的手掌,说:“心尖血,血缘亲。”说完,吱呀一声,书房的门又阖上了,书房里又只余贺林平一人贺林平立在原地,愣了片刻,琢磨着宝画最后一句的意思,忽然灵光一闪,翻箱倒柜的就去寻东西,终是找出一本医书,又急急翻页。像是所烦恼的一切都找到了药到病除的灵方,贺林平抱着医术,唇角露出一丝浅笑。
贺林平终究只是贺林平,到头来也只能做那个小小的贺林平,做那个只想护住心中之人的贺林平。
☆、第 38 章
嘉王爷战死后几日,徐康策与宏族大军也收到了嘉王爷战死的消息。
这消息是由从雁归城大战中脱生的副官带回的,他日夜不休,寻到宏族大营,那副官将战场听闻讲了一遍后,从怀中摸索出一封书信,这书信是嘉王爷在雁归城大战前所书,吩咐那副官若有万一,需将此信送至宏族大王手中。副官将那信掏出后,便力竭而亡。
猛然听的父亲亡故的消息,徐康策犹如被铁棒狠狠击中,顿时天旋地转,直觉五脏六腑都被翻搅一处,痛得他都难以呼吸。那是父亲,在徐康策心目中山一样的父亲,却如此轰然倒地,怎的能不哀痛,也怎能不自责。
宏族大王拆了信,信中写到嘉王爷关于贺林平身份的猜测,只是证据不全,不敢全然断定,嘱托宏族大王定要看管好贺林平。宏族大王读后则是异常震怒,压不出的火爆脾气便骂了出来:“那贺家小子也不知图谋皇位多久!竟是如此不是个东西!”
宏族大王将信甩给徐康策,“你看清那小子的面目了么!贺家不是要反水了,他们是要皇位!杀上京去为你父亲报仇!宰了那小子为你解毒!”
徐康策匆匆读了信,震惊之感同那日听得母亲身世一般,他低声说:“不……他不会的……”徐康策的言语却只换来宏族大王的一声嗤笑。
晚了那副官几个时辰抵达宏族大军的方茗,也给徐康策带来了消息。嘉王爷在抵达雁归城后,觉得事态有异,便遣人快马加鞭传书京城,将余事俱托付给方茗,让他南下寻得徐康策,将府中巨细俱道于徐康策。
方茗所言同宏族大王讲给徐康策听的几乎一模一样,那方茗又拿出半块玉佩交予徐康策,这玉佩正是北静王小女儿为求嘉王爷搭救而交给嘉王爷的,而嘉王爷又吩咐方茗查探,方茗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有所得。
“王家每一代人都将一玉佩分为几块,没人各配一份,若是贺林平手中有此玉佩,则是王家人无疑。”方茗如是说。
徐康策观那半块玉佩,与贺林平从不离身的玉佩中的半块正好凑成一块,心中虽是抗拒万分,只是证据俱全,难以不让人信服。徐康策嘴中仍是魔怔般的呢喃:“不会的……贺林平不会去争皇位的……”
“被烂泥糊了心,那就等你亲眼看上他登上皇位,你就信了。”宏族大王催促兵马急行,骂了徐康策一路,徐康策也不反嘴,只是心里反复说,就算天下人都为这皇位背信弃义,贺林平也不会如此,他说过的,他要随我天涯,难道这些都不作数了么?
宏族大军匆忙赶路,行至京城郊县时,正是颁布贺林平即位诏书的那日。大军也未扎营整修,就往京城城门处赶,就在路途中,听的三声丧钟长鸣,那正是皇上驾崩的信号。
“你就听吧,不等一个时辰,喜鼓就敲了,你就看着你那个所谓的小兄弟下诏来屠你吧!”宏族大王骂声不停,说,“你别不信,你就等着看吧!”
果然不过一个时辰,喜鼓三声传来,新帝登基。前方消息传来,徐集舒寻得王鼎后人,正是那贺林平,他主动禅让皇位,贺林平便是这大熙的新主人,周家独女封为皇后,朝廷班子也组织齐全。
“看我说过什么!为了皇位不择手段,说的就是那贺林平!”宏族大王剜了徐康策个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徐康策低头不语,抚摸着惊帆的鬓毛,那惊帆似乎感受到了徐康策情绪的低落与失望,高声嘶鸣一声,急驰向前,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徐康策。
“你说,贺林平真的是如此的人么?”徐康策像疯了似的,竟然低声同惊帆讲话,“他应该不是的,对不对?”那惊帆定是无法回答,只是迈着步子,驮着徐康策,向那个答案奔去。
大军行至城楼下,而瑞王爷贺端庚率着他的东山军也已侯在那处多时。
瑞王爷的副官刑裘站瑞王爷身侧,厉声喊道:“放下武器投降,献上徐康策人头,饶你们不死。”
“宏族男儿断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宏族大军副将高喝回去。
宏族大王转身对徐康策火上浇油,说:“你看你那小兄弟来杀你了吧。”
徐康策此刻不听不答,只盯着城墙上出神。那人隐在墙墩后,只是刚刚冒出个头瞧了一眼城下,仅一瞬,徐康策就认出,那人是穿着一身皇袍的贺林平!徐康策死盯着那处,隐隐约约飘出的黄衣表明了那个人此刻必是还在。
贺林平的确正在那城墙之上,也的确身着皇袍,也的确看过徐康策一眼后便躲了起来,他甚至能感受徐康策的目光如两枚飞镖一般向自己扎过来,但他没有勇气再去看徐康策一眼,他怕看到徐康策的漠视、不屑甚至是仇视,便只能胆战心惊的做一个缩头乌龟。
“这天下本就是王家的,莫要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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