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空气里都带了阳光的味道。
“没,没事……”凌霄哽咽了好久才找到的自己的声音,一句话说出来,便觉肺里一股子顺了气的通畅,整个人也终于调整过来。凌霄一直都是个极务实的,过了那一刻恍惚,她甚至不屑于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是老天对她的补偿。
易川是死去了的凌霄的男朋友,却从来都不是她的。
凌霄一直是强硬的,这种强势来源于她对自身的认知,但凌霄也一直都是自卑的,那种自卑融在骨子里,她一直都活的小心翼翼。那个冬天里,正是眼前这个个男孩儿不经心的一句话,像把盐撒上她经年的伤疤,他和她,再无可能。
那时养父刚出事,家里一时陷入困境,越是挣扎陷得便越深。凌霄不敢再多去要求什么,校服外面披着明显不合体羽绒服,鞋是去年的,质量糟得让人不敢恭维。那双鞋穿在脚上,前掌的鞋帮和鞋底处开了胶,凌霄自己缝了两次,一上体育课缝线的地方经不住她的力道,又开了。
凌霄的成绩在一中也是拔尖的,她性子不错,和班里很多人都能说到一块儿,平时别人有个不会的也会来找她。她和班上每一个男生称兄道弟,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才敢跟他说话。
从孤儿院出来后,几年调整磨合,也渐渐融入这个社会,却是直至高中才识得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儿,他几乎符合那个年龄段的女孩儿念想的一切,学习好,长得帅,又是篮球场上的主力,张狂而阳光,肆意挥洒着上天对他的赐予。凌霄就站在角落里,觉得时时能看见他嘴角的笑也是很满足了。
然而也是不到半年,她的初恋被他亲手葬送。
那天凌霄给易川讲题,四五个男生正围在身边听着,忽然听到坐她对面的易川叫了一句,诶?你鞋上开了个洞!
五六道视线齐刷刷的便看向了桌子底下,一两声不带恶意的笑。
有人碰了碰易川,他这才觉出自己的冒失,讪讪笑了声,视线回到桌子上面。
那一刻,凌霄终于体会了被凌迟的疼痛。
一直以来,她兢兢业业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她聪明,她好学,她才华横溢乐于助人,她性子很好……可是现在,只因为短短八个字,明明是没有恶意,甚至里面更是开玩笑居多,却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她不能。于是她依旧坐在那儿,像竹竿子一般的笔直,脚更是一动也不敢动,不管他们笑什么想什么,她的笔尖划在验草纸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写得认真而执着,声音连颤动都不曾出现。那一刻她已经不在乎他们有没有听着,她只是想快点儿把这道题讲完,然后等他们离开。
离她远一点儿。
凌霄没再去补那双鞋,更没有换双新的,25块钱的黑白色旅游鞋,她整整穿过那个冬天。走在路上,上面的洞越来越大,凌霄的技术已经无法再将它补好,那一阵子,凌霄仿佛觉得每一个人都在看着自己的脚,看见那上面破了个大洞。她的脊梁挺得笔直,面上波澜不惊,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因为那句话才换的鞋。那时的凌霄太过倔强,她的暗恋无疾而终,她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半年里,她的日记本上几乎记得都是他,他运动会喝了自己递过去的矿泉水,他今天遇见自己时先打的招呼,他打架被叫到教务处,她放学一个人悄悄躲在他回宿舍的必经之路,等他平安出来,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每一件小事,他不经意的一句话都能让她回味半天。
回去后,日记就被她锁在了柜子底下,冬天结束的时候,她把那双鞋和那本日记一起丢进垃圾箱,头都没有回。
凌霄的性子,放弃了就不会再拖泥带水。
015 优等生的特权
015优等生的特权
“又愣神了?”易川一只手从窗外伸过来,轻轻揉着她的头发,语气里带了一点儿笑意,“要愣也该是我吧,怎么想起来把头发剪成这样了?以前不是老喊着说要留得长长的培养古典气质吗?”
“没什么,”凌霄歪歪头躲开他那只在自己头顶作乱的手,语气里仍是有些不自然,“想剪便剪了……”
“嘶……受不了你们俩了~~~~”李小涵夸张的抖落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转向易川,“嗨嗨嗨,别光顾着唧唧我我了,才一天没见。说吧,要怎么谢我?”
易川分了个笑容给他,浑身张扬着一股子精神劲儿,“赶明儿请你吃顿饭,得,也别以后了,就今天,放了学咱仨一块儿吃一顿去。”
“易川你丫果然够哥们!”李小涵双手大拇指伸了出来,眼睛眯着笑的像个月牙。凌霄不忍打击她积极性,却依旧不得不开口。
“那个,要不你们去吧,我今天还有事……”
“怎么了,还不舒服?”易川一听立马把脖子也探了进来,双手捧起她的脸,额头抵住她的试温度,冰冰凉凉的额头,周围一时间全是他的气息。凌霄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钢玉学生的开放在整个邯台市都算有名的,可凌霄没想到他们竟然也会这样,就在走廊上,当着好几个班来来回回过往学生的面,而且看这动作的熟练度显然已经不是第一回这么做了。
“煊煊你谋杀亲夫啊!”凌霄的力道有点儿大,易川被她一把推开,脑袋一下子就磕到了窗棱上,顿时疼的呲牙咧嘴,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大叫,待看到她满脸潮红,也愣住了,半天右手才从脑袋上拿下来,问得小心翼翼,“老婆你该不是害羞了吧?”
班里正看得热闹的孩子们轰的一声就大笑了起来。
凌霄恨不得一手掐死这祸害。
校长呢年级主任呢老班呢?这都什么校风啊,怎么就没人出来管管!
“诶?易川也来了?”正想着便见走廊处过来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半长头发,骨架小小的,一副无框眼镜,整个人显得斯斯文文,见到窗户边的易川后笑着打招呼,“这回考的怎么样?”
“刘老师,又漂亮了,”易川一见来人忙直起身子,一副好学生的样子,非得贫上一句才转回正型,“就那样,听说是并列第七。”
“那不错,凌霄这回是第三。”正说着也往里一看,凌霄脸上的温度已经褪下,见她望过来也微微一笑,听他们的说话,这人应该便是自己的老师了。“诶?凌霄怎么把头发给剪了?不过也好,这样更漂亮……”
“老班好……”坐在窗口的几个也忙点头打招呼。
“好,都快上课了还围这儿,赶紧都给我看书去,一会儿摸底成绩出来可别再上办公室给我哭去!”这个班的老班显然和学生的关系极好,听她这话有人吐吐舌头,显然是不怎么放在心上,有人甚至嚷嚷起来,“老班,凌霄这不也没开始看书吗?”
“等你进了年级前一百再跟我提条件。”里面又是一阵大笑。
凌霄站起来,也把头伸出窗户,这样的气氛下,语气自然而然也跟着放松下来,“那个,老师我跟您商量点事儿行吗?”
“怎么了?说吧。”班主任的视线很快便转移回来,凌霄总觉得那笑容里比对着别人时更亲切一些。
“我想在家复习一个月,快中考了,而且我们也没有新的知识要学了,所以我……”凌霄尽量压低声音,中考这个词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陌生,时隔七年,初中的知识也快忘得差不多了,凌霄需要一点时间自己来慢慢捋顺,那个凌霄做得很好,自己便更不能输了她去。
“行,一会儿我跟祥哥说一声去,要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就行,易川呢,也告假了?”整整一个月的假期,想都没想就给了,凌霄从没见过这样的老师,她初中是在7中,高中更是以严格文明的市一中,请假哪怕超过三天都是要送到年级组长那儿去批复,这下凌霄准备的一大堆理由都用不上了,随后听见后面那句,又有些尴尬起来。
也许未来会有个人站在彼岸等着自己,但那个人,却不会是易川。
他和她的缘分,两天前就尽了。
“哪儿能啊,我就算也在家耗着还是见不着她,您都不知道她爸爸有多凶……”易川这话说得略带了些调侃的意味,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刘老师直接被逗乐了,一巴掌拍到他肩上,“你把人这么优秀个闺女都拐来了还指望人爸爸能给你什么好脸色?”
“也是,女婿和老丈人本来就是情敌。”易川这话说得毫不脸红,甚至带了几分洋洋得意,凌霄带着笑意扭过头去,心底的感觉十分奇怪。
铃声很快便响了起来,易川这才有些不舍的回到自己班,半路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见她也在看自己,裂嘴笑笑,露出一口白牙。现在的易川和高中时总归是有些不一样了,凌霄想起他们说过的他那段过去,一边斟酌着怎样分手才能不再次伤了他。
初恋的终结总是带着遗憾的,可凌霄有自己的骄傲,感觉走了便是走了,他本就不是她的良人,又何必自欺欺人的占着。
“哎,老班还是偏心啊偏心~~~~”凌霄刚坐下,便见前面的小个子女生扭过头来,脸上戚戚然,不时还抽抽鼻子,语气里不自觉也就带上了股酸水。“要是我和我男朋友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挑战校规,估计早就被开除了……”
“得了,甭抱怨了,要你们俩都能进年级前十你看学校还管不管你。”李小涵显然是看不惯她,一句话噎过去,平平整整的却让人一下子就觉出了里面的刺,那女生咬着下唇瞪了她一眼,反唇相讥,“别以为都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整天跟个什么似的也不嫌自个儿碍眼的慌!”
这话显然戳到了李小涵的痛处,却见她啪的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李小涵,干什么呢!”这一句嚷的不是时候,教室里虽不是很静,但这分贝还是显得突兀了些。李小涵刚站起来就被个要进教室的中年男子抓个正着,这人眼睛一瞪,嗓门颇大,看起来也是个火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