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并不往下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指了指唐伟波手上的信:“我怀疑卢国轩的死和这封信有关,姚立星不惜暴露身份送出来的,绝不是一般的情报。”
“你想看?”唐伟波将信放在茶几上,示意沈晗可以打开看。
沈晗望了望那封信,并没有想打开的意思,狡诘地笑了一下:“能否告诉小弟,处座叫你去是不是问这封信的事情?”
唐伟波欠了一下身体,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沈晗为什么不直接看那封信,而想知道他进小跨院后的事情?卢国轩到底由于什么原因被枪毙?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真想知道?”唐伟波似乎并不在意。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也无所谓,也许我的这条命,就在老同学的一念之间了。”沈晗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唐伟波笑着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关于那个交际花的事情,处座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在调查那个从上海来的交际花,他要我停止调查。”
“为什么?”
“据说CC派的人已经盯上她了。”唐伟波说:“现在人手很紧,我们没有必要浪费。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我说老同学,都好几年没有聚过了,我要梅姨去做几个菜,我们俩好好喝一杯!”
“不了,今天太晚了,而且我还有事!”沈晗起身:“改日吧!”
唐伟波也起身:“你何时回北平?”
沈晗回答道:“如果处座留我这条命的话,我想用不了多久。你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只想沈兄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北平那边的生意,还请沈兄多多照应才是啊!”唐伟波的这句话,尽管是场面上的客套话,但他相信沈晗一定能听明白其中的含义。
在沈晗离开后,唐伟波点燃火柴,将那两封信化成灰烬。在燃烧的过程中,他似乎闻到了一丝怪怪的味道。此时,他并不知道,日后若不是这股味道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险些让他铸下大错,坏了戴笠的全盘计划。
第二天,唐伟波只身登上了重庆至上海的客轮。临行前,他得知日军的先头部队已逼近南京城,南京危在旦夕。他只知此行极为凶险,却不知正一步步踏入别人精心为他设下的圈套中。
身边多了个女人(1)
轮船顺江而下,劈波斩浪。
这是一艘隶属于英国航运公司的客轮,船杆上挂的是英国的米字旗!上海沦陷后,日本的飞机和军舰就在长江中下游横冲直撞,肆意的对中国籍轮船狂轰滥炸,对英法国籍的轮船,则有所忌惮!
唐伟波站在船头,无心观赏沿途的风景,他望着激起的浪花,陷入了沉思。
离开重庆前,他命人跟踪沈晗,想为他心中的疑惑找到答案。可那三天中,他所得到的情报令他失望,沈晗并没有什么异常行动。
也许这正是沈晗的高明之处,唐伟波想到。他必须弄明白,沈晗到底在扮演着一个什么角色?
他上船的时候,感觉有人在跟踪他,当他几次突然转身时,却发现不了什么。上船后,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船到铜陵时,上来几个卖报的报童,扯着脖子叫喊:“卖报咧!卖报咧!日军前锋部队逼近南京,爱国商人捐献大批军用棉纱!”
唐伟波掏出两个铜板,买了一份报纸,刚一打开,见头版爱国商人捐献大批军用棉纱的标题下面,赫然印着一张他站在佳华棉纺实业公司门口时的照片。内容是爱国商人,佳华棉纺实业公司董事长吴松林,向政府捐献50吨军用棉纱等等。
他只看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他什么时候向政府捐献50吨军用棉纱?他离开重庆才三天,就出现这样的假新闻,是不是太巧了点?这则新闻的背后,到底有什么玄机?
“先生,船头风大,会着凉的。”
唐伟波闻声望去,见一个学生装束打扮,戴着一副眼镜的女学生站在他面前。女学生的手上也拿着这样的一份报纸。
“噢,谢谢!”唐伟波紧了紧风衣,正要离开,却见女学生紧走几步,一手摊开报纸,一面认真的看着他。
“你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位爱国商人!”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唐伟波见周围有好几个买了报纸看的人都在看他,忙低头急步回到船舱。他来到舱门前,见放在门把上的那根头发丝不见了。
是什么人进过他的船舱?难道被人盯上了?
同时,他听到来自身后的急促脚步声,转身望去,看见几个把手放在怀中的黑衣服男人正朝他冲过来。他的身体突然一矮,刚要拔出枪,枪声已经响起,子弹射在船舱壁上,激起火花!
干特工这么多年,他不止一次遭遇这样的劫杀,眼下这几个人,他还没有放在心上。
抬手一枪,他已经干掉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
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他?
身体在地上翻了几个滚,避过了几颗子弹,起身贴在船舷的一根柱子旁,正要继续射击,突然听背后传来一声惊叫。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认出他的那个女学生,不知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后。看样子,她是想确认他是不是吴松林,才跟进来,不巧看到这一幕。
“小姐,危险!”唐伟波将女学生挡在身后,抬手朝前开了一枪。
“那边呀!”女学生大叫起来。唐伟波顺势望去,见船舱的另一头,出现了几个黑衣服的男人,举着枪往这边冲。
这些人有备而来,两头夹攻将他堵死了。
“不想死的话就往上爬!”唐伟波对女学生说。顺着柱子可以爬到船舱的上一层,那样可以摆脱这些人的堵劫。
兴许是害怕他手里的枪,那些人倒是不敢太过于逼近,远远地射击。
这时,天空中出现几架日本飞机,飞机朝着轮船笔直冲来,在众人的惊叫声中,飞机从船杆的上方呼啸而过!
但是那几个人并不在意天空中的飞机,其中一个男人叫道:“你是逃不掉的!”
在船上确实没有办法逃,而且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唐伟波望了望身后的女学生,正攀着柱子往上爬,他退后一步,站在船舷上,右手勾住上层的铁栏,正要引身向上,只听得耳边枪响,接着传来一声惊叫,那女学生不知为什么手下一滑,身子向江中坠去。
他一把抓住那女学生的衣服,怎料重力作用下,自身失控,一同随那女学生向江中落下。
身边多了个女人(2)
唐伟波睁开眼,发觉自己正处在一艘小船上,小船靠在岸边,随着江水的起伏左右摇晃。
他回忆起落入长江的情况,当时他想救那女学生,可自己却被拖下水,入水后那女学生竟抱着他不放,害得他没有办法施展自己的水性。在冰凉刺骨的水中挣扎着游了一阵子,一个巨浪打来,就失去了知觉。
船身一阵摇晃,从船尾出来一个老人,手里捧着一碗热汤,老人见唐伟波醒来,忙低头,拘谨地用双手将那碗汤往前递:“长官,喝碗热鱼汤吧!我们家几代人都在船上,穷呀!买不起好的东西孝敬长官。”
长官?唐伟波这才发现身上穿的是一套渔民的粗布短襟棉衣。看来这老渔民在换掉他湿衣服的时候,已经见到了他的证件,才会如此称呼他。
“老人家,”唐伟波和声道:“请不要这样,你这救命之恩我还不知道怎么谢呢。”
老渔民放下碗,从一旁的篓子里拿出一包东西:“长官,这是你的东西!”
唐伟波打开包裹,见随身的东西都还在,他当着老渔民的面,将证件丢入江中:“老人家,我现在是落难之人,没有任何身份了。”
老渔民憨厚地笑了笑:“哪里的话,这尊卑还是要讲的,老汉我小的时候,念过几天私塾,也识得几个字,方才那女娃也看过你得证件,她说你是个很大的官!”
唐伟波一急,坐起身来,小船随即一晃,那碗搁在船板上的汤同时翻了,汤水蔓延开来。老渔民露出一副痛惜的表情来:“可惜呀!刚打上来没多久的鲥鱼,很补的,镇上能卖到六毛钱一斤呢。”
“对不起,老人家!”唐伟波有些歉意:“那女的去哪里了?”
“和我老婆子去镇上卖鱼了,自从把你救上船没多久,嘿!还真是遇上贵人了,你猜怎么着,一网打下去,两条大鲤鱼,平日里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唐伟波可没有时间听老渔民唠叨,女学生看过他的证件,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果继续跟着他的话,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他起了身,将那支枪插入腰间,从那一叠钞票中抽出几张,塞到老渔民手里:“老人家,我得走了,如果将来能再见到你的话,我一定好好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你要去哪里呀?”老渔民怯怯地问。
唐伟波定了定神:“老人家,这里离芜湖还有多远?”
“芜湖?有一两百里呢!”老渔民指着下游:“长官,你上岸后朝东走十几里地,就是镇上,那里有车去芜湖,听说小鬼子打过来了,很多人都在逃呢,前两天还见小鬼子的飞机在江上飞来飞去,炸掉了一艘大货轮,这年头呀!唉!”
在老渔民叹气的时候,唐伟波纵身上了岸,远远的,他看到前面有两个人正走过来,忙拔出枪,闪到一颗大树后。那两人走近了些,他看清了是一个老太婆和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穿着花布大袄的渔家姑娘。
那渔家姑娘打扮的人正是那女学生,唐伟波把枪插到怀里,从树后走了出来。
从树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吓了女学生和那老婆子一跳,当她看清是唐伟波时,露出惊喜的神色来:“宋参谋,你醒了?我现在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了。”
唐伟波身上的那份假证件,头衔是国军某部的上校参谋,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