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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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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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递怎么办?官府若要难为你,名目花样多得很,难道我们还反了不成。”南宫若虚苦笑,“那真真就是官逼民反了,可惜,又有几人相信。”

    展昭起身收起账本,重新包好,道:“多谢,今日之事,还请南宫兄勿向他人提及。展某先行谢过!”

    “展大人放心。”南宫若虚也起身道。

    “姐,我们先走一步。”莫研朝宁望舒道,“还得趁夜把账本还了。”

    宁望舒伸手替她理好一缕溜出来的发丝:“小心点。”

    “姐夫你多保重!”她朝南宫若虚调皮一笑,“有喜酒吃的时候,可得想着我。”

    “告辞!”

    展昭略一拱手,遂与莫研转身离开。

    “书房已经烧了,就算帐册要还回去,放什么地方?”刚出了南宫世家,莫研就问道,“再说是陈年的旧帐了,便是新任织造要交接,也应该不会查这些旧帐吧?”

    展昭不语,径自陷在沉思之中:方才在南宫世家中,听南宫若虚轻描淡写地说破帐册中的猫腻,每年织造府起码盘剥五百万两以上,如此庞大的数额实在令人发指。而这,不过区区一个织造府而已……

    莫研见他不答,踢了一会路上的小石子玩,半晌才道:“别想了,我早就说过,大多当官的脑子里只想着怎么搜刮民脂民膏,哪里管百姓的死活。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又何必自苦。”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展昭望她。

    “你的眉头皱得象铁疙瘩,一看便知。”她低头找石子,突然脚下发力,笑道:“看暗器!”

    一粒小石子被她踢得激射而出,直打向展昭的左肩。

    不过是微微一侧身,石子从他耳边飞过。

    “小娃儿功夫不错,再过两年,又是一朵江湖奇葩。”莫研上前老成持重地拍拍他肩膀。

    展昭啼笑皆非:“展某愧不敢当。”

    两人相视,莫研大笑。

    “我师父以前就老是这么夸我们,”她无限怀念道,“骗我辛辛苦苦地练功,两年又两年……”

    “后来呢?”展昭微笑。

    “后来,我二哥哥骂我傻,说我就是一头被人用萝卜牵着的驴。”

    “……”

    展昭淡淡一笑,笑容带着几分苦涩。思及自己,何尝不是与她一样,全心想守住一片青天,却又是如此艰难而遥不可及。

    莫研背着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行去,声音飘过来:“再后来我就懒了许多……其实现在想想,觉得有萝卜倒比没萝卜好些。”

    在她的身后,展昭缓步跟上,心中郁郁之气渐散:凡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吧。

    他们手中的是假帐册,真的帐册应该还在白府之中。

    夜阑人静,展昭悄然立在白府假山巨石暗处,莫研半靠在石头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头顶的月亮。

    他们在等小楼灯灭。

    上次时间仓促,无法细细探查,所以他们只好漏夜再来。既然烧掉书房的是白盈玉,那么多半真的帐册也被她藏起来了。

    “明日要起风了。”莫研低低自言自语。

    展昭仰头,月亮边缘带着一圈朦朦胧胧的光晕。月晕而风,础润而雨,确是要起风了。

    此时,小楼的灯明暗一晃,灭了。

    两人又候了近一个时辰,待楼中人睡沉。

    “楼下两名,楼上还有一名陪着白盈玉。”莫研方才便留意灯烛人影,两名丫鬟宿在楼下的偏室里,还有一名丫鬟陪着白盈玉在小楼上面就寝。

    展昭点头:“我去楼下。”楼上女儿家物件太多,若要他去女儿家衾衣中翻翻拣拣,终是不妥。

    莫研依旧用小银簪子挑开窗子,两人翻身跃入。展昭先点了两个丫鬟的睡穴,朝莫研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上楼不可伤人。

    她不耐烦地点点头,猫一般脚步地从楼梯轻纵而上。

    楼上点了薰香,香味对于莫研这般灵敏的鼻子实在稍嫌浓了些,害她痒痒地直想打喷嚏。

    绣帘内,可以看见丫鬟睡在床边的榻上,呼吸稍重,已然沉沉睡去。罗帐层层低垂,看不见里面的白盈玉。

    莫研依葫芦画样,先点了那丫鬟的睡穴,再掀开罗帐,准备点白盈玉的睡穴。

    岂料,罗帐拢起,映着窗外月光,正对上白盈玉双目炯炯,万分吃惊地盯着莫研。

    莫研也被吓了一跳,夜已深沉,没想到她竟还未入睡。

    “啪!”

    一声响亮的脆声,在寂静的夜里听得分外清晰。展昭心中一惊,连忙上楼,看见莫研怒气冲冲地捂着脸,瞪着床上的人。

    白盈玉尚躺在被衾之中,双目圆睁,动弹不得,徒劳地张口也说不出话来。看来莫研已经连白大小姐的哑穴也一起点了。

    “怎么了?”展昭压低声音道。

    莫研没好气道:“她压根没睡……看着是个弱质纤纤的大小姐,指甲长些也就罢了,怎么手劲也这么大。”她放下手,那原本捂着的半边脸上赫然几道血痕,指印隐约可见,显是打得不轻。

    “不碍事么?”明明知道仅是皮肉外伤,展昭还是问道。

    莫研摆摆手,示意无事:“就是有点疼,别的倒没什么。”

    两人复看向目中怒气渐盛的白盈玉。



   “你替她把衣服穿起来吧。”

    即使被衾将白盈玉裹得严严实实,展昭还是别开脸,转过身去低声吩咐莫研。

    闻言,白盈玉眼中恐惧之色大增,欲极力挣扎,无奈却是半分也动不了,樱唇一启一合,不知想说什么。

    莫研取了挂在旁边屏风上的罗裙,掀开她的被衾,扶她坐起来,就准备给她穿,而此时的白盈玉仅着衾衣……

    她眼睛睁地大大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你哭什么?我被你打成这样,该哭的人是我!”莫研皱着眉看她,手中不停,一面给她披上衣裙。

    其间,白盈玉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直落下来,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莫研看她衣裙前襟大片的濡湿,无奈道:“求你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我还得替你换一套。”

    “好了么?”展昭问道。

    他始终面朝窗外,背对她们。

    “好了。”莫研还好心替白盈玉拢了拢披散下来的头发,此举换来恨意更甚的目光。

    展昭方转过身来,走到白盈玉面前,眼中并无丝毫歉然。

    “想必小姐清楚,令尊死于非命,展某则是为了查明真凶而来。”他顿了顿,“小姐烧毁书房,难道是宁可让令尊枉死?”

    白盈玉虽口不能言,但终是深居绣阁的大小姐,并不懂如何掩饰,脸上立刻显出吃惊的模样。

    “解开她的哑穴吧。”展昭道。

    “她要是叫怎么办?”

    莫研还在犹豫,忽瞥见地上的绣花鞋,遂抿嘴坏笑,拿了一只鞋,对白盈玉道:“我现在就解开你的穴道,你若叫的话,我便只好将这鞋塞进你嘴里。你可想明白了。”

    鞋虽不算脏,但终归是在地上踩过,白盈玉这样的大小姐自然不会愿意被它塞进嘴里。展某默不作声,显然默许,所以她只能怒瞪莫研。

    后者冲她笑得很有诚意,手指几下疾点,已解开穴道。

    白盈玉果然没有尖叫,盯着展昭,脸上泪痕犹在:“两位若是为查案而来,为何要深夜来访,还……还这般羞辱于我!你枉有侠名,却是这等宵小之徒!”

    “深夜潜入,也是万般无奈。”展昭静静道,“况且展某自始自终并未存心羞辱小姐。”

    “你居然让他……”她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你们这般羞辱于我,不如杀了我便是。”

    展昭盯了眼尚穿着男装的莫研,只好解释道:“莫姑娘也是女儿家,想来并无不妥之处。”

    “她是……姑娘?”

    白盈玉顿时忘了流泪。其实莫研即使穿着男装也掩不住女子的秀气,且嗓音清脆,并不难分辨,只是这位大小姐向来足不出户,没见过如此这般女扮男装罢了。

    莫研左顾右盼地打量自己,奇道:“我不象吗?”

    “言归正传。”展昭见白盈玉平静了许多,遂沉声道:“小姐是否想过要将杀死令尊的真凶伏法?”

    “这是自然。”

    “那小姐为何还要烧毁书房?”

    白盈玉抿紧嘴唇,并不答话。

    展昭也不逼问,道:“这些年,每年织造府贪没的银两超过百万,若令尊身后没有人指使,这小小一个织造府如何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听闻贪没数目,白盈玉眼中露出惊诧之色,沉默不语。

    “令尊不过是被别人利用的棋子,而令尊之死,也不过是他顶上之人弃车保帅的举动。”展昭语气一转,柔和了几分,“包大人深知令尊是被逼无奈。若小姐深明大义,便该助我等查明真凶。”

    他停下来,注视着白盈玉,后者表情惊疑不定,却仍在思量。

    “实不相瞒,包大人此番彻查江南贪没,令尊确是难逃其罪,但罪不在全责。令尊这一死,正好让人将所有事情推到他身上。”展昭加重语气,“难不成小姐眼睁睁地看着真凶不仅逍遥法外,并且将他的罪责全部推到令尊身上么?”

    白盈玉怔在当地,半晌才道:“你们有何凭据指证家父贪没?”

    展昭淡淡一笑:“包大人自年前便开始探查,恕展某直言,令尊行事过于张扬。就说小姐与司马家结亲一事,令尊送出的定礼便是一位三品官员十年不吃不喝也送不起。”

    “……那你怎么能肯定杀家父之人就是指使他贪没的人?”

    旁边莫研听得不耐,恼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他若不是怕你爹爹把他牵连进去,何必杀你爹爹灭口。”

    白盈玉轻咬樱唇,犹犹豫豫道:“方才展大人曾说,包大人年前便开始怀疑家父,那么家父之死也可能是包大人所为。”

    此言一出,展昭和莫研同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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