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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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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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立时回答:“已经六个时辰。”

        杨公子恨了一声:“你传谕,所有能脱身的,给我赶到天城去请辉月来,只说飞天盈月四个字。”那人应了一声,杨公子回了下头,清秀的少年的面庞在月光下有种凄凉惨淡的美丽:“其余的……给我把这个院子守住,三更之前,要是有人进来……”他咬咬牙:“给我死挡。”

        那人半跪下顿首,又从窗子掠了出去。

        杨公子掀开那半落的帐子看我,恨恨不已:“不长脑子!奔雷不在,你居然敢来帝都。”

        我一片迷茫,身子灼热滚烫。

        “谁是谁非都弄不明白……”他说了一句,下半句咽了回去,叹口气在床边坐下:“该怎么好?”

        我脑子明白,只是身子不能动。

        所以接下去的事,一样没有少,件件都看清了。

        身子越来越热,大汗淋漓,杨公子先是给我宽外衣,后来干脆剥了光光,用冷水擦,没用,干脆整盆泼上来,也跟白泼一样。

        后来身上热痛,哪里都热哪里都痛,觉得跟要炸了一样,眼前什么颜色都有,红的黑的绿的紫的,就是没有一点儿清明。

        后来……

        后来杨行云抱着我,他身子冰凉,全是清明的气息。

        再后来……

        耳朵忽然一痛,我哎哟一声睁开眼,杨公子笑得温柔:“睡得好吗?”

        我眨眨眼,一时没分清梦里梦外。转头看见小空那个肉球儿呼呼睡得香,才知道自己醒过来了。

      第 53 章

        想起初见的时候杨公子春风马蹄疾,满楼红袖招的潇洒意态。想起他白衣如雪颜如玉,如秀树临风的身姿。

        迟一步才想起来,他肩膀上也有烙的那个天奴的印。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被打下永不翻身的烙痕的?

        我定定看着他,屋里很暗,只有屋角亮着一盏灯,他的脸在幽幽的光里,似烟遮雾罩,朦胧不清。

        这些日子来,会断断续续梦到前尘。一开始总是美好,那时的杨公子行云,成日与辉月形影不离,而我看到自己,跑去找辉月和行云,学字学剑学书画。辉月常常是有正事在忙,于是我大多数的时候是在跟行云在一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会带点鄙夷的笑,看不起我粗笨。时间久了,也会揪着耳朵骂,然后握着手说运剑该怎么样怎么样。后来发现他一直用目光追随辉月,还好好的嘲笑了他一番,被他老羞成怒按着头,威逼着发誓决不跟第二人提起这件事。嘴上是答应着不说,可是心里藏不住事。奔雷后来当然也知道了,只是笑笑不语。至于辉月……这世上没有辉月不知道的事,他总是冷静睿智,一双眼看什么都是通透明澈。星华那个时候,也来到了帝都。出身古老贵族世家的少年,却有勇往直前的热情,特别说得来。只可惜不久便分别,他去了西边。

        我离开了帝都,跟奔雷去东战军。虽然年纪小,但是上战场并不比旁的任何人差,后来……后来与兽族打了一场血战,抢了它们的镇族之宝回来。

        好象一切就从那里开始不同。

        那个盒子谁也打不开,想了多少办法,劈也劈不动,烧也烧不坏。

        我带着盒子回帝都去找辉月和大祭神想法子。

        那时候的杨行云公子花名满帝都,年少风流春衫薄,眉能言目能语。

       把盒子给了辉月,我和行云去喝了一场酒。他趁着醉,跑去跟辉月说喜欢。辉月淡淡的挡了回来。

        两天以后辉月行了成年礼。杨行云喝个烂醉,我苦命的扛着他从城外一直走回帝都,走到天黑,离城还有老远。真的累,很累,脚都要断了。他半醉,又哭又笑,想起来有一句没一句跟我说羽族的事。他说他母亲是孔雀,是羽族族长之妹,却和天人相爱,背家离乡。他说他其实不喜欢帝都的生活,但是父亲不许他回羽族去。

        他说,飞飞,你要不要学着飞?你名字叫飞,难道不想飞?我告诉你,羽族人人会飞,其实天人也可以,不一定要有翅膀。这是羽族的不传之秘,我教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他胡言乱语的,两句醉话夹一句口诀。我跟他一起说胡话。

        可是那口诀是真的。

        我真的腾身飞了起来,不是纵跃,是真的飞了起来。

        但是我仍然用两只脚走回城。

        我听说过这些禁忌,他不该告诉我这个。

        我听到也就当做没听到。

        那个盒子一直放在神殿,要回东边去,临走我去问辉月盒子的事,他解释说,只有兽族一脉最纯正的血统,才可能打开盒子。我就笑。

        一切象做梦一样。行云来了,脸皮薄又想见辉月又别扭,和他闹,打碎了琉璃盏。沾血的手无意摸到了那个盒子上。

        盒子开了,里面有把剑。

        双盈。

        真的很凄凉,所有的目光,一夜之间全变了样。只有行云还是一样的,看也是原来的那样看,说也还是原来那样的说。

        后来……奔雷来把我带回东边去。

        那把剑就跟着我,威力强横扫荡一方。

        心里很迷惘,我明明是人,为什么这妖剑却跟着我?

        为什么所有人的眼睛,都和从前不同了?

        我明明还是我……

        后来,奔雷成了上将军,我成了三殿之一。

        登殿的那天,行云来庆贺我,辉月则一直象是有心事……晚上辉月叫我去。

        我只记得累,好累,比背杨行云走路累多了。其他的,什么也记不得。

        但是从那天起,看辉月的时候,眼睛就移不开。他的眉眼好象一夜之间变得魅惑离人神魂一样,望住他的时候只会痴痴傻傻……

        打起架来,星华,奔雷,我,势均力敌,棋逢对手,上界再找不出可以与我们抗衡的人。

        但是辉月一个最微不足道的眼神,就立刻让我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辉月却变得极冷淡,再不肯让我近他一步之地。

        什么话都说得通透明白,只是不肯再接近。

        莫名的伤心,痛苦难当。

        杨行云冷眼看着,笑得凉薄,笑得伤痛,说,我丢下的债,你再来背,真是一笔乱帐。辉月不是好惹的,你趁早醒早好。

        奈何噩梦难醒。……

        不知道是梦还是幻想的那些旧事。

        在脑子里象走马灯似的,瞬息万变,五光十色。

        杨公子托着我的下巴,把一杯酒送到嘴边来:“喝了。”

        我垂下眼睑。

        紫色的酒。

        “为什么?”

        他挑挑眉:“喝了再说。”

        我推开他手,摇了摇头:“我不喝,你别拐弯子,要怎么样直说。”

        他嘿嘿一笑,一股子寒意在眉心直露出来:“我要什么?我还能要什么?我现在也没什么想要。”

        他笑得冷,我坐在那里愣愣地看。

        “我想要我父亲还活着,我想要这道剑伤这个烙印去掉。我只想做无忧无虑的孔雀公子。”他咬咬牙:“可惜我父亲死了几百年,这个烙印永远去不了,翎羽为了救你这混蛋被我父亲亲手给拔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你说我要什么?你说我还想要什么?”

        我睁大眼,看着他面色雪一样的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你能还我什么?你知道鸟被拔掉最深的一根翎羽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痛?你知道看着自己的父亲就在眼前被人杀了,是什么样的痛?他是不好,可他是我父亲,是我父亲!你就在我面前……一剑刺死了他!你为什么不一起杀了我?嗯?为什么不一起杀了我?”他捏住我的下巴,很重,痛得象是要被他捏碎了一样。

        “你说……”我困难的说:“你说要我怎么样,我都依你。”

        “喝了。”他把酒杯递到唇边:“我要你把这喝了。”

      第 54 章

        “喝了。”他把酒杯递到唇边:“我要你把这喝了。”

        我看看他,再看看那杯酒。

        酒的味道实在好,甘香浓冽。我放下杯子,还记得跟行云说:“等小空醒了一定肚饿。”

        他冷冷一笑:“凤林饿不着他。”

        被他拖起来向外走。

        明明身不心己,可是一点儿也不害怕。

        一路上幽暗昏然,不知道走了多远,腿突然没来由的软,脚绊了一下,身子向前直仆了下去。杨行云回过头来看我,居高临下,眼中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的影子。

        身下是茂密的长草,把整个人都淹没了。

        他叹了一声气,说话的声音低,实在听不清说了什么。

        眼前一黑,他的唇……落了下来。

        极尽缠绵温存的吻。

        清风一缕,吹在脸上凉凉的。

        我以为自己会失去意识,可是仍然神智清楚。他终于放开的时候,我急促喘着气,他似乎也明白我在想什么,在耳边热热的低低的说了句:“我没有再加药……你得给我醒着,把以前都想起来,把现在都看清楚。”

        “看着现在,把以前想起来!”他恨恨不已的说这话,扯开我的衣服,象是泄愤,也象是报仇一样的,布帛裂开的声响一声一声的,风吹过赤裸的身体,我却不觉得凉。

        很热,哪里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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