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疯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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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越疯人院-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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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碎护士站的玻璃时,他都加高了赌注并加剧了风险。在这一群人中,最终只有一个人砸碎了通向更广大世界的玻璃。麦克墨菲也许就是自身破坏性激发了创造性的巫师,一道让光明进入、让野性流露的缝隙。
  罗伯特?法根
  (美国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文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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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描
迷幻的六十年代。上帝知道,无论怎样去阐释,这个名词所蕴含的意义远远不止是药品。只不过,药品仍然是抓住这个现象的相当顺手的工具。
  我拿起了这个工具。也许我还应该补充说,我的这个举动是合法的,甚至几乎可以被当成是一种爱国主义的行为。在那个迷幻的六十年代的早期……
  每个星期二早上八点钟,我都会出现在位于门罗帕克的老兵医院,准备迎接一切。医生将我安排在病房的一个小房间里,给我一两粒药片,注射一针,或者给我一小杯苦涩的液体,然后锁上了门。他每隔四十分钟会回来看看我是否还活着,进行一些检查,问一些问题,然后又离开了。其余的时间我用来冥思苦想,或者从门上的小窗户往外看。这扇小窗户宽六英寸,高八英寸,玻璃后面缠着沉甸甸的铁丝网。
  你只能通过这些口来观望世界,别人赐予你的口。
  病人们在外面的大厅里漫无目的地徘徊,他们的面孔充满可怕的忏悔的神情。有时候我看看他们,有时候他们看看我,但是我们很少互相对视。这实在是太赤裸裸、太痛苦了。当面对面的时候,一个人的面孔所暴露的东西会让另一个人无法承受的。
  有时候护士会来检查我。她的面孔不一样。这也是让人痛苦的事情,但却不是赤裸裸的。这不是一个你能够允许自己赤裸裸面对的人。
  大概六个月以后,我完成了药品实验,并且申请了一份工作。我被雇用为一名护士助理,在同一个病房里,和同一个医生一起工作,在同一名护士的领导之下——你必须明白我们谈论的是一个非常大的医院!真是奇妙的巧合。
  但是,正如我所说的,这是六十年代嘛。
  那些面孔仍然在那里,仍然痛苦地赤裸着。为了驱走这种感觉,我非常谨慎地带着一个小笔记本到处走,不停地记笔记。我得到了护士们的高度赞扬:“很不错,克西先生。要的就是这种精神。努力了解这些人。”
  我也胡乱画下了那些面孔。不,这样说其实不对。当我小心翼翼地翻阅那一叠素描时,我能够看出,是这些面孔钻到我的头脑里面,把自己画了出来。我不过是拿着笔,等待着魔力的出现。
  毕竟,这是六十年代。
  肯?克西
  

《飞越疯人院》第一部(1)
他们在外头。
  穿白色制服的黑男孩们起得比我早,他们公然在大厅里性交,然后在我能抓到他们前把大厅都擦干净了。
  我从宿舍里走出来时他们正在擦,三个人都闷闷不乐,憎恨一切:憎恨一天中的此时此刻、脚下的这个地方,以及他们不得不与之一起工作的人。当他们这样憎恨一切时,最好不要让他们看到我。我穿着帆布鞋蹑手蹑脚地沿着墙壁走过去,像灰尘一样安静,但是,他们似乎有特别灵敏的设备能够侦察到我的恐惧,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黑脸上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像老式收音机背后伸出的电子管所发出的坚硬的光。
  “这是酋长。超级酋长,伙计们。老扫帚酋长。拿去,扫帚酋长……”
  他们把一个拖把塞到我手里,指一指今天要我打扫的地方,我立刻遵命。其中一个还用扫柄打了我的小腿肚一下,催我快点滚过去。
  “呃,你看他那个急不可耐的样?个子高得可以从我头上吃到苹果,却像婴儿一样地听我的话。”
  他们大笑,然后我听到他们在我身后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黑色机器忙碌的嗡嗡声,哼着仇恨、死亡和医院里的其他秘密。他们认为我又聋又哑,所以当我在附近时,他们并不刻意压低声音谈论他们的仇恨的秘密。每个人都认为我又聋又哑。我的谨慎小心足以糊弄他们到这程度。如果说一半的印第安人血统在这肮脏的生活中对我有任何帮助的话,那就是让我谨慎小心,这些年来一直这样。
  我正在病房门附近打扫的时候,门外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从锁包围钥匙那轻柔、迅捷、熟练的感觉,我知道是“大护士”来了,毕竟她已经跟这些锁打交道很久了。她带着一股冷风从门外溜了进来,然后锁上了门。我看到她手指滑过铮亮的钢门——每个指甲的颜色都和她嘴唇的颜色一样,一种可笑的桔红色,就像一块烧红的铁的顶端,这颜色是如此的炙热,又是如此的冷酷,以至于如果她摸你的话,你都无法判断到底是冷还是热。
  她带着她的柳条编织袋,就像阿姆帕夸部落在炎热的八月,会沿着高速公路叫卖的那种工具箱形状的手袋,有个大麻纤维的把手。我在这里的这些年她一直用这个手袋,手袋编织得很稀疏,所以我能够看到里面——没有粉盒、口红或其他妇女用品,而似乎塞满了一千种今天她要用的零部件——车轮和齿轮、擦得冰冷锃亮的嵌齿、像瓷器一样微微发光的小药片、针头、镊子、钟表匠用的钳子、铜线圈……
  她走过去时对我点了下头。我让拖把顺势把自己往墙上一推,面带微笑,试图避开她的眼睛,觉得也许这样她的那些设备就失效了,毕竟如果你闭上眼睛,它们就无法了解你很多。
  当她在大厅里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在黑暗里我听到她的橡胶鞋跟敲击着地板,柳条手袋里发出的声响和她走路的响动猛烈碰撞着,她走路的姿势很僵硬。当我睁开眼睛时,她已经到了大厅的另一头,正要转进玻璃围着的护士站,在那里她将一整天坐在她的桌子前,从她的窗户向外看,在接下来八个小时里把休息室里发生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她的脸看起来满足而平静。
  然后……她撞见了那些还凑在那儿嘀嘀咕咕的黑男孩们。他们没有听到她已经进了病房,现在才感觉到了她的怒目而视,已经太迟了。他们应该晓得不要在她值班时扎堆瞎聊。这几个人的脑袋骤然分开,满脸疑惑,他们像被困在陷阱一般互相挤靠在走廊的尽头。她俯下身子朝他们冲了过去。她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看得出来她异常愤怒,很显然已经失去控制了。她是如此的愤怒,她要把这些黑杂种的四肢一条一条地撕碎。她开始膨胀了,直到她的背部从白大褂里裂了出来,她让她的胳膊一切接一节地伸出来,直到长得足够环绕他们三个五六圈。她硕大的头颅猛地一转,往四周看了看。除了藏在拖把后面、无法开口求救的混血印第安人老布鲁姆?布罗姆登以外,其他人都还没有起床。于是这下她真的放开了,在她粉刷过的脸上,微笑扭曲成了肆无忌惮的咆哮,并且她膨胀得越来越大,像台拖拉机一般大,她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我能够闻到她身体内部机器的味道,就像你能闻到超载的汽车发出的味道。我屏住呼吸想,上帝啊,这次他们来真的,他们让仇恨层层积累到不堪重负的程度,在尚未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他们一定会互相把对方撕成碎片。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飞越疯人院》第一部(2)
但是就在她准备弯曲她那些分节的胳膊围箍黑男孩们,他们也准备用拖把的把子劈开她的下腹时,所有的病人们都从宿舍里走了出来,想看看这大吵大闹究竟是咋回事。她必须在丑恶嘴脸原形毕露之前赶快变回去。等到病人们揉了揉眼睛,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一知半解时,所有他们能看到的,是和往常一样微笑、平静和冷冰冰的护士长,正在告诉黑男孩们,这是星期一的早晨,一个星期的第一个早上总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们最好不要围在那里讲闲话。
  “……说的就是星期一早上,你们知道我的意思,孩子们……”
  “好的,拉契特小姐……”
  “今天早上我们有很多的安排,所以如果你们围在一起要聊的事不是太紧急的话……”
  “好的,拉契特小姐……”
  她停下来向一些病人点头致意:他们正瞪着红肿惺忪的睡眼围站在那儿。她向每一个人点一次头,姿势精确而机械。她的脸孔很柔和,是经过严谨的精打细算下创造的产物,就像一个昂贵的洋娃娃,皮肤犹如肉色的瓷釉,呈现出一种白色和奶白色的混和体,婴儿蓝的眼睛,小鼻子,粉红的小鼻孔——每一样都很和谐,除了她的嘴唇和指甲的颜色,以及她的胸的尺寸。在生产的过程中多少出了点错误,把这些硕大的、女性化的乳房放到了本来将是完美的一件作品上,你可以看出她有多讨厌这点。
  这些人还站那里等着看她会对这些黑男孩怎样,她突然记起看到过我,于是她说,“既然是星期一,孩子们,为什么我们不让这个星期有个好的开始,在早餐后剃须室变得繁忙前,今早先给可怜的布罗姆登先生刮胡子,看看我们是不是真的无法避免一些,呃,他一向喜欢制造的骚动,你们觉得怎么样?”
  在任何人能够回头找我之前,我躲到了拖把间里,猛地把门关严实,屏住了呼吸。在吃到早餐前刮胡子是最糟糕的事情。当你肚子里有点食物时,你会变得比较强大和清醒,为“联合机构”①工作的那些狗杂种们不会那么兴冲冲把他们的某个机器代替电动剃须刀放到你的脑袋里。但是如果你在早餐之前刮胡子,就像她有些早上让我做的那样——清晨六点半呆在一个四壁白色、满是瓷盆的屋子里,天花板上的长管日光灯明晃晃的,确保房间内一点暗影也没有,被绑在你周围的脸都在镜子里面尖叫——你说你还有什么机会抵抗他们的任何机器?
  我藏在拖把间里听着外面的动静,我的心在黑暗里激烈地跳动着,我竭力让自己不要害怕,努力把思绪转移到别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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