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
她也终于再一次来到了她的身边。
他早已没有心情去搭理其他事情,他必须去迎接她,现在就去,立刻就去。
一秒都不停留。
掌控着时间的神灵自然从不会迟到。
所以……
觉得自己又能看到一桩惨案的惊恐异常的人们听到了脚步声,没错,在他们看到眼前的美貌少女化为肉酱并在心中暗自惋惜时,他们听到了一个“哒哒哒”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与她之前的不同,显得有些急促,到最后,越来越快,好像奔跑了起来。
让他们愕然的是,这个声音……居然是从结界内传出来的。
那里有人?
谁在那里?
什么时候进去的?
怎么进去的?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所有的答案都是未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这疯子一般的少女似乎也不怎么重要了,所有人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结界的内部。也许是祈祷成为了现实,原本深黑色的结界渐渐地化为了透明,如同浓雾散开,露出了清晰的图景。
那里是一座城。
一座如今只能在图册中才能看到的、满是复古主义色彩的城市。
城中很空,每一条大街,每一道小巷,每一座建筑,都充满了被岁月洗礼过的味道。却又有无数朵怒放的鲜花点缀在街边巷尾和店铺的门边,让它于寂静中充满了一种无言的生命力,不至于显得空泛,倒像是……被人精心布置过的一般。一旦发现了这一点,就能察觉到,这座城市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样完美,一块砖、一捧土甚至是一朵花,都恰到好处地待在它应该存在的地方,多一分则过艳,少一分则过于素淡。
它是被神灵精心装饰过的城市。
只为将它作为捧花,送给他最希望送给的那个人。
三更
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奔跑在洁净无比的街道上,直到接近结界,才仿若被什么击中了般,停下了脚步。再然后,他如同被重新上满了发条的木偶,一步步地朝结界的边界走来。好几步后,身体才像是滴入了机油的零件般,重新恢复了灵活。
他穿着式样古老的骑士铠甲,用早已失传的秘法锻造的银色头盔、盔甲、护腿以及战靴,大红色的披风自肩头一直垂到脚踝,披风吹起间,上面那某个属于早已灭亡的国家的图案若隐若现。
这身服装看来并不沉重,反而很好地勾勒出了对方匀称的身材。这个仿佛从岁月尽头走来的男子,哪怕用今天的眼光看,也是非常符合审美的。看来并不健硕甚至略显纤细的身躯,能让人感觉到其下蕴藏着的可怕力量。而他的周身还蔓延着一种凛冽的气势,让所有人不敢直视他太久。
这气息只是无意间泄露出来的。
他来见她,怎么会不小心地收敛起一切呢?
他甚至连每一个指甲尖都打磨成最圆润的角度,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刺痛她娇|嫩的肌肤。
苏绿记得这身衣服,而且记得很清楚。
在他成为她骑士的那一天,他就是穿着这套衣物,跪在她的脚边,虔诚地低下头,任由她将一柄宝石装饰着的华美的剑架在他的脖上,询问他“是否愿意奉上全部的生命,一生侍奉在我的身边”,当时的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是”。明明只是个约定俗成的仪式,他却真的把自己的一切祭奠了上去。
她的目光微微柔|软。
没有人能讨厌一个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她也是一样。
脚步声渐渐大了起来。
人也近了。
除去心知肚明的两人,所有人目光呆滞地注视着那从结界中走出的神秘男子,他穿着古老而繁琐的盔甲,披风的边缘布满了早已失传的某种纹路,在不知何时急促起来的风中猎猎作响。
一个可怕又惊人的猜测在人们的心中涌现。
却没有人敢拦在他的面前。
连质问都做不到。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样径直走到她的面前。
目光对视了片刻后,他抬起手,轻轻地摘了下自己的头盔,而后,动作熟练地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如同数百年前一般。无论被人们怎样称呼,他只是她的骑士,也只想做她的骑士。那些曾经的奢求仿若被岁月洗去,剩余的只是最简单最直白的愿望。
所有人惊愕地发现,这位神秘人赫然是位英俊的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刚刚褪去了曾经的稚气,却还没来得急成年,他的时间就永远地停滞了。
他是被时间流放的人,哪怕他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世界,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自己的。所以,他的外貌永远地定格在了她离开的那一刻。
或者说,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是。
他的发丝依旧如金子般闪闪发光,也许是因为刚摘下头盔的缘故,略显凌乱,让人情不自禁有捋顺它的冲动,只是,曾经看来那样充满生机的颜色,此刻再看,活力不复。碧绿色的眼眸也一如昨日,只是,曾经它清澈如湖水,一眼好像就能看到底,如今,却像一湾深潭,粗看之下依旧波光粼粼,但如若细看,只会让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看,时间虽然没有改变他的容貌,但同时也改变了太多的东西。
起码曾经的阿尔德,身上不会有着如今这种岁月沉淀、风霜洗礼后独有的成熟味道。明明只是个少年人,却有着这种气场,又意外地并不让人觉得违和,仿若他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他单膝跪在她的脚边,因为姿势的缘故,没有办法看她,却又全身心地在看她。
用一种极尽渴求的姿态。
他喊她:“陛下。”
他的声线微微干涩,微微颤抖,像是事先排练过千百次,但事到临头却忘记了之前所有的练习,听起来有些仓惶,却又透着那么一股幸福味儿。
看,她不在别的什么地方,就在他的眼前。
世间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没有。
所以“恶”无法占据他的身心,因为他知道的,也许毁灭世界的确能感觉到欢乐,但他曾经体会过人世间最极致的欢乐,所以那反而不值一提。
而让他觉得最快乐的事情,从来都如此谦卑。
在她身边。
仅此而已。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感觉到她的气息,也足够满足。
只是……
请不要离开他的视线。
那会让他格外惶恐不安。
“阿尔德。”
啊啊,她在喊他。
声音和过去不同了,但又和过去一样让他觉得动听无比,究其原因,大概是——她在喊他。
因为她的口中吐出他的名字,所以动听,所以他爱听。
“抬起头。”
他迫不及待地抬起头,近乎贪婪地看着她。
很想看到,那短促的音节从她口中发出时,她的嘴唇是否与记忆中一般颤动。这些年来,他总是悄悄地在心中描绘那幅图景,现在终于可以亲眼看到。
“啪!”
紧接着,他得到了一个耳光。
自打知道这个世界的情况后,苏绿想这么做很久了。今天如愿以偿,她却并未感觉到有多轻松。因为短暂的对视中,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浓厚的执念。这意味着,她不可能轻易地离开这个世界。有些事情,哪怕她不想做,恐怕也不得不去做。
阿尔德却觉得很幸福。
时隔多年,他终于再一次与她有了直接的身体接触。
虽然那是一个耳光。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肌肤触碰到他的肌肤,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满足的事情吗?
疼痛?怨恨?
怎么会。
她所给的,他都会心怀感激地接受,只要她喜欢,用任何刑具对待他都可以,他都会微笑着接受。而且,比起自身,他更在意的是,自己那明显比她要硬实不少的皮肤会不会让她觉得手感不舒服。
“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
她又问他。
美丽的声音从她的口中如同小鸟般跳出,盘旋在他周遭,驱散了全部的寂寞。但同时,他又有些嫉妒,其他人凭什么听到这声音呢?这是他一个人的。
“我错了。”他从善如流地道歉,语气和眼神都很诚恳。
她觉得他错了,那么他就一定错了。
不需要怀疑,不需要辩解,只需要忠诚地承认错误,而后接受来自于她的惩罚。
苏绿失语,阿尔德此刻的精神状态让她觉得很难办,她甚至有种找出鞭子来抽他一顿的冲动。但直觉告诉她,这样做不仅不会让情形好转,反而可能会看到他一边挨抽一边微笑的情景。
时间到底做了什么,当年勉强还算正常的小骑士变成了如今的重度抖m患者。
“我想,”她最终暂且选择了退让,“也许我们需要谈谈。”也许直接动手是最好的选择,但显然,她还没办法这么快就“放弃治疗”他。
金发少年的眼眸亮了起来,宛若在黑夜中寻找到了灯塔的迷航船只,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而后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说:“我听他说,你走累了,那么……”他的手臂轻轻动了动,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穿上这套铠甲,它这样坚|硬而冰凉,抱起她时一定会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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