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上虽未显出什么,但心里对这高材生多少是有些刮目相看的。不管他性格如何,做事的确是极其认真的,这对江彬无疑是一种触动。他有王胖子李大秃和蒋毅荣的帮忙,还是弄得手忙脚乱的,显然是他前期考虑不周。
苏迈黎并不罗嗦,汇报完便闭了嘴。众人拿眼看江彬,江彬深吸一口气刚要就上周六的失误向众人检讨,却听刘建深道:
“苏迈黎刚来中心不久,第一次做讲座能有这样的成绩实属不易。相比之下,另一位与他同日办讲座的,我要在这里通报批评。”
江彬心中“咯噔”一下,就见刘建深一道目光直直射过来,紧接着所有同事的视线也都聚焦在他身上。
“我之前反复强调,前期准备要充分,尤其是新人,不懂的可以找其他同事把关,也可以直接来找我……”从一旁抽出张公益讲座的海报扔在桌上,合办方的名字被狠狠划了个红圈:
“为什么广告公司出了定稿你不仔细核对,也不让他们做小样送过来把关?我不在你就可以自以为是地跳过这些步骤让他们直接来布场?”刘建深的一字一句都直直砸在江彬心上:
“即使如此,你在他们布场后仔细一些及时发现问题,连夜改也还是来得及的……”
江彬脸上发烫,将头埋得极低,但他仍能感觉到周围带着各种情绪的强烈的视线。
“现在富乐堂教育培训中心表示要与我们中断合作,因为你的疏忽,缪可卿以及其他项目部同志一年多的努力都白费了,你说,要怎么补偿?”
一时间,鸦雀无声。
王胖子、李大秃之类与江彬关系好的都在怔愣片刻后叹息着收回视线不忍看他。身旁的苏迈黎似乎对江彬犯这样的错误并不惊讶,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而其他人脸上的神情却丰富多彩,有惊讶的、有疑惑的、有同情的、有愤怒的、也有等着看好戏的……
江彬只觉着心上的阴云越压越低,一瞬间有些透不过气来。手上的检讨书被捏得皱巴巴的,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终于,还是刘建深出声打破了这种沉默。
“这次讲座的‘成效’会成为你这个季度绩效奖金的重要考核内容之一,明天起缪可卿会回来上班,EAP项目仍由她负责,你手上的工作和苏迈黎对调,会后苏迈黎留一下。”
说完这些,刘建深就每个部门的工作情况做了简短的总结,同时提出了下一阶段的工作目标。刘建深宣布“散会”时,江彬仍旧呆呆坐着,直到王胖子拍拍他的肩,将他带出会议室。
江彬回到自己的桌前,便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片刻后,苏迈黎走过来递给江彬一个U盘道:
“我的资料都在里面,把你的也拷给我。”
江彬愣了半晌才想起这是要交换工作,乖乖接过了,互相拷贝。
看着自己曾经的心血一点一点地被拷到苏迈黎的U盘,江彬忽然觉着特别懊悔。其实先前,他有很多不错的设想,却都因为没有计划没有条理而未付诸于行动。
反观苏迈黎的前期准备工作,工作进度表、物品清单、联系人名单、细化工作方案……这真的是需要好好反省的差距。
苏迈黎从江彬手上接过U盘时又道:
“把你在办公室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我要坐进去。”
江彬愣了半晌才明白,苏迈黎的意思是让他收拾留在小黑屋里的东西,好腾出地方给苏迈黎,以取代他的位置。
江彬默然不语地站起身,缓缓走向小黑屋。
这里,曾是他的骄傲。老板器重他,刻意栽培他,才留他在身边工作……虽然有时候压抑了些,但他的确在小黑屋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只是这些刘建深手把手教的,他前记后忘一样也没用上,以至于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师姐唐韵曾经提醒他,不要像烟火般,璀璨一时就把热情燃尽了,要细水长流、厚积薄发……如今想来,师姐真是苦口婆心,可自己就是那种非要栽了跟头才听得进劝的个性。
抬起手,敲了敲门。没有惯常的那句“进来”,江彬只好自己转动门把推门而入。
黑暗中,刘建深依旧开着他那盏昏暗的古色古香的青铜灯对着笔记本电脑运指如飞。江彬听着那敲打键盘的声响,站了会儿才开始收拾东西。
他尽可能放轻手脚,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抱着笔记本、杯子和一些零散的物件打算走出去时,忽听“咚”的一声,江彬吓一跳,扭过头来就见刘建深往桌上扔了样东西。
江彬定睛一看,竟是何鉴那部黑色的IPhone……
江彬抬头看了刘建深一眼,很想解释说这不是他留在刘建深那里的,是蒋毅荣的恶作剧,何鉴压根没上来过……
但他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建深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的愤怒已让他心寒得无法言语。
都已经认定他有罪,还假惺惺给个解释的机会?
江彬走过去,腾出一只手将手机揣进兜里,默默出去了。
王胖子见江彬垂头丧气地出来,苏迈黎趾高气昂地捧着东西进了小黑屋,在Q上对李大秃道:
“江州司马青衫湿,宣城太守知不知?”
李大秃默默叹了口气,淫了一手好湿: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娘额老东菜!能饮一杯无?”
王胖子回复道:
“成,下班我买酒,你逮江小彬。”
李大秃回复了一个点头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娘额老东菜是上海话,无实际意思,主要是撩袖子吹胡子时用来“抒发情怀”……
29
29、第二十九章 壮士你有喜了 。。。
江彬被李大秃逮着去喝酒的时候并没怎么反抗;事实上就算这时候把他装麻袋卖了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李大秃看得挺心疼的,平时江小彬多活泼一只啊;可惜他嘴笨不知怎么安慰;只得先把江彬带到小饭馆。
王胖子已经在桌上摆了几瓶黄酒就等着了,江彬被两人拉着坐了才明白这是要安慰自己呢,想起那日两人为讲座忙得脚不点地的,就止不住地难受;推脱了一番但盛情难却,唯有给蒋毅荣打电话说今晚不回来吃晚饭了,让他自己将就。
蒋毅荣那可是个人精,一听江彬那语气就知他多是挨批了心里不痛快;又得知江彬是被王胖子与李大秃扣着一起喝酒,自然明白此中缘故;也便说要打车过来解解馋。
王胖子、李大秃与蒋毅荣并不生疏,想他是江彬室友,安慰起来更拿手一些,也便欣然答应。
熙熙攘攘的小店里,四人在角落里围着一张油腻腻的小桌子吃菜,几人都默契地不提今日事,只讲些服务中心的八卦,间或插两句荤话。
吃得七分饱,王胖子便提议先喝一轮。蒋毅荣知道江彬酒量不好让他悠着点,但江彬上手就都给满上了,仰头喝得那叫一个好爽。
王胖子、李大秃连连叫好,又劝江彬吃两口菜说会儿话。江彬没什么想说的,只听几人胡诌。之前有刘建深以及项目部几位前辈护着,他虽然经常喝吐,但很少喝醉,可今天,他特想醉上一回,好不去想那些个烦心事。
于是三人一不留神,江彬已又默默地两杯下肚。
“行啊江小彬!看不出你有这能耐,平日里都藏着掖着啊?”王胖子将一盘蔬菜换到他跟前,让江彬歇一会儿。
江彬喝酒上脸,红着眼拿筷子夹花生:
“你们也满上,说是陪我,怎么都没动静?”
三人也只好都陪着喝,不一会儿便五瓶见底,江彬打了个酒嗝,脸上两坨红晕:
“你们有没有听过一首诗?”
“啥诗?”王胖子用手肘顶了下眼一眯就要睡过去的不胜酒力的李大秃。
“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少小离家老大回,安能辨我是雄雌?”
蒋毅荣喷:
“媳妇!好湿啊!”
“还有呢!”江彬来了兴致,端着杯子站起身摇头晃脑道:
“朕与先生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在天愿作比翼鸟,大难临头各自逃!”
“这挺虐的。”蒋毅荣搂着江彬顺势将他带坐下,周围不少人都回头看呢!
李大秃被王胖子捅醒正听了江彬这胡乱接龙的诗,只当是意有所指,也伤感地吟了句:
“劝君更尽一杯酒,从此萧郎是路人……”
“萧郎……”江彬对着酒杯开始发呆。
他记得那人不姓萧,似乎姓……姓……
王胖子看这气氛不对,忙给几人都满上道:
“别淫了!都快把扫黄打非的给勾来了!今可说好了不醉不归!废话少说,干干干!”
江彬甩甩沉重的脑袋,把刚才的疑问跑到九霄云外,傻傻一乐又灌下去一杯。蒋毅荣看江彬这架势是真要醉了,忙对二人道:
“今天就到这儿吧,他胃不好,再喝准得吐,明还上班呢!”
王胖子看李大秃也快撑不住了,便也答应了。几人又坐了会儿,最后碰了碰杯便各自散去。
这时候江彬酒劲上来,整个人都挂在蒋毅荣身上,两人走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挪到招出租车的地方。今天比前两天好了许多,终于有了些深秋的凉意,蒋毅荣解下自己的围巾给江彬胡乱围了,伸长了脖子却不见有空车来。
这时候忽听身后喇叭声,蒋毅荣吓一跳,扭过头就见了一辆黑色的奥迪。正思索着是否挡了别人的道,却在那车身又移过来一些时看清了车上人。
好嘛,一只蹲点的黄鼠狼!
蒋毅荣此时特想扛起江彬撒丫子跑,只可惜平日里锻炼较少空长飙肉,刚将江彬抱离地面一公分就被一双手给接了去:
“我来吧……”何鉴语气听着挺真诚。
蒋毅荣一竖眉:
“你撒手!否则我给老板打电话了啊!”
何鉴听了蒋毅荣这句愈加将江彬往他那儿揽了揽:
“我只想送你们回去。”
这时候江彬猛地睁开眼,呲牙咧嘴道:
“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