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会意图猥亵自己的儿子?
难以想像。
谢雷对着窗外的黑暗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父亲这个词,对于他,曾是最重的一个词。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他曾以为自己所经受的父爱已经够糟糕了,却想不到世界上永远还有更糟糕的事。例如兰伯特,例如佟阵。谢雷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轻轻地转过身隔着玻璃注视着会客厅里的佟阵。
谁能想像佟阵这样的人,会有那样的经历呢?
他是那么引人注目、从容洒脱、果断智慧。看上去就是一个出身优越、能够拥有一切的人,如果说他会开枪打死自己,没有多少人会愿意相信。
为什么佟阵看上去就像完全没有受到童年阴影的影响?这非常说不通,除非他是心理学上的一个奇迹。
不过也有其它的可能性:
第一,也许佟阵的智慧足够让他化解掉不良成长经历对自己人格形成的影响,但这几乎是没有人能做到的。
第二,也许他的坚强足够让他为自己披上一副钢铁的外壳,将不良的情绪死死压在内心的最底层,就像压着一颗定时炸弹。
第三,这也是最可怕的一种可能性。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奇迹,他早已经被毁了,痛苦的经历将他的人格一分为二,阴暗的一个隐藏在背面,光明的一个露在人前。就像恶魔与天使。在一些特殊的时刻或黑暗的时刻,人格就会转换,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如果他是第三种情况,如果他的身体里真的存在着两个人格。那么两个人格之间是互相配合?还是互相厮杀的呢?
谢雷用力地甩了甩头,他不想再思考佟阵的事情了。他已经为他想了太多了,整整两年。
两年前,他会不顾一切帮助他。可是他推开他了。他不需要他。
他不该再想下去了。
谢雷努力把思想转移去想别的事情。
他静下心来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在公园里的遭遇。他曾那样靠近了那个凶手。然后他又逃脱了,了无迹像。
他的思绪最后定格在艾伦身上,内心无法控制地感到难过。
为什么直到现在,他依然觉得艾伦是无辜的。这真是说不通。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天晚上的艾伦,站在公园的小径上看着他,混身发抖……
他相信艾伦不愿意成为杀手的帮凶。可是会是什么原因,他不能离开他?
那么凶手和艾伦是什么关系呢?
谢雷忽然想起艾伦曾说过他来自威斯康辛。专案小组已经有专人去调查艾伦在威斯康辛的情况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当然,调查证人背景这件事是由霍格来负责的,那个家伙一向没有什么工作能力。
谢雷决定自己去调查一下。
想到这里,谢雷揉了揉太阳穴。他还在思索着凶手和艾伦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会让狐狸般狡猾的艾伦,唯命是从呢?
谢雷转身返回客厅,想和其他人交流一下关于艾伦的一些猜想。
Greg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佟阵却不知去向。谢雷取了一条毛毯盖在Greg身上。他在沙发前站了一小会儿,望着Greg沉睡的脸,思索着眼下的情形,一切都变得很微妙了,特别是专案小组认为谢雷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不过认为凶手在监视着他,谢雷却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如果那个凶手一直都在跟踪他,他就该知道下手的机会有许多。把他引到公园里袭击他,算不上是什么明智之举。
也或许这说明凶手对公园很熟悉?有计划有头脑的凶手,总是爱选在熟悉的地方作案。
谢雷走进卧室,惊讶地发现佟阵正坐在他的床上,专注地看着手里有一叠纸,那是曾放在谢雷床头上的兰博特的乐谱。为了能更深刻地感受兰博特,谢雷曾坚持在入睡前看一点这些乐谱。
佟阵那么自然地在他的床上,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们是多年的老夫妻似的。谢雷在门前立了两秒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难道他打算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谢雷没有立即发作,他不动声色地坐到床的另一边,计划着怎样把这个家伙赶出他的卧室。佟阵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他喃喃地念起手中的一段歌词:
局外人,
在黑暗的一边,
孑然一身。
局外人,
在我的血液
在我的骨髓
不能拥有
我想要的一切
让我进去,
想要一个朋友
想要一个情人
陪着我
做我的男孩
做我的父亲
局外人,
在我的血液
在我的骨髓
不能拥有
我想要的一切
注定流浪
孑然一身。
置身局外。
——HR
“兰伯特的歌词能说明些什么呢?”佟阵喃喃地说,“只是流行歌曲的无病呻吟,还是确实是他的心灵写照?”
谢雷倒是对兰伯特乐谱与歌词中的那种忧伤甚至是绝望的感觉,已经很熟悉了,他更相信这是兰博特孤独而忧郁的内心的写照。可是现在谢雷无心和佟阵探讨这个问题。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着,谢雷注意到,床灯印出佟阵侧脸上一个火焰般的图案,那是枪击的疤痕,不过它已经很淡了,白天时候很难被人发现。这简直是外科手术上的奇迹。
可是,无论它如何不明显,无可否认,那都代表着一场恐怖的爆发,代表着不为人所了解的另一面。谢雷默默地想着,也许佟阵心中的那颗炸弹并没有熄灭,也许有一天它还会爆炸。而他,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你有没有找过心理医生?”谢雷冷不丁地问。他心中所想的是,最好能有一个心理高手把佟阵的外壳,全部剥掉,挖出里面的危险种子,全部消灭。“我建议你找一个好的心理医生。难道你不知道你已经是疯子了吗?”他的语气充满讥讽,虽然说的是真实想法,却不想给佟阵什么好脸色。
佟阵的眉头不快地跳动了一下,谢雷知道他再次击中了佟阵。
停顿了两秒,佟阵把怒火压了下去。“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次吗?”
谢雷没有表态。如果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他一直是局外人,他倒是很愿意担任佟阵心理医生一角,佟阵是个足够独特的案例,绝对值得他跃跃欲试——他想看穿这个人,彻彻底底的看穿。
佟阵轻轻地将一只手放在谢雷的脸庞上,把他拉近,靠在自己怀里。“我们是一对。”他说。
谢雷眯起眼睛,他想不到即使有别的人在他的房子里,佟阵还会这样无所顾及。他猛地甩开佟阵的手,他不是要拒绝心平气和地谈上一次,但除非那个家伙能老老实实地坐在他一米之外。
这个举动再次把佟阵惹恼了,他抓住谢雷浴袍的衣领,把他拉到眼前来,谢雷只不过挣扎了两下,便被佟阵死死地按在床上。
两个人虎视耽耽地对视着。谢雷正要破口大骂,可是他忽然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被再一次强/暴。
“为什么!”佟阵问道,“你不爱我了吗?”
情绪化的问题,很像肥皂剧里的台词。
“如果你不学会和我保持距离,我就不会和你心平气和地谈。”谢雷说,他在想办法让佟阵从他的身上离开。
“保持距离?”这个词显然让佟阵更不爽,“当初你总是黏着我,现在却想和我保持距离?”
“当初?你是说两年前吗?”谢雷也很恼火,他根本不想回忆过去,他不喜欢回首往事的感受。可是他不能不反驳。“是你走开了!”他毫不客气地说,“远远地走开了,就好像我对你什么都不是!两年前我就不该黏着你,今后我永远不会黏着你,你放心!”
“你本来可以和我一起走的。”佟阵更加愤怒,仿佛谢雷是在找借口的混蛋,“可是你没有那么做……我忽然就看不见你了。你爱你的工作胜过爱我,”佟阵压低了声音,竟然勉强地让自己露出扭曲的笑容,“我以为你终于意识到我给你带来的麻烦超过你愿意为我付出的范围。”
他们之间忽然就变得安静了,只有时间一点一点地向前走着。谢雷不想再提起过去,特别是让他最为痛苦的一幕,可是他们的问题似乎就出现在那里。
“我劝过你……”谢雷缓缓地开口,“我不停地告诉你,我愿意……无论你怎样,”那无能为力地一幕,刺痛着他们的眼睛,连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可是我,留不住你,你不需要我。”谢雷努力不让自己露出难过的表情。
“你说过,即使我变成魔鬼,你也愿意……”佟阵说,“我每一天都会想起这句话。而你已经忘了吗?”
天呐,谢雷感觉自己被许多种情绪包围着。内心汹涌澎湃,很多夹杂着悲伤的感慨袭扰着他。他曾无数次的设想过,如果当初他做的再好一点,佟阵就不会那么绝望了。他真的愿意为了挽救当时的一幕而做一切努力。可是现在,此时此刻,这已经不是过去的时间了,他没有机会挽回。
当初他没能将佟阵留下,说明他们的爱不能战胜佟阵内心的绝望,那一瞬间已足够让他丧失所有爱的信心。现在他更加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留住他。他没有力气再承受一次失去他的痛苦了。
他只能放弃。
“那是‘当初’……你也说,那都是当初。”谢雷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无情一点点。“因为我的原故,让你陷入……那样的境地。所以你想离开,因为我们的原故……”谢雷没有说出他最想说的那一句,‘宁愿用死亡来离开我’。他实在不能说出这句痛苦的话。“结束吧,让我们结束吧。”
“谢雷……”
似乎是不想再听佟阵说出什么,谢雷抓起床头上的电话拨了出去,他直接拨给了Warrick(小黑)。
“嗨。”谢雷努力调整出好的状态来对电话另一头讲话,声音尽量显得温柔。佟阵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Warrick似乎是从睡梦中被吵醒的。“呃……谢雷?出了什么事吗?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