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矛盾的心情!但尽管他也知道这是该有的矛盾心情他对冷冰儿还是不能谅解当他感觉到齐世杰在冷冰儿心中的位置比他要重要的时候他也禁不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妒忌的心情。
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大孩子”当然现在还是未能懂得的。
这种莫名其妙的妒意其实也正是由于他幼年的遭遇造成。
他自小失了父母而且没有朋友。小孩子也是需要有“知心的朋友”的甚至不是父母兄长所能代替。有生以来只有一个冷冰儿可以算得是他的姐姐而兼朋友的人。再经过了这七年来与爷爷相依为命离群索居的生活他对冷冰儿感情上的“占有欲”自是更加强烈了。
他不愿回天山去那么上那儿呢?
这第三条路却是他此际想得最多的。
浪荡江湖的苦恼更多不如还是回去和爷爷作伴吧?但回去又怎样和爷爷说呢?爷爷是那样渴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再见女儿一面他忍心把那不幸的消息带给爷爷吗?要是龙灵珠愿跟他回去还好一些爷爷见不到女儿见到外孙女儿也可以得到一点安慰。但现在龙灵珠却是痛恨他的爷爷。
他忍心告诉爷爷:“这是你一手造成的结果如今你唯一的外孙女儿也不肯认你了么?从他爷爷暮年的凄凉的心境他不禁又想起了他的姑母。姑母虽然号称“辣手观音”内心的寂寞凄凉怕也是和他爷爷一样吧?
“不姑姑还是比爷爷好一些的我虽然不肯认她她的儿子却不是和龙灵珠一样。表哥是个孝顺的儿子只要他们母子重逢表哥甚么都会听她的话。他又再觉他自己心底的一个秘密就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表哥口口声声是奉了母亲之命找他由于他不喜欢这个姑姑因而就连表哥也不想认了。不过他还是希望齐世杰能够早日见到母亲的否则他也不会告诉姑母到鲁特安旗去找他了。
龙灵珠、冷冰儿、齐世杰、义父、爷爷、姑姑……这些人的影子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浮转他心中一片茫然。天地虽大竞似不知何处才是安身立命之所也不知是谁才是他最想见的人。
他希望姑母去鲁特安旗寻找儿子却不知齐世杰已是来找他了而且是和冷冰儿一起。此际他们二人正在朝着他刚刚离开的那座破庙走去。而他的姑姑也还留在那座破庙之中。
雨已经停了碧空如洗空气份外清新。
雨后的彩虹挂在神野空阔的草原上空份外美丽。
但齐世杰的心情却是仿佛有如风雨来时的天色那是令人郁闷的沉暗而又隐藏着激动。
冷冰儿好像听得见他的心中轻叹忽地放慢脚步轻声问道:“齐大哥你在想些甚么?”“没没甚么。”齐世杰支吾以应。避开她那寒冰利剪般的目光。
但他的脸色却遮掩不住。冷冰儿笑道:“你别瞒我我看得出你是在想着心事!”
齐世杰苦笑道:“不错我是有着一件心事。但只怕说出来你会骂我。”
“我不骂你你说好了。”冷冰儿笑道。
“我希望永远走不到那座破庙。”
其实这座破庙已经是在他们眼前即使是普通人一样走路也用不着半支香的时刻了。
“为甚么?”冷冰儿怔了一怔问道。
“我怕杨炎当真是在庙中。”“你不希望找着他么?”“我当然希望找着不过不过——”“不过甚么?”
齐世杰叹口气道:“不过找着了他你恐怕就要同他回天山去了。而我我记得你是曾——”
冷冰儿道:“不错两年前我已曾和你说过我不想杨炎跟你回家但杨炎今年也有十七八岁了我也不妨由他自己决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带他回天山。那我呢?”
“你当然是应该回家禀告你的母亲了。你两年没有回家你的母亲恐怕亦已等得十分心焦。难道你还能跟我们一起上天山么?你要这样我也不让你这样。”冷冰儿说道。
齐世杰黯然说道:“是呀!所以你应该明白为甚么我希望这是一条永远走不完的路了吧?冰儿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
少女的心是最敏感的冷冰儿怎会不知道呢?这次是轮到她避开齐世杰的目光了。她望向天边天边的彩虹已经消失。
齐世杰不觉得又再叹了口气说道:“彩虹易散。冰儿这几天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快乐的日子但只怕是像彩虹一样。”
冷冰儿能够说些甚么话来安慰他呢?
齐世杰这番深情的说话像是春风吹开她的心扉。
枯木逢春也会芽枯萎了的少女的心会不会也是逢春开放呢?
冷冰儿不知道。或许更正确的说是她不愿意知道。她知道的是这几天她也是过得很快乐。而此际她也是有着和齐世杰一般的惆怅心情。
她知道她必须说一句话只须说三个字就可以尽扫阴霾令得齐世杰化惆怅而为狂喜。但这将是她一生中最重大的决定她还没有决心说出那三个字。
她不喜欢齐世杰吗?不是。她是因为另外一些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齐世杰有一个外号“辣手观音”的母亲令她没有勇气说出那三个字。
另外一个原因她虽然知道齐世杰是个好人但“好人”却未必就一定是“好伴侣”。比如说拿盂华来和齐世杰相比就似乎还有一段距离、当然齐世杰将来也有可能达到孟华那样的“高度”甚至过孟华。但那还要时间来考验。
一错不能再错故此纵然她也喜欢齐世杰却不能轻率从事了。
齐世杰见她没有说话目光中更加流露出失望的心情。但虽然没有说话彼此却都感觉得到对方心的颤动。
和那座破庙的距离更近了。冷冰儿忽地现出又惊又喜的神清说道:“世杰你听庙里好像有人说话。咦好像是个女的!”
齐世杰也听见了那女人说话的声音了。
他陡地“啊呀”一声就像一枝离弦的箭飞快的跑进破庙。
“辣手观音”杨大姑在这破庙已经耽了两天宋鹏举和胡联奎的伤亦已差不多痊愈了。她正在和两个师侄说话齐世杰旋风似的冲进去把她吓了一跳。打了个照面这霎那间母亲和儿子部欢喜得呆了。
“啊世杰师弟当真是你!”宋胡二人不约而同的跳了起来叫道。
“妈!”齐世杰这才叫得出声。
“啊杰儿让我仔细看看。啊果然是我的杰儿!杰儿这两年你去了那里为何音讯全无?”杨大姑喃喃问道。
胡联奎和齐世杰的交情最好忍不住也抢着问道:“师姑和我们刚刚想要到鲁待安旗去找你的想不到你就来了。师弟你从鲁特安旗来的吗?”
齐世杰怔了一怔说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在鲁特安旗?”胡联奎正想回答冷冰儿亦己踏进这座破庙了。宋胡二人不禁又是一呆。
冷冰儿已经听到了齐世杰和母亲的对话知道了在她面前这个女人就是名震江湖的“辣手观音”了。虽然她对“辣手观音”殊无好感但无论如何她总是齐世杰的母亲。尽管在这霎那她不觉心头如坠铅块往下一沉但还是为他们母子重逢而感到高兴的。她不想打扰他们母子此际重逢的喜乐于是先不说话悄悄的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笑容分享他们的高兴。
齐世杰道:“妈这两年的事情说来话长。慢慢我再告诉你。妈我先要——”他正要把冷冰儿介绍给他母亲杨、姑已是先问儿子:“这位姑娘是——”
冷冰儿上前叫了一声“伯母”说道:“我姓冷名叫冰儿。”
齐世杰道:“这位冷姑娘是天山派的弟子是我两年前踏入回疆就结识的第一位朋友。这次我得到她很大的帮忙。”
杨大姑淡淡的说道:“是吗?”回过头问冷冰儿道:“你这个姓是很少见的。请问冷铁樵和你是怎么个称呼?”
冷冰儿道:“正是家叔。”
冷铁樵是柴达木义军的领也正是清廷所要通缉的第一号“钦犯”。杨大姑的脸上登时盖满乌云不说话了。
“杰儿你不是说有许多事情要告诉我吗?那就挑最重要的先说吧。”杨大姑不再理睬冷冰儿回过头再问儿子。
齐世杰正在大喜悦中可还没有觉察到母亲神情的变化说遗:“对对我是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先问你们是谁告诉你们我在鲁特安旗的。”
胡联奎道:“是一个小叫化。”
冷冰儿不禁又惊又喜一时间也顾不得在“辣手观音”面前是否“夫态”了。抢着问:“哦是个小叫化!他叫甚么名字?””
胡联奎道:“这小叫化曾经帮过我们的忙但他却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齐世杰道:“这小叫化是不是如此这般模样?”
胡联奎听了他所描述的样貌点了点头说道:“一点不错。原来这小叫出果然是你的朋友怪不得、怪不得——”
话犹未了杨大姑已打断他的话头问儿子道:“这小叫化是甚么人?你怎样认识他的?”
齐世杰也问母亲:“妈是他把我的消息告诉你的吧?”
杨大姑道:“不错。他这样清楚你的行踪看来你们的交情似乎不浅?”
齐世杰笑道:“何只不浅我和他本来就应该是比好朋友更亲的。妈你猜猜这小叫化是谁?”杨大姑怔了一怔从儿子的口气她已是隐约猜到几分本来她应该高兴的但想起那小叫化对她的态度心里却是有点不大舒服于是先不说破反问儿子:“我没工夫和你猜谜快告诉我那小叫化是谁?”
齐世杰道:“妈说出来你一定高兴这小叫化就是你要我找寻的杨炎表弟呀!”
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的母亲非但没有高兴的表示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了她哼了一声说道:“想不到我费尽心力要找回来的侄儿会对我这样真是令我痛心!”说罢长长叹了口气。
齐世杰莫名其妙问道:“妈表弟怎样对你?”
杨大姑道:“我为了他不惜让我独生的儿子离开了我我自己这一大把年纪也甘冒风雪流沙之苦亲自跑来回疆找他他见了我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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