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到出租屋其实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他们一家三口却足足走了四十分钟。中午的阳光很强烈,晒在人身上有种灼烧感。腿上有四处擦伤,胳膊上有三处,汗水流在上面,如同在伤口上撒盐。朝阳却疼的很开心,看着熟悉的街巷,半新不旧的老房子,她像个孩子似的,感觉哪里都很新奇。
连向胜在病房门口,看着女儿好像和平时不大一样了,以前她不怎么爱说话,连笑容也很少。现在她不仅会说话,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这一点让他很意外。难道是女儿摔跤后,人变的清醒了?算了,不管怎么样这是好事。
她忙喊住连向胜说,“爸,不用了,我能走,医院离家才多远啊。而且我又没有骨折,应该要适量运动运动,这样才能快点好起来。”
连向胜嗯了一声,二话没说就向外走。朝阳感动不已,这个时候的汽车本来就没几辆,更别提出租车了,而且价钱很贵,不是一般人可以坐的起的。
顾红英一边扶着她慢慢下床,一边对连向胜说,“她爸,你去外面找辆车,咱们打车回去。”
但是现在,再看这身校服,心里却觉得很温暖也很开心,没有人能够体会到这种重生后的兴奋和喜悦。
朝阳穿着一件水蓝色t恤衫,胸前印着成才中学的标致,此时衣角上被擦出一个小洞来,她记得那个时候,每当穿这件校服上学的时候,心里总是觉得特别别扭,现在想来,应该是虚荣心在作怪。
“好的,谢谢你啊医生。”
这时候医生走了进来,对朝阳一番检查之后说道,“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等会走下面的时候到窗口拿几副药,回家按说明书上吃,现在天气热,回去后不能沾水,不然会发炎,你们家长注意着点,有问题再过来。”
现在想来,她觉得这事很可笑,到底是目光短浅,她们也不想想,没有她这枝绿叶,怎能衬托她那朵红花?
连翠纷知道后是百般阻挠,两家关系这才彻底破裂。当时朝阳并不明白,为什么小姑会对她上成才中学这么反对,一直到后来她才偶然间得知,是因为王卓婷在朋友面前夸下海口,说等升了初中就再也不用看见她了。
连向胜忍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再也咽不下这口气了,在即将入学的前不久,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拖关系把朝阳送进成才中学。
两年前她们两人同时升初中,王卓婷的成绩自不用说,升全县最好的中学——成才中学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而朝阳成绩考的很差,连翠纷回娘家后喋喋不休,把自己的女儿夸的跟凤凰似的,连带着还把朝阳给数落了一顿。
这样时间久了,别人总是拿她们两个在一起对比。王卓婷一向心高气傲,总觉得别人把她和朝阳放在一起,那是对自己的侮辱,所以渐渐的她们说话也少了。而连翠纷呢,每次回家总是说自己女儿又考了多少分,在学校排前几名儿。连向胜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觉得很烦,但是他身为家里的老大,因此也从没挑明过。
连翠纷结婚早,家里也生了个女儿,名叫王卓婷,只比朝阳小一岁。她们两人从小一块儿上学,同级同班还同桌。王卓婷是班里优等生,人长的又漂亮,平时考试成绩在学校里是前五名儿,很受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而朝阳呢,每次考试成绩都是倒数,拖班级的后腿。
其实连向胜和这个妹妹之间原来也没到这程度,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事情大约发生在两年前,也就是朝阳升初中的那个时候。
连翠纷站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气的哼了两声就走了。连向胜也没客气,最后还是顾红英觉得不妥出去送了送。
顾红英见兄妹两就要吵起来,适时地劝道,“不要说了,她姑也是好心,这事都不要再提了,眼下最重要的是阳阳没事儿就好,其它的都是次要的,等以后再说。”
“她出了啥事?不就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吗?至于这样小题大做吗?”连向胜说着说着声音不由地就大了起来,他不是不知道女儿这次摔跤的真正原因,只是他生气的是,别人还没嘲笑,自己人倒先挤兑起来了。
连翠纷脸色也不好看,红一阵白一阵的,她先瞅了一眼朝阳,这才不酸不甜地说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说你穷了吗?我只是想,阳阳成绩反正就那样了,到哪儿上还不是上啊?我不是也想着给你们省点吗?而且阳阳现在又出了这事儿,转学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连向胜心里先是感到欣慰,随后果然看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小妹,脸色黑了下来,“她姑,我们家虽然穷,但是给阳阳交学费的钱还是有的,这一点你不用操心,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第一卷 初中伊始 第四章 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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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看见顾红英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不过她也没办法解释,再过几天就上学了,一切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说话。
顾红英一想也是,女儿是留级读的初二,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放心吧妈,这以前都学过了,我能看懂的。”
“好了,你去看书吧,一个星期不上课,就怕你跟不上。”
朝阳脸上带笑,心里却呕的吐血,还真把她当孩子了?
连向喜却笑了,摸着她的头说,“阳阳真懂事了,知道学习是好的了。”
“三叔,我以后也要像小虎学习。”
潘永华知道后,把连虎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连向喜晚上回来,看儿子脸上带彩,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连虎去学校赔礼加道歉,潘永华碍于教导主任的身份,也不好太过偏袒,这才将事情了结,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是因为农忙没时间。这件事也是到很多年以后,在一次聊天的时候听连虎无意间说起来的。
这件事说来还要怪她,她因为成绍洋看了自己一眼从楼梯上摔下来这件事,很快在学校里传了开来,成为同学们课间饭后的谈资。所谓谈资,就不乏被别人嘲讽议论的。连虎跟她这个堂姐关系一向很好,就像亲姐弟一样,他看不惯别人嘲笑她,因此就将一个男生给打了,关键是,这个男生的爸爸恰好是成才学校的教导处主任潘永华。
顾红英和冯翠翠没发现他的变化,但朝阳却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连向喜点点头,虽然家里穷,可两个孩子成绩一向很好,虎子今年还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成才中学,这一点让他很欣慰。只是想到前两天发生的事,他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消失了。
顾红英见女儿被夸赞心里很高兴,就说道,“虎子呢?现在升初一了,成绩还好吧?”
“可不是吗?以前我和你婶子来,你可都是躲屋里不出来的。”
冯翠翠一下子就笑了,“半年没看,阳阳长大了,还知道叫人了。”
朝阳从里屋跑出来,甜甜地喊,“三叔三婶好。”
顾红英让他们坐下,又端来两杯凉茶给他们,“好了,没什么事儿,小孩子走路不当心,磕着碰着的很正常。”
“听二哥说阳阳受伤了,前两天农忙没赶过来,今天正好没事过来看看,阳阳怎么样好了吗?”
顾红英上前接着那篮鸡蛋说,“天不黑哪能回来,走,进屋去,天气这么热,你们还过来干吗?”
连向喜推着那辆已经生锈的破凤凰牌自行车,把车子靠在院子的葡萄藤上说,“大哥呢?还没下班啊?”
三叔家生了一儿一女,大的是儿子叫连虎,今年十四上初一,女儿叫连飞艳,今年才十岁上三年级。朝阳以前听说过,三叔家之所以穷,就是因为超生被罚了款,那个时候的计划生育特别严,基本上超生的人家都不太富裕。
傍晚的时候,三叔和三婶拎着一蓝鸡蛋从乡下骑着自行车赶过来。三叔连向喜今年三十七,日子的艰辛让他年纪轻轻两鬓就染了白发。三婶叫冯翠翠,是个正儿八经的农村妇女,没上过一天学,两人都很老实不太爱说话。
顾红英果然笑了,女儿曾经也保证过,说会好好学习,但没有一次像这样认真过,看来这次是真的了。
其实这些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在大学里从头到尾都学了个遍,后来到了哈佛之后,她更加渴望知识,基本上每个学科她都认真钻研过。现在之所以要这样说,一是想让父母放心,二是她很想利用这段时间把以前的事情通通理一遍,记忆的错乱,有时会让她以为自己沉浸在睡梦中,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
朝阳匆匆往嘴里扒了几口饭,放下碗筷说,“妈,我吃饱了,我去看书了。”
“这几天在家养病,也不知道老师有没有教新课程,下周去学校,找同学借一下笔记,可不能落下了。”顾红英想到这儿,表情又变的严肃起来。
“哦,没什么。”朝阳哦了一声就没再问下去,她心里在想,自己成绩那么差,还被学校留级,这么丢脸的事可别害了人家才好。
“我也不知道,上次听你爸说他们厂里有人跟你们校长是朋友,可能是托了他吧,问这做什么?”
只是成才中学属于公办学校,现在的校长名叫康志超,在县里担任教育部办公室主任的职务,这在他们那个县城已经算是高官了,她怎么不知道家里还有人能和他说上话?
“妈,爸当初是找谁让我进成才中学的?”记忆里,她好像从没问过这个问题,那个时候,她不爱说话,一切事情都由父母安排,从来不用她操心。
顾红英有一米六八的个子,很瘦,整个人显的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朝阳看着就有些心疼。她身上穿着的那件丝质t恤衫,还是前几年城里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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