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张也并不老,今年才三十出头,她原来也有老乖的,只是在来到农场不久,就因公殉职,在砍坝的时候让一棵大树打死了。老张一咬牙,把两个孩子送回老家,自己就一心一意地呆在农场。一年后,因为工作出色,又有些文化和领导能力,她就当上了这个队长。
后来,她发现了一个优秀男人,就是老伍。不过,除了知道老伍四十多了,还是个单身男人之外,其他的,她一无所知,而有些事,又总像谜一样地缠绕着她,让她总想去探个究竟。
回到农场,老伍马不停蹄,没有等到吃中饭,就赶到了农场部,向场部领导汇报了他今天上午在曼改老的事,当然也没隐瞒自己杀了两个歹徒的事,只是没说是怎么杀的。
场长朱泉源听了,桌子一拍,吼了声;“这还得了,谁给你的权力。”
“叫这么大声干什么,怕别人听不到啊,这桌子也不经你拍。”老伍也不恼,平静地说。
杀了两个人,还这么心安理得,仿佛是到菜园里割了把韭菜似的,老伍的平静,更让朱泉源不悦。
“你这什么态度啊,杀人啊,你以为是割韭菜啊,我得上报总场,将来别惹来外交官司。”
“什么外交官司,我一肩挑了。”老伍还是平静地说。“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如果让这些歹徒伤到场里的职工怎么办,难道说非得要让他们伤到了职工我才能动手吗?你要上报到哪我都不管,我只知道我的责任是保护挑粮队员的安全,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我可以不择手段,想想,是我们的职工安全重要还是歹徒的命重要?”老伍这话,说的就有点咄咄逼人了,并且,把球踢给了朱泉源。
朱泉源当然不敢说是歹徒的命重要,猛地就噎住了。他不知道老伍的底细,只知道他是个退伍军人,他们这个年龄段的退伍军人,在战场上杀人,那是天经地义,但这已经不是在战场上了呀,朱泉源想不通。
“现在,情况已经摆在面前,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得走了,下午要休息。”老伍说完,也不管朱泉源,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要出门。
“你等等。”朱泉源叫住了老伍。“你最好别给我在农场的范围内惹事,否则……”
“哈哈!你认为我有这么笨吗?”老伍不等朱泉源把话说完,就哈哈大笑着走了。
农场的机制还没有健全,所有人员的档案还在总场,朱泉源是从海南岛调过来的,当然不可能知道老伍的底细,而老伍做为农场的武装干事,现在也没住在农场,大半时间就住离国境线最近的十七队,农场里他的办公室,基本形同虚设。而这也是老伍向朱泉源第一次个别汇报工作,就给朱泉源留下了这种印象,把个朱泉源怔在当场,半天都没动身子。
看着老伍走远了,朱泉源拿起桌上的电话,摇了几下,说;“找场长。”在等场长接电话的前几秒钟,朱泉源就想好了要怎么样向场长说第一句话。
不到十秒钟,对方接了电话,问;“谁呀?”
“是我,场长,小朱,我们这的老伍杀人啦,还是两个。”朱泉源有些惊慌地说。
谁知道,对方却很平静,问;“杀谁啦?”
“去境外挑粮的时候,杀了两个持枪的歹徒。”接着,朱泉源就把老伍刚才汇报的事简略地说了一下,本以为场长会很在乎,谁知道场长的回答,比老伍的还轻松。
“杀就杀了呗,还能怎么着,让老伍偿命啊?”
听了场长的话,朱泉源怔住了,好几秒钟回不过神来。
对方好像知道他回不过神来似地,接着说;“我不是说你,小朱啊,他杀就有他杀的道理,杀的也不是好人吧,你要不想要他,怕他惹麻烦,我还想要他来场部当武装部长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却偏偏要到你哪鬼地方去,按照他的资历,他坐我这位子还绰绰有余,他1935年1月在贵州参加中国工农红军,爬过雪山,过过草地,37年被编入八路军129师,在晋察冀杀过鬼子,后来随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又横扫大西南,立功无数,也犯了不少的错误,哈哈!”对方说到这,竟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不等朱泉源说话,又嘱咐道;“这些简历,仅限于你知道就行啦。”
对方把电话挂了,朱泉源还站着没动,手举着话筒,半天放不下来。。 最好的txt下载网
4、子弹的声音
老张找不到老伍,又没见他来吃中饭,就帮他打了一份饭放到他房里,心想他肯定有事耽搁了,等下吃不到饭,岂不是要饿肚子。她知道,班老乖是不会给谁留饭的,就是跟他说了,他也不一定会记住给你留。
老伍的房门,是从来不上锁的,一切身家,他都带在身上,但老伍的房里,一点都不像是个单身汉的房间,不但被子叠得有棱有角,地上也不见有什么零星碎屑,东西摆放得也有条不紊,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整洁得让人舒服。
老张端着饭,打开老伍房门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一种温馨扑面而来,尽管她并不是第一次进到老伍房里,但每次来,她都有这种感觉。
房子,是茅草顶,竹篱笆墙,没有窗子,这房子是成排成栋的,而且都是单间,每人一间,间与间之间,也是用竹篱笆隔开,不但透光,也透视,相互之间有一点点动静,隔壁的人就能听个清清楚楚。当然,这是单身汉的房子,老张不住在这栋,她住在另一栋,因为她原来是有老乖的,老乖死后,她也没搬到单间来。不过,就是双职工的房子也是这个样子,只是大一些罢了。
老张把手里的这碗饭,小心地放在老伍床头的竹桌上,拿老伍的脸盆盖好,就环视了一周,再次体验了一把这房里的温馨,然后有些不舍地退了出来,轻轻把门关好,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打水擦了把脸,觉得热情褪去了不少,就上床睡觉。今天是星期天,难得的休息日,虽然她是一队之长,要在平时,也得和其他职工一样上山,别人干多少定额,她也得完成多少定额,还得比别人多干点。
放下蚊帐,老张却怎么也睡不着,就想到了上午在曼改老听到的枪声。枪声响过之后,她和队员们都进了佛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而等到她们出来的时候,事情又过去了,两个人定定地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老张不想事的时候不觉得,现在静下来一想,真的觉得好可怕,那两个人是不是就是打枪的人呢,为什么她们出来的时候,对她们的事,仿佛视而不见。而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呢,为什么打了枪之后,却这么安静呢?不过,看老伍的脸色,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如果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老伍为什么又要走后面,他和大佛爷说了什么呢?
想到这些,老张睡不着了,因为找不到答案,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弄得那张竹床嘎嘎作响,在外人听来,就有些像是一个寡妇春心难耐,在床上展转难眠。
老伍回到十七队的时候,当然已经过了吃饭时间好久了,但他也没有再去伙房找饭吃,他知道,去也白搭,班老乖这个狗日的,你就是他爹,他也不会留饭给你吃。
不过,老伍也没有真的回房去休息,他要是真的回房休息,就肯定会看到老张给他留的饭。但是,老伍就是老伍,少吃一餐饭对他来说,就等于身上掉了根汗毛一样,别说掉一根,就是掉一把下来,他也会毫不在乎。
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老伍没有进队,一头就扎进了十七队周边的林子。在十七队周边的林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又踏上了去曼改老的小路。
他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地钻进林子去看看,然后又钻出来,就这样折折返返,围绕着这条小路,不知道走了多少个之字形,最后才从曼改老的后山悄然进了寨子。
在曼改老的后山,老伍爬上一棵高大的红椿树,了望了一下曼改老的山川形势,心里这才有了点底。
进到寨子中央,就听到佛寺里传来一阵咿哩哇啦的声音。老伍知道,这是寨子里的小沙弥,在跟大佛爷学经了。
老伍没时间等,就把头上的草帽拉低了,几乎遮住了整张脸,这才敲了敲大门。来开门的是二佛爷,一看这个看不见脸的陌生人,二佛爷吓了一跳,刚要喊,却被老伍捂住了嘴巴,说;“别喊,是我,去把大佛爷叫出来,我有事找他。”
二佛爷这才定住了神,进去就把大佛爷叫了出来。
大佛爷出来,老伍和他耳语一阵,就随他来到了他们住的地方,进去不到半个小时,老伍就出来了,手里还提了一包东西。
然后,老伍没做任何停留,一路狂奔,就朝国境线跑去,在中国境内,老伍又爬上一棵大树,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了一个鸟窝里,这才神色自若地来到十七队。这时,班老乖已经敲响了吃晚饭的钟声。
老伍回到自己房里,到处找碗,这才发觉竹桌上有一只脸盆,揭开一看,里面的饭菜都凉了。看到这碗饭菜,他想都没想,端起来,几口就扒了个精光,然后在桶里打了点水涮了涮,往桌上一放,就爬上床,放下蚊帐,如一张弓似地静静地躺下,一动不动,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在静静地等待时机。
听到吃晚饭的钟声,全队的人,都陆续走出房子,手里拿着碗朝伙房走去,有的还用筷子敲打着碗边或碗底,弄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这个时候,是全队最快乐,也是最有声色的时候。几十口人在一个锅里吃饭,而且是吃着同样的饭菜,其苦融融,其乐也融融。
听到吃饭的钟声,老张也拿着饭碗出了门,但她没有敲碗,她虽然出生在湘东罗霄山下一个农家,但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是饭不出声,敲碗被视作是一种不文明的行为。但是,来农场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也就是说来自不同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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