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凑巧。”
郭守敬皱眉道:“梁将军只要了两月期限。如今算来,只得一个半月不到了,将军可有准备么?”梁萧颔首道:“这我也不十分清楚,都是兰娅在办?”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伯颜皱眉道:“到时可是砍你脑袋,不是兰娅的。”梁萧道:“我信得过兰娅。”阿术道:“她只是一个女人!你也信任么?”梁萧微微一笑,说道:“她是女人,但也是纳速拉丁的学生。”
众人闻言,一时默然。郭守敬对伯颜笑道:“如今见了梁将军啦!大元帅军务繁忙,请回帐吧!”伯颜神色疑惑,望了梁萧一眼,梁萧送他出帐,低声道:“多谢。”伯颜一愣,也不答话,翻身上马,与阿术出了辕门。
二人驰出一程,阿术忽地笑道:“你俩倒是同出一门。你口是心非,明里公事公办,暗里却对这师侄照顾得紧,以修建水站为名,用数十匹快马,昼夜兼程,千里迢迢从大都将郭大人接到军中,真是用心良苦;这小子么?嘴里不说,心里却也明白得紧。”
伯颜蹙眉半晌,忽道:“阿术,这孩子才华盖世,你我都比不上;但他锋芒太露了,我怕他遭人嫉恨。”阿术哂道:“谁要动他,先得过我这关。”伯颜叹了口气,道:“若他二月之限破不了浮桥,你我都救不了他啦!”阿术笑道:“你放心,我知他脾气。他眼珠子在头顶上没错,但从不吹牛皮,他说能做到,就一定能成。”伯颜微微点头,回顾钦察大营,长长叹了口气。
梁萧命人请兰娅入营,将水库图纸传与郭守敬。郭守敬细看了半晌,忽地叹了口气。兰娅大急,叫道:“郭大人,难道不成么?”郭守敬摇摇头,笑道:“不是,这图尽善尽美,想必就是你的老师纳速拉丁,也未必挑得出毛病。我叹的是,我这趟是白来啦!做不了什么事情。”
兰娅大喜,笑道:“太好啦,我日夜担心,就怕不成。”她瞥了梁萧一眼,道:“可他偏沉得住气,只说没事没事,真急死人啦!”郭守敬颔首笑道:“梁将军胸有成竹,真是奇才。”梁萧摇头苦笑道:“我从未当真筑堤垒坝,书上学了些,胡思乱想些罢了。兰娅在伊儿汗国制过攻城用具,修过水渠,论及融会贯通,远在梁萧之上。如今若有郭先生这等水利大家襄助,相信不出一月时光,便能完成水库了。”
郭守敬微微笑道:“郭某尽力而为。”梁萧笑了笑,告辞出门,自去处理军务,留下二人详为磋商。
兰娅待梁萧去远,笑道:“郭大人的名声好大,我老师也知你,认为你是汉人中最有本事的学者之一。”郭守敬诧然道:“纳速拉丁火者也知郭某么?郭某可是受宠若惊了。”兰娅道:“我好不容易来次中土,定要向郭大人讨教的。”郭守敬笑道:“不敢不敢,郭某不过粗通水利,略知天文,不如兰娅火者这般无所不能。”
兰娅笑道:“郭大人这般说,可是辱人呢!说起数术学问,我还不及梁萧大人一个零头。”她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郭守敬道:“这三题是他出来难我的,最后一题,我如今也没解出。他的算法异常灵巧,我特意抄了下来,准备有功夫译成回回文,带给老师看。”郭守敬看了数行“七曜珠联算”,甚是诧异,道:“梁将军还通天文术?”兰娅颔首道:“不知他是谁的学生?好生厉害!不论什么题目,他都随手解来,不费气力,就仿佛我的老师纳速拉丁啦!”
郭守敬微微一笑,展开图纸,与兰娅商议水库之事,得知梁萧其他谋划,更觉惊讶。
半月时光匆匆而过。郭守敬与兰娅指挥五千工匠,依梁萧设计,各分工种,在汉水沿岸,不同地方,建造十艘奇形巨舰。八艘宽阔,下与上平;两艘狭长,上有巨型机械。梁萧得知巨舰将要完工,知到紧要关头,将军务托于阿术,亲至汉水边上,与郭守敬架设龙骨,装设各类机械。然后御使五千民夫,以数昼夜之功,在十艘巨舰下挖掘巨坑,令巨舰逐步悬空,立不同长短木桩,支撑其下,而后逐步拆除木桩,令其直落入坑,与地面相平,然后将挖出的数千万斤泥土分作三层,推入巨舰三十六个船舱之中。
兰娅则率人沿江竖起木栅栏,以梁萧设想的“圆木轮”机械,在短短三日内,发动近万士卒,将数千万斤土石从两岸山上顺着山势滚落,经过巨舰,到达木栅栏之前,受阻停住,郭守敬傍着栅栏,以这些土石沿江垒筑堤坝。
土石装妥,梁萧率人在巨舰前,各掘粗短沟渠一条,斜通入汉江,江水自短渠进入深坑,巨舰顿时漂浮起来。士卒们顺水推舟,八艘宽阔巨舰先后斜驶入江,顺流而下,到达筑坝之地,此处相比他处,颇是狭窄,梁萧在江面设浮标八个,以分明地点。
接近浮标,郭守敬率人放下巨锚,镇住巨舰,减缓其势。兰娅则指挥水军,转动船上机械,舱底活动木板退开,江水灌入,八艘巨舰携着土石,自浮标上方,沉入江中,四上四下,高达十余丈,横断江水,构成堤坝根基。那两艘狭长巨舰,造时已有设计,正置于堤坝两岸。梁萧令挖出笔直沟渠,通入江中,自与郭守敬各率一艘,横行入水,一左一右,抵着两岸筑好长堤,沉于大坝基座之上,彼此相距,仅有十余丈,甲板高出水面数丈。到此之时,两舰之间,江水变得异常湍急。
此时,兰娅命人以土石填塞十条沟渠,补好两岸长堤罅隙。梁萧与郭守敬站在狭长巨舰之上,各率五十余人绞动机关,以二十根巨大铁索,将十丈方圆,灌满大石的巨笼吊入水中。顷刻间,汉江水大受阻碍,上流江水暴涨十余丈,水位越过巨笼之上,湍急无伦。但十里江岸筑有石堤,此时拦住江水,令其不至溃决。至此之时,上流水库终于形成。
城头宋军见元军忙碌不休,始终不知其意,云殊也只是隐觉不妙,但如何不妙,却说不出来。直到此时,众人方知元军要截断汉水,不无骇然,可仍不解其意。云殊皱眉苦思,吕德蹙额道:“元人截流何用?若要淹城么?该是截下流,令江水倒灌我城门,但襄樊城门离水甚高,汉水江宽水平,要淹城难比登天。若放水冲我浮桥么?到浮桥之处,水势已然缓了,冲掉桥板或有道理,冲毁桥桩绝无可能。”云殊但觉有理,便道:“为免大水冲走桥板,太守不妨增派人畜,驮负重物,压住浮桥。”吕德大喜,以为此计足以万全。
这时间,梁萧号令元军,将百根削尖圆木推入水中。每根圆木用牛皮索绑了数块百斤大石,以至无法浮于江面,只能沉浮于水下数丈。圆木顺流而下,到了木笼巨闸前,只因无法上浮,顿时阻在闸前,不得出去,来回冲撞不已。梁萧指挥众军,绞起木笼开闸放水。刹那间,百根巨木随着咆哮江水,鱼贯而出,而后渐渐散开,潜伏在惊涛骇浪之中,直往下游冲去。
许多宋军拉着牛马,奉命到浮桥“镇桥”,远望见大水涌来,纷纷脱了衣衫,哈哈大笑,迎着江水,只叫痛快,打算气气元人。不料,水下忽然传来沉闷地断裂声。众人没还过神来,刹那间,百根支撑浮桥的木桩就倒了一半,浮桥瞬息崩塌,宋人纷纷落水。先落水的人马正迎上水下圆木,那圆木绑了石块,又被激流裹挟,力道大得吓人,顿将这些人马撞得粉碎,鲜血殷红江水。
云殊等人目瞪口呆。千算万算,没料梁萧辛苦蓄水,竟是借势带动圆木,自水下摧毁浮桥木桩。还没想到对策,梁萧蓄水,放水,二轮圆木悄然掩至,这下,浮桥木桩尽皆崩坏,只剩上方桥板,被湍急江水一裹,打着旋儿流往下游。十余万水陆元军尽皆欢腾,声遏浮云,两城宋军气为之夺。
伯颜与众将站于闸旁观看,见此情形,惊喜莫名。阿术笑道:“梁萧,我却不知,你怎想到这个法子?”郭守敬点头叹道:“是呀,我初时听说,也吓了一跳。”
梁萧道:“当日革囊顺水突袭。水军抱‘浑脱’撞到鱼网,引动铃铛;我便想,若仅是充气的‘浑脱’,顺流而下,十分轻巧,绝不会让铃铛震动;可见水上浮物,越沉重者冲击越猛,不妨用大圆木等笨重死物撞毁浮桥;可浮桥四周布满带钩鱼网,密密数十层,沉浮于水面,若从面上撞击,圆木必被鱼网缠住,难以着力。兰娅跟我说过,希腊贤哲阿吉米德有种浮力数术。我以此推算之后,便想,若圆木绑上石头,不仅增其沉重,加大冲击之力,且能让其沉于水中,避开水上鱼网,从水底撞毁木桩。如此一来,圆木没了江面波浪推助,非得极大潜流带动不可。若潜流弱了,圆木绑上石块,不易迅速游走,发挥冲撞之力。可是汉江平缓,少有起伏,唯有凭人力筑起堤坝,方能生出如此激流,带动圆木摧毁浮桥。”
众人听得这番话,无不点头,颇是惊叹。伯颜忍住心头狂喜,对梁萧道:“你做得很好啊!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罢。”众将目视梁萧,心头又是忐忑,又是妒忌,生怕他又要加官进爵,若让这黄毛小子跟自家平起平坐,可是难受万分。
梁萧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张素笺,递与伯颜道:“这方子上的药材,名贵异常,我用不起。元帅能为我配上半年份么?”众将一听,甚觉稀奇。伯颜接过素笺,扫了一眼,虽然名贵,但自家若要配,全不在话下,心道:“此等事你私下求我,我随手便办好,怎地当作赏赐?”眉头一皱,又问道:“就这样么?”梁萧颔首道:“便这样了。”伯颜看了他半晌,心头叹息。让亲兵交于医官,火速配制。梁萧想到阿雪便可消除身上疤痕,恢复往日冰肌雪肤,心头当真说不出的欢喜。
伯颜扫视诸将,沉声道:“如今浮桥已破,二城断绝。樊城城墙低小,兵力较弱,只需樊城一破,襄阳便成孤城,不日可下。除梁萧之外,众将听令!你等速速